“如果不能够打败诺维尔,帕拉迪奥就不会有未来!”
这是已故的“帕拉迪奥大公”拉曼生前经常对诺伊曼说的一句话。
帕拉迪奥帝国的西方邻国诺维尔王国,国土总面积比帕拉迪奥要略小,但比图什凯底亚要大。整个国家位于两条高耸绵长的山脉之间,形成了南北长东西窄的狭长形状。因此,在诺维尔,有大约一半的地区气候和帕拉迪奥相似,寒冷干燥并不利于农作物的生长。但另外的半个国土却是常年暖意融融,一派水草丰美的繁荣景象。所以,虽然每年都要花费大量的人力物力用于粮食的南北调配运输,但总体上不会出现匮乏的问题。
在诺维尔国土西侧的厄尔刚山脉,是由一座座直入云霄的雪峰组成的。在诺维尔语里,“厄尔刚”就是“天国阶梯”的意思。不要说是军队马匹,在正式的记载中,就连探险家们也从没有过任何人成功的翻越过厄尔刚山脉。也正因为这样,诺维尔的西边究竟还有什么至今都还是一个谜。
而在诺维尔的东侧,则是另一条名叫塔米塔斯米亚的山脉,虽然很难记,但如果了解它的意思,就会觉得这是一个很形象的名字。“塔米塔斯米亚”如果意译成帕拉迪奥语,就是“七条通道”。
虽然并没有厄尔刚山脉那么高耸,没有连绵的雪峰。但是塔米塔斯米亚山脉同样大部分是难以逾越的山地,可能是因为地壳断层的缘故,塔米塔斯米亚山脉中的每一座山峰都异常险峻,不少地方都会有数十米甚至数百米垂直岩壁,根本不可能通行。但是,似乎是神不忍心将整个诺维尔都闭塞在一个岩石的圈圈里似的。在塔米塔斯米亚山脉中,有七条平坦宽阔的山谷,将诺维尔和他的东方邻国沟通在一起,其中有四条通往帕拉迪奥,而另外三条则通向图什凯底亚。自北向南被称为第一、第二……直至第七山谷,当然,这只是军方的称呼方法,在民间,七条山谷都有着属于自己的名字。比如第一山谷就叫做“黎明之扉”,而第七山谷则被称为“天神绿洲”。
塔米塔斯米亚山脉是诺维尔和帕拉迪奥以及图什凯底亚之间的界山,毫无疑问的,谁能控制住这七条山谷,无异于是卡住了对方的喉咙。然而,在图什凯底亚那边,图什凯底亚王国尚能控制唯一的第七山谷“天神绿洲”,而在帕拉迪奥这边,四条山谷则完全是被诺维尔控制着。他们在每条山谷里的西侧都修筑了关卡和堡垒,死死的掌握住了通往帕拉迪奥的大门。
这样一来,帕拉迪奥帝国就处于一种极端不利的地位了。地形的优劣抛开不谈,如果诺维尔进攻帕拉迪奥,则帕拉迪奥完全不可能事先知道诺维尔军会选择从哪个山谷中进军。反之,帕拉迪奥进攻诺维尔的话,所有的动向却都会被掌握的一清二楚。
其实,在三十多年以前,诺维尔的国土并不局限在两座山脉之间,还包括第四山谷东面的大片土地。但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也就是那场“开创了新纪元的一战”,诺维尔被当时拉曼率领的“帕拉迪奥骑士卫队”打败。不仅失去了所有塔米塔斯米亚山脉以东的国土,甚至连第四山谷的控制权也丢失了。只是没有过多久,诺维尔就通过外交上的压力胁迫懦弱的戴茹王室主动的交还了第四山谷的控制权,甚至没有动用诺维尔军一兵一卒的力量。
然而,在那以后,对诺维尔来说,第四山谷也基本失去了成为进军通道的战略意义了。因为在那片被“帕拉迪奥骑士卫队”夺走的土地上,建立了以帕拉迪奥城为中心的强大的帕拉迪奥大公领。在没有获胜把握的情况下,一直以来都是诺维尔最惯用的侵略通道——第四山谷逐渐的转入了战略防御,而进攻的重心逐渐的转移到第一、二、三号山谷上。
帕拉迪奥城是“帕拉迪奥大公”拉曼用了近十年的时间,在一片旷野上修建的城市。在诺伊曼把原来的戴茹城定为国都,并更名为新帕拉迪奥城之后,这座城市一般就被称为“旧”帕拉迪奥城。不过从实际的年龄来讲,旧帕拉迪奥城比新帕拉迪奥城要年轻七百多岁。
如果按照性质来把城市划分成各种类型的话,旧帕拉迪奥城就是典型的军镇。主城的占地面积并不大,却修建了这个大陆上绝无仅有的高大厚实城墙。城内没有非军职的市民,所有的设施也基本都是纯军事功用,包括设施完备的校场、守备森严的兵器库以及巨大的粮仓等。城市的中心是帕拉迪奥大公府,那是一幢被漆成纯黑色的城堡形建筑,远远的望去,就像是一位高扬着额头黑色的巨人一般。
城市周围方圆数十里的地域内,遍布着农田、市集、工坊等,人们的聚居区也逐渐形成了村落。以旧帕拉迪奥城为中心,呈放射状向外排布。但是在市郊生活的人们也都不是普通的农民,而是皇家骑士团的预备兵源,他们平时从事生产劳动,战时可以立刻动员成为士兵。平时的旧帕拉迪奥城通过轮换兵役制保持五万名左右的常备军,但是如果进入到最高动员状态,兵力可以在两周之内达到三十万。
自从去年冬天,帕拉迪奥家族的少主诺伊曼离开旧帕拉迪奥城那天算起,这是他半年多来首次回到这座城市。回到了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地方,皇帝的心情看上去很不错,居然在公爵府的庭院里摆弄起竖琴来。若要论起对诺伊曼人生影响最大的人,无疑是首推“帕拉迪奥大公”拉曼,不仅仅是在政治军事方面,甚至包括艺术上的造诣。
陪在皇帝身边的,只有一位金黄色长发的少女。那是他的女侍卫露西塔,本来因为她的右肩在一次“见义勇为”中受了蛮严重的伤,整个右臂都几乎不能活动,诺伊曼是想把她留在新帕拉迪奥城养伤的。但露西塔知道这件事情以后,却激烈的主张“即使我只有一支左臂,也可以保证陛下的安全”。而皇帝又素来对这位视至高无上的皇权为无物的女侍卫缺乏切实有效的办法。除了用“原来我的命这么不值钱呀”之类的话进行抗议之外,也唯有听之任之。因此,露西塔就理所当然的跟到旧帕拉迪奥城来了。
皇帝现在演奏的,是一首名为“自由自在的麦尔斯姑娘”的曲子,据说是一位精灵族的游吟诗人为了自己心爱的人类女孩而创作的。说白了,算是一首在皇家不太上得了台面的乡村小调,不知道诺伊曼是从什么地方学来的。
一曲奏毕,诺伊曼放下手工削制的木竖琴,转头望向露西塔,显出非常得意的样子:
“怎么样,我的技艺还没有退步吧?”
“真是想不到这么紧张的时候,陛下还有心情在这里玩琴。”
“可不要小看竖琴呀,如果没有它,恐怕现在帕拉迪奥家还只能是边境的一个没落子爵家族而已。”看到女侍卫并不买帐,皇帝皱皱眉头,提起了“竖琴换铁矿”的典故来。
“但是,帕拉迪奥家族仰仗的,是拉曼大人的琴艺,和陛下没有什么关系吧。”
“这么说也不能说不对……”诺伊曼有些不甘心似的点点头,虽然他的琴技也是在普通水准之上,如果他不是皇帝,而是到街头卖艺的吟游诗人,那也是足以糊口的程度。但若是和祖父比起来,在技巧和对音乐的感悟上,却无论如何是差了一大截。这一点,皇帝是无法否认的。
“其实陛下的琴艺十分的精彩……”
声音来自庭院的门口,而声音的主人的身影也马上出现在那里。这是一位无论是身材还是面貌都出类拔萃的美女,若要是说到有什么缺点的话,就是她的面部的轮廓过于的鲜明锐利,会给人一种不适的压迫感。
“公爵小姐,难道你一直在门外偷听吗?”
“陛下请赎罪,我只是有公务禀报,又不忍打扰陛下的雅兴,所以在门外稍候了片刻而已。”
索娅芳特走到诺伊曼的跟前,向皇帝行礼。露西塔虽然也站起来向她点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但无论是表情还是目光中都透露着很不愉快的情绪,索娅芳特则用充满了笑意的眼神作为回应。
接着,露西塔也向诺伊曼行礼,然后就走出了庭院。这倒不是因为牵扯到公务时她非得回避,恐怕是她自己不愿意和索娅芳特长时间的相处吧。
“只是,陛下目前的心情大概有些急迫……”看到女侍卫走后,索娅芳特继续了刚才的话题。
“你是凭什么这么判断呢,索娅?”
“因为从陛下的琴声中,可以听出焦躁的情绪,整支乐曲的节奏也因此变得有些慌乱了。”
“想不到你还对乐理有研究,有机会的话朕也希望能欣赏到索娅的演奏。”
“陛下还没有确认我的推测是不是准确呢?”
“和朕的心情比起来,更加应该注意的东西还有许多不是吗?所以,你应该把更多的精力放在那些东西上面才对。”只在诺伊曼话音落下的那一瞬间,他的嘴角稍稍的向外延伸了两根头发丝的宽度。如果是玛丽安贝尔的话,一定会知道这是皇帝想要掩饰某件事情的惯有表情。而索娅芳特虽然并不熟悉诺伊曼的每一个习惯动作,但是她却像是可以透过诺伊曼的表皮看透他的内心一般。
“如果陛下在我面前,也能像在那位侍卫小姐面前那样坦率就好了。”
虽然并不能肯定索娅芳特所说的“那位侍卫小姐”是指的是玛丽安贝尔还是露西塔,但这句话无疑是侵犯了诺伊曼心中的某块私人的领域。皇帝微微的抬起头,脸上的笑意中也混杂了一层寒气。
“对别人提出要求并不都是坏事情,但是不切实际的过分要求就会造成别人的困扰,朕希望你能记住朕的话,公爵小姐!”
“是,陛下!”知道无意中触怒了皇帝的索娅芳特深深的低下了头,而这恰巧掩饰了她面部的一个细微的动作,她的唇边飞快的向后抽动了一下。
但和诺伊曼不同,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她这个动作代表的是什么含义。
尽管因为刚才的话而使气氛有些沉重,但恐怕再没有人可以向他们这么迅速的调整自己的情绪了。诺伊曼示意索娅芳特坐在刚才露西塔的位置上,只是利用这一点时间,他们就可以继续用平和的心态,重新进行正常的君臣对话。
“既然你来找朕,想必是已经将能获得的所有情报都整理好了吧。”
“虽然我来见陛下之前确实做了充分的准备,但陛下这么问,还是没有信心肯定的回答。”
“索娅就不用谦虚了,首先把诺维尔军的基本状况告诉朕。”
在得到了皇帝的授意后,临时秘书官索娅芳特开始把自己掌握的情况向诺伊曼做出汇报:
“诺维尔这次的进军,全部的兵力都集中在第四山谷的西侧,而第一、二、三山谷则完全没有动静。敌军兵力确切数字不祥,据估计总兵力大约二十万左右,其中骑兵有七到八万。”
“全部的诺维尔军就是这些吗?”
“这还不能确定,但是据估算如果诺维尔倾尽国力进行动员的话,应该是可以组织超过六十万人的军队。因此,兵力的数字很可能会有一定的弹性。”
“这样哪……”
诺伊曼用手托住自己的下颌,食指轻轻的敲击着自己的脸颊,显露出一副十分苦恼的样子。
“陛下……陛下,您不要紧吧?”看到诺伊曼很长时间没有反应,索娅芳特忍不住轻声的呼唤着他。
“啊!对了,索娅,你对诺维尔军的行动有什么看法?”
刚才陷入沉思的诺伊曼被索娅芳特的呼唤拉回到现实,他用手抓了几下头发,然后向自己的秘书官征询意见。
“在我看来,诺维尔军的行动十分的奇怪。如果是要侵略我国,无论如何也应该从防御较弱的第一、二、三山谷进军。第四山谷的东侧就是旧帕拉迪奥城,是我国的防御最强的地区,再怎么想也不应该从这里进攻才对。所以,我觉得诺维尔军可能是利用现有的兵力做牵制,然后出动其他的兵力从另外三个山谷进行奇袭。”
“奇袭吗……朕觉得不会是这样,如果现在他们集结的兵力是五万或者十万,那还有可能。但如果出动二十万的大军只是作为牵制的兵力,这未免也太小题大作了吧。”
“但是,如果这就是主力部队,采取正面进攻的话,那诺维尔为什么不选择防御相对薄弱的其他三条山谷,而偏偏要从第四山谷进攻呢?”
“这是因为,他们只有从第四山谷进攻,我们才非得防御不可呀!”
索娅芳特脸上疑惑不解的表情说明她并没有明白皇帝的意思,诺伊曼很感兴趣的看着她的脸,因为在这位智慧过人的公爵小姐脸上出现这样的表情可是极为难得的光景。
诺伊曼深知自己的这位临时秘书官索娅芳特有着超越常人的观察力和判断力,但是具体到兵学上,她却缺少基本的知识和经验,这一点使她在军事上展现的才能远不及政治方面。但是皇帝也深深的相信,索娅芳特是有着成为自己最重要幕僚的资质的。因此一有机会,皇帝总是会有意无意的亲自指点她。
“无论诺维尔军从那一条山谷进攻,都会使其他的三条山谷的兵力变得相对薄弱。这样,我军就完全可以通过另外的山谷反方向袭击诺维尔。然后,发挥皇家骑士团的机动优势,在诺维尔攻陷我国国都之前,率先攻占诺维尔的王都。无论如何,这样的对攻战是对我们帕拉迪奥军有利的。但是唯有从第四山谷进攻,我军不可能任由他们的主力部队不管,因为只要诺维尔军突破了第四山谷,旧帕拉迪奥城就会沦陷,那就等于把皇家骑士团变成了无家可归的困兽。毕竟,没有了皇家骑士团,帕拉迪奥军还不如以前的戴茹军坚强。而如果没有旧帕拉迪奥城,就没有皇家骑士团。”
“但是像诺维尔军现在这样正面进攻,岂不是会把战争变成长期的消耗战。”
“说的一点也不错!”诺伊曼点了点头,“按照兵书上的八股讲法,进入长期消耗战是不利的。可是,这种不利是双方面的,因此会出现相对有利的一方,长期的消耗战,会大量的损伤国力。最后的结果,就是富国胜利,穷国失败。”
说到这里,诺伊曼不由得苦笑了起来:“年初在双子湖的时候,那个‘朱雀将军’也是用这种方法来对付朕哪。说到底,朕要算是这个大陆上最穷困潦倒的皇帝了。”
“那么,陛下!为什么不干脆放弃旧帕拉迪奥城,动员皇家骑士团所有的兵力,绕道突袭,先彻底的消灭掉诺维尔,让诺维尔军也变成无家可归的困兽呢?”
索娅芳特的的语调中,透露出异常的坚毅。而诺伊曼则瞪大了眼睛,显然,秘书官的话让皇帝吃惊不小。
“想要彻底的消灭诺维尔,至少也得动员二十五万的骑兵才可以,要投入那么大的兵力,现在的帕拉迪奥国大概至多坚持两个月就会垮了。如果每仗都胜利,一点挫折都不遇到的话,两个月的时间或许正好可以消灭诺维尔。但是,只要是吃上几个败仗,或者是遇到一次暴雨之类的天灾,那恐怕朕和皇家骑士团都会饿死在异国他乡了。喔,对了,如果朕实在是被逼得走投无路的话,也许会按照索娅你的办法去和他们拼一下的。”
最后的一句话,诺伊曼显然是在故意的揶揄索娅芳特,听出了这个意思的女秘书官不禁为自己的轻率发言而羞红了脸。不过,她也从这句话里听出了皇帝已经找到了解决问题的办法。
“陛下,这么说您已经有挫败诺维尔军消耗战的策略了。”
看到一直在暗中有意无意和自己较量智慧的女秘书官一幅虚心求教的好奇样子,诺伊曼露出了今天最得意的笑容:“如果全都告诉你就没有意思了,我相信索娅你是完全可以自己想出来的。不过可以提示你一点,在阿托里亚大陆上,并不是只有帕拉迪奥和诺维尔两个国家,还有另外一支强大的力量,名字叫做图什凯底亚。”
接下来的话,不知道皇帝是在继续的提示秘书官,还是在自言自语了。
“虽然玛丽安难得有不在朕身边的假期,不过,看来这一次,还是要依靠她才可以。”
如果把话说到了这个地步还只算提示的话,那诺伊曼也实在是太小瞧索娅芳特的智商了。大概是皇帝在得意忘形之际,已经忘记了提示秘书官的事情,而把自己的计划全盘的托出了。不过即使是这样,索娅芳特也没有任何不愉快的理由,只是在诺伊曼提到玛丽安贝尔的时候,她的表情稍微有一点复杂。
“所有的情况都已经向陛下汇报完毕,如果没有事情的话,那么我就告退了。”
索娅芳特站起身,向诺伊曼行礼辞行,皇帝却叫住了她:
“如果方便的话,是否可以请公爵小姐再稍微逗留片刻。”
“请问陛下还有什么事情?”
“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诺伊曼笑盈盈的拿起那把竖琴,“只是之前听到公爵小姐的话,感到小姐一定通晓音律,比刚才那个对艺术一窍不通的野丫头要强上百倍,所以想请公爵小姐再听朕演奏一曲而已。”
这一定不是诺伊曼的真心话,从他称呼自己是“公爵小姐”这一点索娅芳特就能听得出来。但是现在她却无论如何也看不出皇帝心里再打什么算盘,所以做出的回应也只能是出现频率最高的“是,陛下!”而已。
诺伊曼左手捧着竖琴,右手开始拨动银线。忽然,激昂的旋律从皇帝的指尖奔涌而出,快节奏的乐曲完全不像是竖琴曲,而像是擂响的战鼓一般。一个紧跟着一个的高音像是要冲破琴体的束缚,直接冲入云霄似的。索娅芳特并没有听过这首曲子,但是这也怪不得她孤陋寡闻,诺伊曼现在弹奏的是“帕拉迪奥大公”拉曼亲自所作的乐曲,名字就叫做“帕拉迪奥的战曲”。
随着“帕拉迪奥的战曲”那有如无可阻挡的奔腾洪水,有如不可一世的铮铮铁骑般的旋律。索娅芳特感觉到自己错了,这位皇帝现在的心情并不是焦躁,而是一种难以压制的兴奋。
而在同时,她也有了另外一种感觉。在这一次战争中,诺伊曼绝对不可能只是像一位阴谋家一般的策动诺维尔和图什凯底亚火并,而自己却在一旁坐山观虎斗。他一定会亲自率领他的帕拉迪奥皇家骑士团冲锋,因为只有战场,才能宣泄他那蕴藏在“帕拉迪奥”这个名字中的,汹涌澎湃的豪情。
“这到底叫什么嘛,整天都缠着陛下不放。陛下自己也不像话,为什么对那个女人这么纵容!”
一头金黄色头发的少女喋喋不休的抱怨着,然而内容却丝毫引不起身边少年的共鸣。米洛森打了个哈欠,一脸无聊的呆坐着,与对面异常激愤的露西塔形成了鲜明的对照。
“喂!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什么?”
“有啊,有啊……陛下不像话,整天缠着女人不放……”
尽管复述的词汇差不多,但是排列顺序的变化却让意思相差了十万八千里。不仅如此,从米洛森的语气中可以明显的听出他只是在应付露西塔而已。
“根本就没有听!拜托你认真一点好不好!”感觉遭到忽视的露西塔将一腔的怒气撒到了米洛森身上,冲着他嚷了起来。
“即便想认真也没有办法吧!”看得出来,米洛森也是忍耐很久了,“我真不明白,要是你对你的那位陛下有什么不满的话,就直接去找他好了。我连你说的那个女人是谁都不知道,你跟我抱怨又有什么用?”
“还能有谁?就是那个罗尔达家的索娅芳特嘛!”
“罗尔达家的索娅芳特……”
在戴茹王国的时代,罗尔达公爵家好歹也是有着最高爵位的一支大贵族,身为国王书记官的米洛森当然不会不知道。至于罗尔达公爵的独生女儿索娅芳特,米洛森多少也听到过她的名字。不过,他从来也没有和这位千金小姐见过面,当然更谈不上有什么深刻的印象。
“怎么样,想起来了吧。”
露西塔满怀希望的望着米洛森。像她这种年龄的女孩子,总是会认为自己高兴的时候,全世界的人都应该快乐,自己生气的时候,全世界的人都应该愤怒才算合理。至于别人的立场,似乎是跟本就是不存在的东西。
“是那个公爵家的小姐吧,就算是想起来了吧,那又怎么样呢?”
“……唉,算了!”看着米洛森木讷讷的样子,露西塔终于对没有办法把自己的愤怒情绪感染给他这个事实有了觉悟。她叹了口气,继而说出别的事情,“你准备一下,陪我去骑马。”
“你说什么?”因为实在是转折的太突然了,米洛森一时没有明白她的意思。
“我叫你赶紧准备一下,然后和我一起骑马出去,听明白了吗?”露西塔一字一顿的拉长声重复了一遍。
话本身理解起来是没有什么障碍,但这却并不代表米洛森就了解了她的意思。
“我为什么要和你一起去骑马?”
“喂!你是第一次来帕拉迪奥城吧,本小姐特意拿出时间来带你去参观,你还有什么可问东问西的?”
“可是,我也没有拜托你这么做呀。”米洛森小声的嘟囔着。
刚才还说是陪她去骑马,现在却变成了她带自己参观,转变得也实在太快了一点。说起来,露西塔到他这里,也不是米洛森去请的,而是她自己闯进来,乱发了一通脾气之后,现在又不知她在想些什么。
“你可不要忘了你可是囚犯哪,我是你的负责人、负责人!”露西塔强调着这个她自封的职位,“所以,你的一切行动都听我的就对了,你有什么不满吗?”
“没有、没有……”米洛森自暴自弃的说着。按道理来讲,自己现在确实还是一名背着“刺君未遂”罪名的重案犯,不知道为什么这次也会被带到旧帕拉迪奥城来。可以肯定的一点是,绝对不是因为“负责人”露西塔的缘故,而是皇帝诺伊曼的授意。不过,至于他为什么要这样做,米洛森就无从得知了。
虽然已经可以算是进入秋季了,但旧帕拉迪奥城所在的地区,是帕拉迪奥帝国的最南部。在现在这个时候,不但不会让人有一点寒冷的感觉,反而还会感到阵阵的暑气。天空异常的明朗,丝丝的浮云簿得像纱一般,呈现出一种透明的颜色。农作物已经临近可以收获的季节,大概再过几个星期就会完全的成熟。放眼望去,整个旧帕拉迪奥城的郊外,都是一片怡人的翠绿色彩。
露西塔穿着一件橙色的服装,在一片蓝色与绿色之中显得分外鲜明。不得不承认,她是非常适合骑马的,如果是站在地上,露西塔的身材还会给人一种过于娇小的感觉。而一但到了马背上,不但会完全的将这种缺憾弥补掉,还会让她显露出一种女性少有的英气。在米洛森的印象里,只有一名女子有超乎她的像现在的天空一般明朗的英气,就是那位有着一头晨曦般红发的女侍卫长——玛丽安贝尔。
一开始米洛森还担心颠簸的马背可能会触动露西塔右肩的伤势,不过现在看来这是他多虑了。从露西塔的身上,跟本看不出一点有伤的样子,她经常让马全速的奔驰,一到了这种时候,反而是米洛森很难赶上她。
因为是自己从小就生活的地方,重新在这片土地上策马扬鞭,露西塔的心情也格外的好。不仅仅是那种重新回家的感觉,而且,旧帕拉迪奥城的一切,也让她有一种源自内心的自豪感。当然,对于和她同行的米洛森来说,心情又是另外一种样子。
“如果是带一个初次来到此地的人参观的话,无论如何也不应该是到这种只有单调农田的地方吧,说到底还不是让我来陪着她散心的。”虽然并没有说出口,但米洛森却还是在心里这样的抱怨着。
“怎么样,米洛森,这里的一切都很棒吧!”完全不知道米洛森的想法,露西塔得意的问着。
“还好吧。”米洛森的回答中却完全没有露西塔那种热忱的感情。
“什么叫还好,这里可是在边境屹立了三十年,连诺维尔都无法逾越的帕拉迪奥城。也是天下无敌的皇家骑士团的大本营,虽然现在不是国都,但却是阿托里亚大陆上最坚固的城市!”露西塔刚才还是一脸神采飞扬的表情,听到米洛森的话,却蹩起了眉头,有些激动的主张着。
“说到底,旧帕拉迪奥城的坚固是因为皇家骑士团的强大,城市本身,并没有什么太特别的地方吧。”
“你这是嫉妒!在过去的戴茹,你能找到一座有这么坚固城墙的城市吗?因为没有,所以你才会对这里心存不满的。”
说起来,露西塔经常会突然冒出一股蛮不讲理的劲头,令人措手不及。好在和她接触了一段时间之后,米洛森多少也有些习惯成自然的免疫力,并没有和她计较。但是,在道理的问题上,就要和她讲讲清楚了:
“虽然我也并不太懂用兵的事情,但是我知道,攻一座城并不一定要打破城墙或城门,只要出动大军,把城包围起来,用不了几个月的时间,城里面一断粮,自然就不攻自破了。”
“城里面有储粮用的粮仓,可不是那么容易就断粮的。”
“即使是再大的粮仓,也不可能储备无限的粮食,断绝了外部供应,只出不进的情况下,迟早是会被吃空的。再说,即使没有被吃完,粮食也不可能无限期的储存,到了一定的年限,自然也就腐烂变质,没有用处了。”
米洛森的说法令露西塔无可反驳,但是她却反而冲着米洛森露出挖苦的眼神:“你的眼睛有问题吗?什么叫只出不进,你没有看到这些农田吗?只要有这些田地,帕拉迪奥城自给自足个一千年也没有问题的!”
“你以为粮食成熟了会自己跑进粮仓吗?”米洛森反唇相讥着,“里面的粮仓有城墙保护,外面的田地可没有!你因为被围了城之后,长在田里的粮食还能归帕拉迪奥军所有吗?不要说掠夺,即使他们只是用战马把农田踏平,旧帕拉迪奥城里也一粒米都得不到!”
“怎么可能?如果帕拉迪奥城被敌军围攻,只要坚守住一阵子,就会有援兵来解困的。我们帕拉迪奥的战士可不是傻瓜,难道会对任由敌人围城而不闻不问吗?”
“这回你说的倒还有一点道理。但是在旧帕拉迪奥城的东边,几百里的距离内根本就没有帕拉迪奥的重要城市。而西方山谷的那边,则全都是诺维尔的军事重镇。离帕拉迪奥远,而离诺维尔近,即使同时派出援兵,恐怕也会是诺维尔军先到才合乎情理。”
“但是,但是……”露西塔那相当富有健康色泽的额头上,已经隐约看得见细微的汗珠,可见她并不是在进行着输赢都无所谓的意气之争,而是在尽自己的全力维护着旧帕拉迪奥城的荣誉,“只要有皇家骑士团在,谁也别想围困住帕拉迪奥城。”
“说到底,还不是只有皇家骑士团厉害。”
金黄色头发的少女因为不服气已经把脸涨得通红,但是她已经彻底的哑口无言了。尽管米洛森在原则问题上不可能做出任何让步,但是他也没有得理不让,继续欺负少女的兴趣。他主动的把马靠近到露西塔的身边,尽可能的把语气变得柔和了起来:
“如果你还是不肯承认我的话,不妨有机会去问问你的那位陛下,我想他会给你一个对你比较有说服力的说法的。”
虽然少年已经主动的提出了休战,但少女却无法因此而释怀。她把头用力的甩到和少年相反的方向,望着那无边无垠的绿色农田。
“不是这样的,一定有办法……”
忽然,在她的视野中出现了几个正在蠕动的黑点。虽然距离很远,但在一片绿色中却显得格外的清晰。这使她暂时忘记了思考如何去辩倒米洛森,而是紧张的盯住了那些可疑的东西。
※※※※※
在长满了一人多高玉米的田地里穿行,并不是一件如同想象中那样容易的事情,而且即使走出再远也绝对不会因此而得到任何荣誉。加上是在不知道为什么必须要这样做的情况下,做这件事的人心情一定不会很好。
“为什么我们非得穿过这片玉米地不可,我想种这片庄稼的农民一定不会欢迎我们这样做的。”
“我不是说过了吗,我看见这里面有可疑的人,你还真是罗嗦!”露西塔一边拨开挡路的玉米,一边颇不耐烦的回答着。
“不会是你看花眼了吧,除了熊之类的动物,谁会到庄稼地里搞破坏。即使有人,大概也是来检查玉米长势的农民吧。”
庄稼生长到了这个时候,基本上是不需要农民进行田间劳动了。过一阵子收获时会很繁忙,但现在却是最后的农闲时间。所以米洛森那“来检查玉米长势”的说法实在是很站不住脚。
“我的这件新衣服已经变成这个样子了,连它都没有说什么。”露西塔瞪着眼睛指了指自己身上污迹斑斑的衣服,“你身为一个男子汉,却在后面抱怨个没完没了,难道不觉得羞耻吗?”
羞耻倒是没有,但米洛森感到了强烈的失落感。原来自己的地位还不如一件衣服来的高,虽然他并没有任何要求露西塔把自己放到一个什么地位的立场,但知道了这样的结果,还是刺痛了他的自尊心。
“嘘!”露西塔转回头,对正想再说些什么的米洛森作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从她严肃的表情中,米洛森也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也微微的缩回了身体,透过玉米秆之间的缝隙向露西塔示意的方向看。
一共有五个农民打扮的男人,其中的四个两人一组的抬着两只看来颇为沉重的木桶。在一瞬间米洛森突然想到,如果他们是真正的农民,而桶里装的是货真价实的农家肥料的话,自己和露西塔的下场将会颇为凄惨,至少回去不洗澡是不行了。好在通过他们说的话,很快就排除了这种可能性。
“嘿,只要把这两桶东西倒下去,所有的庄稼就会一下子死掉,到时候那些帕拉迪奥的杂种兵就等着活活的饿死好啦。”
“可是,只有这么点东西,就能够让这么一大片庄稼都死掉吗。如果不亲眼看到,说什么我还是不大相信。”
“其实我也有些怀疑,不过,既然那个讨人厌的家伙这样说了,我们就试试看好啦。”
“喂,你们两个,不要废话了,抬到这里就差不多了,快点干活吧!”
唯一没有亲自参与抬木桶的人压低了声音对他们喊道,看起来他是这次行动的负责人。虽然还有许多话并不太明白,但是米洛森和露西塔至少清楚了两件事情,一是这些人是由帕拉迪奥的敌人化妆的,多半是诺维尔的人。还有那两只木桶里,装的应该是某种可以令农作物枯萎的东西。
那群人把木桶放到地下,其中一个正准备掀起盖子。突然,在没有任何先兆的情况下,有一个物体冲他迎面飞来。毫无防备的倒霉鬼面部被结结实实的击中,发出了一声痛呼。
“胆敢残害可爱的玉米的人,必将受到玉米之神的惩罚。”
伴随着警告台词出现的是玉米女王……这当然是不可能的。虽然比起鲜花来,一头金发的露西塔或许和玉米在外形上更有相似的地方,但米洛森还是觉得称呼她为“像玉米一般的少女”对于一个有着爱美之心的女孩子来说是太过分了,他不禁为自己刚才的想法好好的反省了一番。
露西塔从玉米丛中窜出,在这个动作的同时,她双手握着的另两个玉米棒子也准确的命中了另两名假农民的脸。
严格的说,露西塔的行为同样算得上是在“残害可爱的玉米”,应该遭到玉米之神的惩罚。如果那些人的罪责是需要被整片农田的玉米们痛打的程度,那露西塔自己也至少应该要被她丢出去的那几个玉米棒子击中一次才算公平。当然,现在成为“玉米之神”在地面上代理的露西塔,一定会慈悲为怀的宽恕自己的罪行。
因为需要化装成善良的农民,所以那几个人并没有带剑,但露西塔拔出自己的细剑来对付他们,也不能算是欺负他们手无寸铁。因为几乎在同一时间,那五个人都从腰里拔出了明晃晃的锐利匕首。
和剑不离身的露西塔不同,米洛森并没有“游览参观”时也佩剑的习惯,这个时候帮不上什么忙。好在他见识过露西塔的剑技,知道五个只有匕首的敌人她应该还不难对付,所以就心安理得的藏在玉米丛中没有出来。不过这样说也有些冤枉了他,因为他也是随时做好了准备,一旦露西塔遇到了危险,他就会不顾一切的冲出去。
但是显然没有米洛森表现的空间了,仅仅是片刻之后,就有三名假农民的手腕被细剑划伤,匕首也掉在了地上。而第四名则更加的不幸,手掌被从中心刺穿。这倒不是露西塔不一视同仁,而是因为她现在是用自己并不太习惯的左手用剑,精准度受到了影响。
最后的一名假农民自暴自弃般的将手中的匕首掷出,可显然在空中就偏离了轨道,结果连让露西塔做出躲闪的效果也没有起到。但是,那把飞进玉米丛的匕首,却直到离米洛森的脸只有几个厘米的时候,才因为被玉米秆挡住而停了下来,米洛森也不得不拍着心口对此感到庆幸。
“看来,这些玉米也是懂得知恩图报的道理的。”
对于四散奔逃的那些假农民,露西塔也没有追赶的兴趣,如果有意的话,她刚才就可以让那些人全部都躺下,可能是她觉得那些人还罪不及死吧。虽然抓一个活口回去审讯是很有必要的,但当露西塔想到这一点的时候,她已经失去了实际这么做的机会了。
“这里面究竟是什么东西?”
露西塔有些好奇的掀开木桶盖,只见里面装着少半桶粘稠的液体,因为光线的缘故,不太能确定它是无色透明的还是某种其他浅色的,有些细小的气泡从桶底不断的冒上来。
因为并没有散发出刺激性的气味,露西塔想用手指沾一些出来仔细看看,但被米洛森制止了。
“别动它,可能会有毒!”
“你不要故意吓唬人好不好?”
“能让这么多玉米死光的东西,有毒不奇怪,没有毒才奇怪吧!”
尽管不是那么心服口服的样子,但是露西塔还是接受了米洛森的忠告,打消了用手去接触那些液体的念头。
“那你说我们现在怎么处理这两桶东西。”
“就这么放在这里肯定不行,但是我们也没有办法把它们带走。”米洛森说着环视了一下周围,“只有先用土把它混和起来,以后再找人来处理了。”
办法是不错,无论这种液体是什么毒药,大概都要渗入地下,和水源接触才可能有作用。往里面混入泥土,把它变成固体,那无论是谁也都没有办法可以让它很快的渗入地下了。不过,想要在没有任何工具的情况下,用手一把一把的抓土来混合两大桶液体,却绝对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这个时候,剑是一点忙也帮不上的,如果要是有把铲子就好了。
当两个人终于把两只大木桶都填满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分了,米洛森忽然发现露西塔的脸色变得非常不好。
“你不要紧吧,怎么一幅不舒服的样子。”
“肩膀开始有一点疼了。”
但是从她蹩着眉心,左手按住右肩的动作来看,疼痛的程度恐怕不止是“一点”而已。
因为动作一直很敏捷,所以米洛森几乎忘记了露西塔受了伤这件事。看来刚才的打斗和“劳动”还是触动了她的伤势,看她的脸色和表情,弄不好伤口已经重新裂开了。
“真是的,感觉到疼刚才就让我一个人填土就好了嘛……这样可能会没有办法骑马了,一会还是得要我来带着你……”
因为伤处缠着纱布,里面看不到,而且米洛森对医术也是一窍不通。所以他现在能做的,也只有说一些没用的话而已。不过要到他们的马匹那边,还要先穿越那一大片玉米地。
“不管怎么样,我们得先回到拴马的那里去。”
米洛森转过身,却发现露西塔还坐在原地,垂着头并没有跟上来的意思。所以,他只有再转回去:
“受伤的是胳臂,腿没有事,所以不会影响走路吧。”
少年抓了抓脑袋,把脸稍微的偏转了一点角度,并没有直视着少女:
“虽然腿没有受伤……”
当米洛森第二次穿越那片玉米地的时候,比上一次还要辛苦的多。原因是他的腿不但要负担自己的体重,还要承担一名有着同现在的天空和大地同样的金黄色头发少女的重量。
“米洛森,上次说的那件事情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哪件事情?”
“就是你去见陛下,成为帕拉迪奥骑士的事情。”
“……”
听不见少年的回答,少女微微的噘起了嘴:
“你还在想着戴茹王国吗?但是无论你怎么想,也绝对不可能再有戴茹了。你还这么年轻,就不想建立功业,难道要一辈子生活在没有意义的回忆里吗?”
“这个我明白啊!”
“这么说你是决定了?”
“但是在决定之前,我还有些事情非得要想明白才可以。”
“你还真是个没有魄力的人哪……”
随着略含责怪的话语,少年感到左肩有一股微微的暖意传来,是少女把自己的脸靠在了上面。
该不是她想要来诱惑我吧?
少年转过了头,忽然感到自己刚才的想法实在是太可笑了。在夕阳的余辉下,被蒙上一层金红色彩的,是一张没有任何魅惑的清丽纯真的脸。
大概是因为受了伤以后比较容易疲劳吧,少女靠在他的肩膀上睡着了。现在若是米洛森想要丢下她逃走的话,简直是易如反掌。
当然,那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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