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傅出尘惊得扬脸欲争辩又无语,就仰头望他,满眼委屈,深抿了唇,负气的样子。猛然间,他撩衣起身,一转身飞步冲去那吉祥缸,毫无畏惧的冲上梯子。
“放肆!”朱照昳一声厉喝,赶来的几人已拦拉住傅出尘,责怪着:“这是存心同二哥打擂了?都是父王平日纵的你!”
“二哥,二哥息怒!”疾步赶来几位一色缞絰戴孝,披了麻盖头遮住王冠的太保上前劝着,推搡着傅出尘来到朱照昳跟前跪下。
行在前面一人青箬认得,方脸凸目微胖憨态可掬,是汉王帐下的五太保殿下卢芳。才入宫那日她遭司礼太监欺凌,是这位五殿下路过替她解围。此后五殿下入宫还曾看望过她几次,便是能从浣衣局去到德信宫,都亏了五殿下的美言,她感激不尽。
行在他身后的想必就是三太保殿下薛致远,只看他手中长摇的一把泥金墨色折扇,便知是他“小诸葛”。薛致远的目光从她脸上略过,温和中透出锐利,仿佛要戳穿她的心底,没有什么可以瞒骗到他。
薛致远的扇子猛扇几下,掩鼻皱眉望向那口烈油滚滚的吉祥缸。手中扇子猛地一挥敲去傅出尘头上带了几分嗔怪:“状元公果然才高八斗,这鬼见愁的刑罚都与众不同。二哥这是气得要‘请君入瓮’吗?”
傅出尘跪地无语,侧头委屈满脸含愤嘀咕一句:“若三哥高明,小弟让位三哥来查出这弑君作乱的真凶可好?”
“放肆!”朱照昳手指油缸厉声呵斥,“父王愈发纵得你没规矩了!”
“乱世用重典,也是哥哥训导臣弟的。”傅出尘声音不高,跪地地上有几分负气。
眼见朱照昳面色陡然一沉,目光透出几分凛冽,五太保卢芳忙拦去他面前低声喝:“小十三,你是皮子又痒痒啦?”
“二哥息怒!小弟奉了父王钧旨审案,也是立在军令状的。他夹在中间也是左右为难。”随在后面的四太保左精忠温厚地劝着。
“啪!”的一记耳光狠狠抽在傅出尘左颊,朱照昳手指吉祥缸不再说话。
朱照昳看了青箬一眼问:“还能回话吗?”
青箬惊诧无措的点点头应声“是!”
卢芳上前扶起青箬说:“让你受惊了。”他伸手拉住她的手腕,慌得青箬抽回手俯首叩头道:“奴婢给五殿下请安,给三殿下请安。”
“就是她?”薛致远毫不避讳地问。
“许青箬,毒葡萄经你之手送来御书房毒死皇上,你有何话分辩?”朱照昳问。
“回皇上的话,那碟子葡萄虽是经奴婢之手送进御书房,可这从御膳房到皇帝跟前,先先后后要经多少人的手,怎么就赖在奴婢身上了?奴婢在殿外还曾遇到十三殿下,十三殿下还尝过一枚葡萄,也不见有什么事儿。再者,葡萄送去先皇面前,都是有公公伺候在一旁拿银签子验毒的,怎么这剧毒就没能查出来?还望皇上明察。”死到临头,青箬也顾不得许多,一番对答还算有条理,他看到皇上微微点头默然沉思。忽又转向傅出尘问:“你在殿外尝过?如厕的那会子功夫更衣回来……”
“是!”傅出尘应着。
“这点子没出息的毛病还打不改了。”三太保薛致远一声笑骂无奈摇头,目光不由多看她两眼说:“这丫头口舌伶俐,锦衣卫指挥使都被她搬倒无言以对。”
青箬正在默默静观眼前一切,看来即惊奇又温馨。这异姓兄弟几人胜似亲生一般令人羡慕,适才审问犯人心狠手辣的十三殿下顿时温驯了许多,却还掩饰不住被骄纵的骄傲任性,敌意地目光落在她脸上,狠狠挖了几眼,慌得青箬忙避开他的眸光,却有几分侥胜的得意。
“你是户部犯官许文博的胞妹?”皇上突如其来的一声讯问,青箬心头一沉,才觉逃过一难,眼前霎时又阴雨密布。朱照昳继续问:“许氏叔侄因贪赃枉法欺君罔上被先皇满门抄斩问罪,你因此获罪没入贱籍入宫为奴,可是如此?”
皇上为何突然提及此事?难道怀疑她对先皇衔怨借机下毒报仇?青箬机警,忙跪地答道:“皇上明察,家兄犯罪伏法也是罪有因得。奴婢虽自幼生长在外,远离京城,家君过世前几乎未曾谋面,只在他老人家过世前几日才获许入许府叩拜探病,守灵尽孝,先君入土后,奴婢自此同许家再无干系。许家的事,奴婢也知之甚微。”她谨慎地对答,还不忘偷窥傅出尘一眼补道,“再说,听闻此事先皇都不及过问,都是锦衣卫傅大人亲手操办审问!”
许家对她无恩,她也不必舍死相报;就是寻仇,冤有头债有主,她也该去寻傅出尘这刽子手,何必找先皇的麻烦?朱照昳是明白人,自然明白她话中的意思。苦笑了同三太保薛致远对视一笑,反是傅出尘冷冷的目光刺向她。不过话说到此,牵扯前尘往事,好不凄惨,她反觉得心头一颤,莫名的酸楚涌来。
“太上皇要亲自审你。明日一早,你随十三殿下去汉王府回话。”
“奴婢遵旨。”青箬应道,弑君一案事关重大,不知不觉中她被推去风口浪尖。
“你下去吧。”朱照昳吩咐青箬,犹如特赦。
五太保卢芳一脸欢喜,却被傅出尘眉峰一扬喝止:“二哥不可!”
“小十三你疯了?”卢芳狠狠抽他一个后脑勺,如教训不听话的弟弟。
“这人小弟还要留了今夜当鱼饵呢!”傅出尘坚持道,“小弟已传令下去,宫门紧闭,不许出入。许青箬见过真凶,明日宫中太监宫娥其集午门一一辨认,定会落网。”他说的自信满满,坚持着。
青箬立刻心领神会,真凶势必今夜除她灭口,就会自投罗网。原来傅出尘是安的这个心思。
沉吟片刻,朱照昳终于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