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络伊德的学徒 第一章

    林杰绝望的站在秋风中,也许是站在秋风中的他,看起来绝望。萧瑟的空气包围着啊杰,但啊杰仍用天真的笑容调侃着这些风中的萧萧落木。

    “啊杰,还没找到工作吧?”徐杳躺在床上叨咕。

    “鸟人!你不也没找到工作吗?”林杰搓着手坐在床上,他报复似加了几分力道,上铺的徐杳被他弄的“哼唧”一声。

    “别泄气,啊杰,实在不行你可以来我这里啊?”老革说着。

    “去你那?尸检啊?我不去,我不去。”林杰白着脸。心理很不自在。

    “别说的那么难听,那是利用先进的医学手段来协助案件的侦破工作。”老革拧着眉头,煞有起事的说。

    “哈哈,我早说过老革有恋尸癖!”徐杳大笑。

    “丫的,看来我今天不拔光你的鸟毛是不行了。”老革开始挽袖子了。

    啊杰赶紧把被蒙到头上,突然袭来的黑暗让找到了片刻的宁静,但随后鸟鸟的惨叫声就把他拉回了现实。现实总是残酷的,可怜的鸟儿被残暴的法医蹂躏到体无完肤之后又被塞回了上铺,依稀间还能闻到鸟鸟的呻吟声。

    老革的暴力倾向得到了满足,很会就在床上进入了第一睡眠阶段。

    又一场公路赛要开始了,啊杰也只好蜷缩在被窝了小心的躲避着这些马力强劲的跑车。

    翌日,老革的法拉力撞到了床头上,金属的轰鸣声将啊杰吵醒,他快速的爬起来。半睁着睡眼跑去洗淑,与其在床上受折磨,还不如做点有意义的事。“我今天一定会找到工作的。”啊杰对着牙膏起誓。言罢,他就把牙膏连同誓言一起挤出来,涂在牙刷上。由于起的早,洗淑间还没几个人,他完全可以占用那个水流最顺畅的龙头。所以可以预测啊杰今天都会交好运。上次啊杰刷到一半突然停水,结果倒霉了一天。

    啊杰还是个很有自知之明的人,所以他没有去晨运,在红男绿女,柔声细语中穿梭,奔跑,迟早会把头发掉光。而且像他这种一只脚迈出校门的大龄男人,经常被冷眼所看的,弄不好还要遭人鄙视,更有甚者会变成那些男女口中的续情话题。

    这年头中医不景气,传统中医治病救人的良方都来自那些冬虫夏草,现在国家对生态进行保护,药用的动植物十之四五都变成保护品种了。谁还敢去采药。曾经有一段时间曾经争议着一个问题。人和动物的生命,到底孰重孰轻?不杀动物,人就会死,救活了人动物就会死,这真是个很难取舍的事。

    大象经过树林,人们发现它们被树枝刮伤的皮肤很快就能愈合,所以大象的皮一直被用来做外伤药。可现在谁又敢去杀大象呢?一时间中国的传统医学就象被宏观调控整顿的房地产一样,轰然蹦陷。盖世神医一夜间就沦落到了江湖骗子。真可怜了那些辛辛学医的人了。

    中医学的高材生啊杰则顺理成章的变成了林郎中。

    吃过了一顿即便宜又让林杰心疼的早饭后,他又骑出了校园,去找那该死的工作。

    “对不起,我们这里不需要中医。!”院长没看啊杰的简历就和声把他劝出来了。

    “我们这里不缺中医!”

    “不缺!”

    “对不起,我们不请中医!”

    “这是我的简历!”

    “我简历!”

    “对不起,先生,你先看看我简历!”

    “你先看看!”

    “你看”

    “你”

    ……

    啊杰堆坐在文成医院门口,他实在没有力气和勇气在被人拒绝了。园子中疗养的病人看起来都比此时的啊杰有朝气,太阳也偏向的把光多分给了他们一些。

    天边的晚霞已经为太阳编织好了睡衣,在啊杰看来云层中透出的最后一道霞光都是对他的讽刺。他知道又一天白废了。推着自行车的他,徘徊在霓虹灯下,斑斓的色彩喧嚣的都市,甚至街头的汽油味,都使他心驰神迷,他知道自己爱上了这里,爱上了这吵闹又忙碌的地方了。

    啊杰的家乡是乡下的小镇,几十年如一日的生活,早让他厌倦。“人的情绪压抑在心中就会成为一种潜意识。”正是这种动力使他奋发,对激情的渴望让他勇于面对任何困难。

    谁说麻雀飞不过云雀?啊杰一直都有和想法,他希望自己能够飞的好高好高,要高居云端,即使掉下来,也要将地砸个坑。

    “嘀!嘀!”啊杰被车铃声唤醒,才发现自己正站在十字路口。

    他也弄不清自己该走哪个方向,就随便挑了个方向走下去,避开了那车。

    “妈的,年纪轻轻的,像个傻子一样横在路中。”车主赠了句话给啊杰,就吐着黑黑的小尾巴,驶进了车流中。

    啊杰低着头,无目的的向前游荡。

    “砰!!!”一声轻响把啊杰吓的一激灵。车把传来的感觉让他知道了自己撞到什么东西了。

    他赶忙收回神来看,东西不贵,可惜是个人。撞到人肯定比撞到东西要麻烦,但他撞到的是个酒鬼,所以可能会更麻烦,又可能一点都不麻烦。

    “对不起,先生。”啊杰赶快过去扶他。

    “别,别碰我!”那人三十多岁,个子不高,瘦瘦的。留着浓密的胡子。

    “我,我能帮到您吗?”那家伙的抗拒心理挺强啊,啊杰皱了皱眉头。

    他穿着一件黑皮夹克,手里还拿着一瓶白酒。林杰呆呆的看着他站起来。他突然问:“你怎么还不走?站在这里做什么?”

    “啊?”突如其来的问题让林杰呆住了。

    “还看什么?走啊?”那人有点不耐烦了。

    “您,您没事吧。”啊杰低声问到。

    他抬起头,盯着啊杰看了一会,深邃的黑眼圈使啊杰想起了黑洞。那是一双看似无神,甚至看不错任何情感的眼睛,就像两个漆黑的窟窿,见过他的人一定会永远记住他的眼睛。“没事。”他冷冷的说。

    啊杰侧身闪开,那男人就从他身旁滑过。浓烈的酒精味让啊杰一阵眩晕。

    啊杰转过身,盯着那个单薄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霓虹无法触及的地方。

    回到宿舍的时候,已经10点多了,啊杰轻轻的走上二楼,整座楼都充满了彪车的声音。寻者马达的声音,啊杰都能分辨出是哪位老哥在驾驶。

    推开寝室门,鸟鸟和老革似乎在争论些什么。啊杰没精打彩的坐在自己床上。

    “苦苦学医四载,到头来,自己都快养不活自己了。”徐杳叹着鸟气。

    “这算什么?我连女朋友都没有?”老革惆怅的说。

    “为什么?”啊杰问。

    “哈哈,这你还没看出来吗?”

    啊杰心中实在想不明白,老革虽然平时傻忽忽的,但为人正直,善良,又待人谦和,找个女朋友应该不成问题吧。

    “小姐,你好,我能认识你吗?”鸟鸟学着老革的声音说。

    “你…”老革要发作了。

    “好啊,你是学什么的?”此时的徐杳又变成了一只母鸟。

    “我?我是学法医的。”老革憨厚的声音又被鸟鸟描摹了出来。

    “法医是做什么的啊?”鸟鸟装出一付无知小女的白痴状。

    不好,老革涨红了脸。

    “哦,法医啊,其实很复杂,但说来有很简单。就是做做痕迹鉴定,做做尸检啊!尸检你知道是什么吧……”鸟鸟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装出了老革的学者风度。

    “法,法医?”鸟鸟又快速换变角色,用手扼住喉咙,把脸弄的惨白。

    林杰有一段时间甚至认为鸟鸟来学医是一种浪费。

    老革又没能压住怒火,鸟鸟凄厉的叫声让林杰改变了对老革为人谦和的看法。被他们这一闹,林杰的脑子到清净了不少。

    躺在床上,那个黑衣人,那双漆黑的眼睛在他眼前挥之不去。果然,林杰做了噩梦……

    “酒,我的酒!”黑衣人抓着林杰的脖子使劲的摇。

    啊杰被他摇的都快喘不上来气了。

    那双空洞的眼睛瞪视着他,锁住了他的瞳孔。

    寒意不断的从那漆黑的隧道中传来,啊杰觉得头皮有些发麻。随之,黑衣人抓着林杰的头使劲的往地上撞,一边撞还一边说“还我酒来,还我酒来。”

    “喂,你有病啊?”鸟鸟的声音把啊杰弄醒了。

    “想自杀的话,我麻烦你找个硬点的东西来撞好吗?我还要睡觉啊?”鸟语的确伤人。

    此时的啊杰更是羞愧难当,他看见自己正捧着支撑床的铁住,努力的撞呢。

    老革睡眼惺忪的剽了他们一眼,继续把着他的方向盘(枕头)转过了弯道。

    又一个让人绝望的早晨,啊杰拉肚了…虽说走廊里到处都是医生,但啊杰还是选择了一个快捷的办法--冲向厕所。照啊杰自己的说法就是虚火太旺正好借此机会排一排。乌烟瘴气的一个早晨之后,啊杰脱力的躺回到自己的小床上。

    “啊杰,不去找工作了?”老革正在穿衣服。

    “去,去啊…”林杰有气无力。

    “我看你脸色不好啊,要不要老哥我帮你看看?”老革伸手摸了摸啊杰的头。

    “去,去”啊杰扒开按在头上的手。

    “谁要你看,我自己就是大夫!!”从老革的手上微微传来了尸体的味道,啊杰对着味道很忌讳。

    “呦,呦,呦!还没当上郎中脾气就不小。”老革收回了手继续穿衣服。

    “啊杰啊,你就让老革帮你看看吗,他最拿手的就是“活马当死马医”了。”鸟鸟不知什么时候醒了。

    “死鸟,你闭嘴!!”啊杰和老革异口同声的斥令着还在窝里的徐杳。

    三个人同时哈哈大笑了起来。

    没过多久老革提着袋子出去了,啊杰躺在床上。鸟鸟也开始整理自己的小窝了。

    一上午过去了,啊杰醒了过来。鸟鸟也飞走了。屋子里就剩下了他一人了。由于睡眠时间过长,他晕晕的,揉了揉肿了的眼睛,从床上爬起来。

    时过正午,食堂里恐怕只剩些残羹了。在街边的小饭馆对付了一口之口,啊杰推着车匆忙的消失在匆忙的人群中。

    到处碰壁的他渐渐感受不到被拒绝的痛楚了,那颗炽热的心已被拒绝的口吻风化了。坚强的麻木如龟裂的岩石一般,石缝中散落的土屑也许是啊杰心头的无奈吧。大医院看来是打不进去了,啊杰把目光瞄向了小诊所,可他不曾料道,那些小诊所里混饭的郎中又怎能雇的起他呢?

    求职,一种信心丧失的过程!

    啊杰路过一做夹空楼,偶然间看到一快匾。“苏里心理诊所”那匾异常的干净,或许有些惨白,啊杰着了魔一样的把车子往那里推。“我要上去看看。”啊杰对自己说。

    诊所在6楼,啊杰小跑着爬上去。他敲了敲那扇漆黑的门。“请进!”一个干脆的声音从门缝里挤出来。

    啊杰推开门,走进诊所。里面另有洞天。墙壁刷的很白,而且挂着很多油画。靠门口第一幅就是毕加索《女人的脸》女人朦胧,悬浮,抽离的脸,使人浮想连篇。虽然是一副高仿但也达到了冲击心灵的作用。屋子很大,但坐位却很少,别致的摆设使人很难将这里和诊所联系到一起。

    啊杰继续往前走,从幔帐中探出一个人头来。“治病还是咨询?”突如其来的人头,突如其来的问题,让啊杰一惊。

    “呃,我,我是来找工作的。”刚才问啊杰的那个人正是昨天的黑衣人。

    “那你等我一会。”说罢,那人又把头缩回了幔帐中,隐约间可以听到磁击的声音。

    那双漆黑的眼睛有悬浮在啊杰的眼前了,镶嵌在每幅油画人物的瞳孔中,四周的画似动非动,诡异的注视着啊杰。啊杰心中非常不安,总觉得脖子后面有凉风在不断的吹。

    “还是先走吧”林杰对自己说。他真想快些逃离这鬼地方,逃离那些漆黑的瞳孔。林杰不自主的朝门口移动。

    “下一位!”幔帐里传来了刚才的声音。

    ……

    “下一位?”那人又把头探出来,环视着。他见没有病人了。便拉开帐帘,走出来。

    他来到了林杰跟前,上下打量着林杰。此时的他并没有什么黑眼圈,原来刚才林杰看到的只是心理作用。

    “坐吧。”他对林杰说。

    林杰和他做在一张桌子旁,桌子是又上好的檀木做的,看起来很旧了,但依然完好。

    “这是我的简历。”林杰把一个厚重牛皮纸袋子递给苏里。

    “中医?”苏里不屑的说,微微上翘的嘴角挂满了讽刺。

    此时的林杰红着脸,扭捏的样子挽如一个快上轿的姑娘。

    “为什么来这儿?”苏里盯着林杰的眼睛。

    “因,因为到处都找不到工作。”话一出口,林杰就知道自己完了。

    “那你会做什么?”苏里问。

    “号脉,针灸,推拿…”林杰看到苏里皱起的眉头,没有再说下去。

    砰,砰,砰,砰…楼道了传来了一传嘈杂的声音,诊所的门被推开了。近来的是4个人,一个老头60多岁,还有中年男子,抬着一个老太太。那老太太青着脸,干瘪的皱纹里积满了汗水。嘴里不哼哼个不听。

    苏里忙站起来,吩咐他们把老太太放在病床上。把她放平后,她的右手一直捂着左胸口,嘴唇白的像纸一般。

    “大夫,你救救俺妈吧,求求你,救救俺妈吧!”两个中年男子同时跪在地上。

    “这,这是干什么?快站起来,快站起来。”苏里有些慌张。

    “你们快站起来,要不我怎么治啊?”苏里说。

    这才把那两个汉子弄起来。他们呜咽着,看着奄奄一息的老太太。

    “什么情况,说说。”苏里恢复了平静。

    “我妈刚才一直说心难受,起初也没注意,可上了趟厕所,谁知道刚回来就躺在床上起不来了,大夫你想想办法吧。”年纪较大的那个男人说。

    “是啊,听说您是这一带有名的心里医生。你看看俺妈得的是心病不?”另一个汉子说。

    一直站在一边的老头,焦急的看着躺在床上的老太太。

    那老太太怕是得的心脏病,林杰心想。他看了看苏里,后者哭笑不得的表情让林杰差点笑出来。

    苏里还只从抽屉里那出一盒胶囊和一支强痛定,他先把3粒胶囊塞进来太太的口中。然后对着老太太大声问:“老人家!你能听见我的话吗?”

    那老太太点了点头。

    “你能下咽吗?”苏里问。

    老太太又点了一下头。

    “你来帮我一下。”苏里对啊杰说。

    林杰赶忙走过去。

    “你会溶药吗?”苏里问。

    “当然会。”啊杰说。

    “好,那你帮我把这个溶了。”苏里把强痛定交给啊杰。

    啊杰接过溶剂,在柜子中取出一瓶生理盐水,拿到苏里的配药间。快速的把药剂溶好。

    苏里给老太太注射完之后,过了几分钟,她平静下来。

    “她得的是心脏病。得赶快住院。”苏里说。

    “那她现在?”老头问。

    “暂时没事了,但如果不马上住院的话,恐怕还会犯的。”苏里说。

    “还不快谢谢大夫。”老头对两个儿子说。

    “谢谢大夫,谢谢大夫。”他俩忙谢苏里。

    “这样吧,她现在也不方便移动,我帮你们和医院联系一下吧。”苏里说。

    “好,好…”老人说。

    ……

    一翻折腾之后,老太太被文成医院的医务人员用担架太走之后,苏里和林杰才重新坐了下来。

    苏里笑了,但笑容并没有给他那张脸上带来些许的暖意。林杰盯着苏里,欲言又止。

    苏里看出了林杰的疑惑,“说吧。”

    “她得的是心脏病,你不该救她……我是说万一没救活这责任?”林杰低声说。

    “那你要我怎么办?”苏里逼视着他,那双深邃的瞳孔像是蕴涵着无限的智慧。

    “我想你应该直接给医院打电话。”林杰说。

    “我怕她挺不到医院,而我又是医生。”苏里收回了让林杰不安的眼神。

    “是啊,医生怎么能见死不救呢?”林杰这话像是说给自己听。

    “你不是要找工作吗?”苏里问。

    “是啊,我,我正缺一份工作,可你知道现在的中医…”

    苏里摆摆手,打断了林杰。“你觉得我这怎么样?”

    “可我是学中医的啊?”林杰问。

    “可你还是来我这里应聘了啊?”苏里望着林杰,两个人会意而笑。

    林杰的笑是开朗的,犹如上午九点的阳光,苏里笑的时候,脸上的肌肉一条条的,如果遇上阴雨天可能会积满雨水。可林杰却对这张脸后的灵魂充满了好感。不单是他给了他工作,救了老人,他觉得这张脸后藏满了神秘,他想和苏里呆在一起,想解读出苏里身上的秘密。

    “可我什么都不会,要怎么做?”林杰问。

    “恩,那你先来帮我应付一下”突发事件“,其他的一边做一边学吧。”苏里说。

    “好吧。我会尽力的。”林杰看着苏里,突然觉得自己很没用,大学4年里的时间似乎都虚度了。

    “好了,明天就来。”苏里站起来,舒了一下筋骨。骨子里散发着倦意。

    “那我的简历…”林杰看了看未拆开的牛皮纸袋。

    “叫它见鬼去吧。”苏里推开休息室的门,准备往里走。

    林杰把那牛皮纸袋子拿起来,厚重昏黄的纸袋仿佛陈年的黄历。他把它夹在腋下,准备离去,但又转过身问苏里:“我们见过面吗?”

    苏里转过头,重新审视着林杰,他的眼睛从上到下,又从下到上的扫了林杰2遍,然后郑重的对林杰说:“没有!”

    林杰转身离去了,苏里摇摇头,走进休息室了。

    也许是找到了工作,林杰觉得自己轻飘飘的,回去的时候也走的特别快,特别顺。到学校之后,看了一下表,才六点多,他就跑到图书馆去了。

    一口气借了几本心理学的书,兴冲冲的捧回寝室里。

    可能时间尚早,所以寝室里空无一人,啊杰躺在床上,翻看着那些书。可看了一会他就不看了,躺在床上,反复想着白天的事,不知不觉的又想到了苏里,他简直像个黑洞,把贴近的一切都吸进去,他又像太阳,让行星们围绕他旋转。

    “得拉,我怎么像个思春的小女孩一样对他痴迷呢?”啊杰自嘲道。

    但很快林杰又为自己找到了开脱的借口,“我有一个侦探的好奇心,他太神秘了,我只迫于揭开他的黑纱。”

    不知过了多久,老革回来了。

    “啊杰,精神不错啊?是不是找到工作了?”老革不愧是经常和刑侦的人混在一起。

    “呦,心理学啊?看不出来啊,小子。”老革哪起放在啊杰床头的书看了看。

    “恩,今天在一个心理诊所找到的。”啊杰坐起来。

    “不错,不错。”老革摇着头说。

    “鸟鸟呢?”啊杰问老革。

    “他忙着考研呢,这小子又不爱起早,所以只好晚受苦了。”老革看着杂乱了鸟窝,怅然道。

    “鸡栖梧桐也为凤,何况鸟的资质本来就比鸡好。”啊杰的脸上有几分羡慕的神色。

    “但不一定有鸡勤快。”老革哭笑着说。

    “那到是真的,哈哈。”鸟鸟的懒惰在楼里是出了名的。

    “对了,我过几天要搬出去了,眼看着就要离开学校了,得出去谋个住所。”老革说。

    “是啊,人家小周已经般出去半个月了,过几天我也要出去找房子了。”啊杰说。

    “这小子,有异性没人性,搬出去这么久了也不说回来看看咱们哥几个。”老革说。

    “就是,不知道又和哪个丫头鬼混在一起。”啊杰把书堆在一边。

    “说谁呐,说谁呐!”人未到,声先到,周明退门走进来,手里还拿着几个包裹。他把包裹放在桌上,坐到了老革的床上。

    “呦,曹丞相真给面子,刚说你,你就到了。”老革拍了拍小周的肩膀。

    “最近怎么样?也不说来看看哥们。”啊杰埋怨小周。

    “哎,刚到那医院,要熟悉各种仪器,那里的病人还很多,难于脱身啊。这不,刚和院长请了个假,卖些吃的来给哥们赔罪吗。”小周用眼睛指了指桌上的东西。

    “对了,鸟鸟呢?”小周问。

    “不知道在哪个旮旯里下蛋呢!”老革说。

    “给他打电话,让他回来,我准备点酒,等他回来一起喝!”小周在外面跑了十几天,性格到开朗了许多。

    “不行啊,导员管的紧啊。”啊杰说。

    “他早就被我买通拉,哈哈。”小周露出了得意的笑。

    “这社会真黑暗啊!!”老革想起当初导员逼他戒烟的样子,不禁有些委屈。

    “得勒,别在那愤世嫉俗了!”小周说着就给徐杳拨了电话。

    鸟鸟接了电话,说马上回来,于是大家又寒暄了起来。老革一直在说没有女孩喜欢他,心里很是苦闷,小周则总抱怨病人多,病人的态度很恶劣,还有医院的关系复杂。啊杰则沉浸在找到工作的喜悦中。

    “妈的,我工作的地方全是和尚。好不容易见到个女人,不是死的就是年过半百的。”老革说。

    “哈哈,我们医院女人是不少,要不是病泱泱的,要不就是白脸护士。说起医院我就一肚子火。明明禁止收病人的钱,可那些主刀的哪个不是开着名牌轿车?”小周说。

    啊杰一直没开口,光听他俩抱怨了。

    不过多久,鸟鸟从门缝里飞进来了。他一近来就抱住小周。

    “你可回来拉,想死我拉。”徐杳说。

    “放手,放手。”小周费力甩开他。

    几个人围在桌子旁,小周准备的东西还真不少,几个人喝了起来。鸟鸟虽然健谈,但他的话往往遭人厌恶,所以经常被大家抨击,那有丘吉尔的性格,说的文雅点应该叫百折不挠。

    一直喝到几个人都爬不起来为止,小周没法回去了,于是在寝室里住下来,等天亮了在走。今晚又多了位车手。酒精无异是最好的平衡杠,有了他就不用担心在彪车的时候飞出赛道。(由于几人鼾声巨响,所以有时会被自己或别人的声音震醒。)俗语道: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

    何况是这几位赛场老将。

    啊杰躺在床榻上,心中异常宁静。有人说心情好的时候喝酒是不会醉的,看来是有有道理的。只是苏里那双摄人魂魄的眼睛在啊杰脑海中不断盘旋。我们大概可以预测,啊杰今晚又会做噩梦了。(霍尔发现大多数梦都具有一般的世俗性质,可能是将家庭,朋友,和同事的某些特征加以联系组成。)

    从大家的鼾声可以分辨,他们都进入了睡眠的第3阶段。啊杰也闭上了眼睛,在赛车的飞驰声中寻找梦的线索。

    果然前程的他得到了梦魇的青睐。巨大的闪光灯下,他穿着华贵的晚礼服被一位绅士牵下舞池,疯狂的跳着华尔兹,那绅士温文而雅,眼神忧郁深邃。他觉得自己被他深深的迷恋住了,一曲过后他被位绅士拥入怀中,当他准备接受他深情的拥吻,他认出了那绅士脸上的笑容。那些深深的褶皱,苏里脸上的皱纹。“不!”他眼前一黑,觉得跌进了无底的深渊之中,只有舞池顶的镭射灯光从黑暗中挤近来来,又像风中摇拽的矿灯,昏黄的光晕在他眼前晃来晃去。啊杰惊恐的坐起来,才发现那光原来是窗帘缝隙间的阳光。他身子已经被汗水打湿了。“这是个荒唐的梦,对,这是个荒唐的梦。”啊杰对自己说。

    那三名车手还未跑完全程,啊杰匆匆穿上衣服跑去洗淑了。第一天上班,他可不希望自己迟到。

    吃过早饭,骑到校门口的时候,他看到了小周。小周一直抱怨说他起来晚了,饭也没吃就要赶回医院。搭了几句话,他们就分道扬镳了。啊杰到诊所的时候,苏里已经穿戴整齐在喝咖啡了。

    “这么早啊?”啊杰的话无意中透着一丝叹息。

    “怎么?觉得自己来晚了?”苏里问。

    啊杰没做声。只是来到苏里跟前。

    “哈哈,别那么想,你不可能早过我,因为我就住在这里。”苏里的话的确给了啊杰一丝安慰。

    “别楞着了,快去换衣服吧。”苏里指了一下前面须掩着门的房间。

    啊杰顺着他的指向走过去。那是苏里的房间。很奇怪的房间,屋子里只有一张桌子,两把椅子。后来啊杰才知道这屋子是做什么的。这屋子承继了外面的风格,墙壁上依然挂满了油画,只是不是印象派的。全是肖像画,啊杰并不能把画中的文物认全,他只认得柏拉图,弗洛伊德,冯特,杜威,华生,斯金纳,魏太默几人。他换上了桌子上摆着的白大褂,走出来。这里的一切都充满了神秘感,至少啊杰是这么认为的。

    苏里的诊所很整洁,所以不需要啊杰打扫,时间尚早,还没有病人。所以苏里有空向啊杰介绍了一下他的工作。

    “你的工作很简单,只要帮我接接电话,和接待一下病人就可以了。”苏里简短的说。

    “好的。”啊杰说。

    苏里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本子,给啊杰。

    “照着上面的格式记电话里的内容就可以了。”苏里说。

    啊杰看了看前面的记录,也无非就个几条很格式的问题。所以很快就耳熟能详了。

    “另外,我给你开张单字,你去借单子上的书来看。”苏里从大衣的口袋里拿出一个便笺,顺手撕下一张,在上面列了一排书目,递给啊杰。

    都说大夫的字写的很草,因为越草越证明大夫的医术之高明,单从字迹上来看,苏里的医术就远胜华佗了。

    啊杰接过纸条,蹙了蹙眉,又赶快将它拉平,生怕被苏里发现。

    苏里把啊杰支在电话旁,转身去啊杰换衣服的屋子里了。而啊杰呢,坐在电话旁等着接电话,活像一个等丈夫从远方战场归来的小媳妇。

    当然啊杰有时也会跑去偷看苏里在干什么。当他看到苏里坐在心理学大师画像中间,严肃的整理着病例时,他明白了那屋子及壁画的用处。

    啊杰转身回到了电话旁,轻轻的坐下。

    9点的时候啊杰接到了第一个电话,那是一个女人打来的,声音很急促。

    “你好,苏里心理诊所。”啊杰照着本子上的格式念。

    “你好,我有个事想咨询一下啊。”那头的女人说。

    “请说。”啊杰把声音变的尽量舒缓,希望平静那女人的情绪。

    “我儿子最近不知怎么,学习成绩下降的厉害,还总抱怨说学习没用。我和他爸也说不过他,后来和老师商议了一下,决定来问问。”女人说。

    “身体上有什么变化吗?”啊杰问。

    “恩,他吃的没以前多了。而且有点瘦了。”声音中透着无奈的苦涩。

    “这种情况多久了?”啊杰继续问。笔下忙着记录。

    “恩,大概能有一个月了吧。”女人说。

    “我建议您把他带来诊断下。”啊杰突然想笑,因为这句话是苏里后加上去的,笔迹的颜色都不一样。苏里想的还真周到啊!

    “好的,我马上就过去。”那头真的很急。

    “哦,那您等一下,我帮您预约一下。”啊杰说。

    “好,麻烦了…”女人说。

    啊杰敲了敲苏里的门。“进来。”苏里说。

    “有位病人说马上过来,让我帮他预约一下。”啊杰说。

    “好,让他过来吧。”苏里把头低下,继续弄他的案例。

    啊杰轻轻的走出去,轻轻的带上门。

    “好了,您可以带着儿子过来了。”啊杰说。

    “好,那我马上就过去。”那头放下了电话。

    10点20,一个中年妇女带这着个少年敲开了诊所的门。女人看起来很憔悴,两鬓斑白了。眼睛直勾勾的,皱纹爬满了脸。她经常看自己的儿子,眼神里充满了关怀,和痛惜。那个孩子大约18.9岁长的挺俊秀,抿着嘴,挺斯文的,头抬的特高,看起来不爱说话。

    “请做。”啊杰对那母子说。

    女人做了下来,不小心碰了后面的凳子一下,弄出点声响。男孩扫了她一眼,嘴角微微提了一下又放下来。他拉了一把椅子坐在女人的旁边,动作敏捷幽雅的如一只猫。

    “请稍等,我去找苏大夫来。”啊杰说。

    “好的。”女人说。

    男孩环视着墙上壁画,看他的样子似乎看得懂这些壁画。啊杰朝苏里的房间走去。

    “他们来了。”啊杰对着门说。

    “好,我马上来。”苏里说。

    过了5分钟左右,苏里拿着一大叠文件走出来。他来到那对母子跟前,看了看他们,说:“女士你跟我来一下。”

    那位母亲站起来,跟苏里去了办公室。大厅里就剩下啊杰和那孩子。

    啊杰坐到了那孩子对面,看着他。

    “你叫什么?”啊杰问。

    “齐云。”孩子没瞅啊杰,眼睛一直停留在墙上的壁画上。

    “你喜欢莫奈的画?”啊杰也瞄瞄那些壁画。他很快收回了视线,生怕被那些画摄了魂去。

    “我没看错的画,这些是毕加索的画。”孩子纠正他。

    “哦,你对的。我对这些并没有什么研究。”啊杰羞愧的差点渗出汗来。

    “我并不喜欢油画。”孩子依旧没有看他,只是嘴角略微翘起。

    啊杰忽然觉得这个孩子很难对付。“那你喜欢什么?”啊杰问。

    “文学,外国文学。”男孩说。

    又碰上让啊杰头疼的了,和他聊这个肯定支撑不了多久。不过为了打开孩子的心扉,他决定试一试。

    “你喜欢谁的文学?”啊杰问。

    “马格丽特。”男孩说。

    “哦,你喜欢的是写《飘》的马格丽特·米欷尔,还是写《龙枪三部曲》的马格丽特·魏斯?”啊杰庆幸这个问题不难。

    “都喜欢。”男孩收回了放在油画上的视线,看来啊杰引起了他的兴趣。

    “其实我更喜欢存在主义的文学作品。”齐云说。

    “可我听说,存在主义都是些主观主义,长期以这种思维看待生活对自身不好吧。”啊杰故意用话敲他。

    “阿尔贝·加缪的《鼠疫》曾拿过诺贝尔文学奖。它可是一部彻头彻尾的存在主义小说啊。”齐云说。

    “可他还是用主观的角度去写的。”啊杰没看过,只好顺嘴胡诌。

    “主观主义怎么了?如果你看过保罗·萨特的《存在主义是一种人文主义》之后你就不会那么想了。”齐云平静的说。

    “加缪的《鼠疫》不错,厄里医生真的很值得我们学习,但萨特的文章最好少看,孩子。他写的太黑暗了,对你影响不好。”苏里替啊杰解了围。他还齐云的母亲从办公室走过来。

    啊杰真想挖个地洞,挖回学校去,重新学习一下。他真搞不懂这几年都在学些什么。

    “萨特怎么了?我觉得他很好,敢说出事实,正面的面对它,至少很多人都没他那份勇气……”齐云没有说下去,因为苏里挥手打断了他的话。

    “咱们先不谈着个,刚才你的母亲和我说了你的情况,如果你对文学有兴趣的话,咱们稍后在谈。”苏里说话很慢,但口音很重,沉重的字句让人自然的服从。

    “好了,孩子,跟我走吧。”苏里对齐云说。

    男孩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高仰着头,跟苏里去了第2治疗室。他的母亲也站起来,想跟过去。但苏里没让。男孩的嘴角依然翘着,高傲的神情让人难以忍受。他大概只有高2的样子,我在他这个年纪如果知道这么多东西也许也会像他一样。啊杰暗自想着。

    啊杰守侯在电话旁,女人坐在凳子上,出神的注视着第2治疗室的门口。

    第2治疗室中传出了一些音乐,飘进啊杰的耳朵。那是保罗西蒙·加芬克尔的《寂静之声》,听过它之后如沥沥清泉从心间流过,清新爽朗的自然风光从记忆中被调至眼前。

    大约三克钟之后,治疗室中又传来了吵嘴声。但只有男孩的声音。

    “你们这里自以为是的人。

    老套的观点,带着世俗的枷锁!

    鲁迅笔下的奴隶性,

    教唆者!

    你们的人性中充满了弱点,还来对我说教。

    我不是个“乖孩子”,错就错在我有自己的思想。

    大家的观点就正确的吗?

    大家的观点一定是世俗的观点。

    我再也不要拥有和他们一样的看法,再也不要从傻瓜的眼中看世界。


    对,我是喜欢卢梭,但那有怎么样?

    那有什么错吗?

    我是爱看《三重门》又怎么样?

    我不想去大学。为什么要逼我?

    为什么非上大学不可???

    为什么学生学习不好就要受到老师的鄙视,他还要带着其他学生一起鄙视那些学习不好的同学。

    品格如何卑鄙,人性如此脆弱的人为什么能来教我们,为什么还满口孔孟仁义?

    为什么是他们,是他们教我们?

    他们大概不知道罗素和何许人,叔本华是哪国的。

    对,我是鄙视他们,并非怒其不争,而是彻底的蔑视。

    ……”

    男孩的声音愈来愈大,大到盖过音乐的声音。轻柔的《海边的祈祷》此时就真如同妇女跪在十字架前的喃喃低语了。

    奇怪的是一直听不到苏里的声音,孩子的母亲一直盯着那门口看。焦急的额头上点缀着水珠。

    “不用担心,这是cathaticmethod,也就是精神宣泄法。”啊杰给女人解释说。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又过了一会,男孩的怒吼声消失了。齐云的母亲依然焦急的盼望着儿子出来。

    过了半小时,苏里和齐云走出来了。男孩看起来十分疲惫,常挂嘴角的轻浮消失了,苏里还是老样子。

    “明天还要带他来,他需要催眠治疗。”苏里说。

    女人看到自己的儿子回来了,心理如释重负,苦涩的嘴唇上强抿出一丝笑容。她跟苏里到办公室办理了手续之后就带着孩子离开了。在这之前,啊杰没敢在去逗那男孩。

    苏里办完了手续之后,又拿着那份厚厚的病例去了放满画像的屋子。情绪上没受丝毫的影响。空闲无事的啊杰拿起了桌子下面的杂志。

    〈医学心理学的实质与拓展〉掂在手里,分量真是不轻。定价却便宜的要死。学医的啊杰很轻易的看出这是一本业内发行的杂志,想靠这上面的稿费生计是不可能了,但只要能上这杂志的人,一定都是学术上的牛人。粗翻了几页偶然发现苏里的文章。〈人类思维的走势,社会发展的重要因素〉,文章拉了一大篇,复杂的术语杂乱交错。啊杰看了半天楞没看出个所以然来。直接翻到后面看评语,有好多中国医学界的大哥人物都做了点评,评价还颇高。更有甚者称苏里为中国的小弗洛伊德。

    中午的时候苏里打电话叫了菜来,啊杰也在所了吃了。

    下午也没什么事,除了几个预定好的病人来做磁疗外也没什么了。所以苏里告诉啊杰明天带些书来所来看。啊杰当然也欣然同意了。

    下午4点,啊杰就下班了,由于这份工作挺让他满意的,所以啊杰心理特别轻松,可是最遭的是他赶上了学生的放学,被人流卡在那不能走也就罢了。但他偏偏想起了齐云来。自尊心严重受挫,一天的好心情全没了。本来想回宿舍的他被那上翘嘴角上挂着的讥笑驱赶到图书馆去了。

    坐在图书馆中,就找了一大叠书出来虐待自己,挤在花丛中看出到也不错,可就怕坐在花与赏花的人中间,横也不是竖也不是,挡了人家的眉目传情。可他的所在还有另一个妙处,他就如《红楼梦》中,贾府园子前的那座假山,遮了园子中的大半景色,露出的那些到也撩的人心痒痒,更想走近一览全貌。他的存在无疑加剧了男人们的渴望,而默默看书的啊杰却全然没有发现。

    荀子有云,终日所思不如须臾所学,被书淹没的感觉对爱书的人来说就是被快乐淹没,但美味不可多食,书多了也会让人窒息,啊杰第2次看表的时候已经快11点了,在不回去楼长就要关灯了,他只好挑了几本拿回去。

    夜路难走啊,啊杰是过来人,明白自己走在路灯下会安全些,如果拣黑路来走的话,弄不好就成了人家的照明光源了。

    鸟鸟还没回来,但老革早已进入了第2睡眠周期。啊杰把书堆在桌上,也爬上了床。在老革的马达声伴奏下,啊杰滑进了睡眠的旋涡。

    没有梦的睡眠就不算完整的睡眠,好在啊杰不记得昨晚梦到了什么,脸上的汗还未干,也许是刚出的,也许是昨晚留下的。

    对付了一口早饭之后,啊杰捧着书去诊所了,那条不远不近的路已经被他摸熟了,曲曲折折的像回肠一样。

    像昨天一样,苏里穿戴整齐的坐在厅子里看报,他抬头看了看啊杰,没说话。

    “早啊,苏大夫。”啊杰说。

    “早。”苏里说完继续看报了。

    啊杰看到苏里的样子,便不再说话了,他坐在苏里对面,拿出条子上的书。看书本是人生一大快事,但有有时候的书本就如同油腻的点心,尤其是早晨的时候,吃起来格外腻人,甚至有些让人反胃。想来,还是苏里聪明些,选了清淡的报纸。

    早晨,是勤奋的时间,可惜欢快的阳光被一层层窗帘拒之窗外。诊所里永远都是白炽灯光,素的慎人。学医的都该是唯物主义者,更不该信什么鬼神,可墙上的抽象画似乎比鬼更让啊杰害怕。

    看完报纸,苏里就回他的小屋里看病例了,厅子里又剩下啊杰自己和那些诡异的油画了。要光是油画到没有什么,啊杰的存在只会让原本空旷的屋子变的更加空落落的。这就如同静夜中的蝉鸣声,一丝丝低鸣更衬托夜的凄静。

    很多人都说弗洛伊德的书难懂,还有点卖弄,复杂难懂的术语,让啊杰挠头。黑格尔的解释学说,说到那种还原性,真正出色的解释学是无法用人类现有的语言表达的,只能神会,解释到最后就让人更糊涂。因为想解释清楚一件事物就违背了解释学说的根本。这和情人间的谈话也有一曲同功之妙,说的含糊不清才能让听的人想入非非。但这也远比情话来的生硬,强灌进去的知识就如同牛把石头吃到胃里,消化不了,还刮伤大脑。

    大约10点左右,昨天那对母子又来了,齐云依然高抬着头,昨天被苏里挫败的自尊又重新回到脸上了。啊杰谈了口气,把书合上,迎了上去。

    “请坐。”啊杰说。

    二人落座,显然,齐云的举止过与幽雅,幽雅得有点老气,似乎社交场上的人都不会做的比他更标准。但齐云嘴角上的笑意却再次把他出卖,因为在社交场上的人不会把自己的讥笑给别人看到。

    “我去找苏大夫。”啊杰说。

    齐云冷冷的看了啊杰一眼,没做声。但神情中已经把他的鄙视准确的传达给啊杰了。

    啊杰去叫苏里的时候,苏里没支声,他轻轻推开门,苏里正对着弗洛伊德的画像出神,表情和那天的酒鬼像极了。

    “苏大夫,昨天的病人来了。”啊杰小声说。

    ……苏里没有什么反映,没注意到啊杰的话。

    “病人来了。”啊杰提高了声音。

    苏里的身子猛然一缩,就像心窝被人打了一拳,头发洒落在额前。那张脸完全被黑影遮住。弗洛伊德依然宁静的盯着苏里,柔和的眼神中也带着略微的笑意。苏里很快找回了平静。再次抬起头的时候,面无表情,但眼睛红了。

    “好,我马上过去。”苏里说。

    啊杰回到大厅里,接待那母子俩。

    “请稍等,苏大夫马上来。”啊杰说。

    “谢谢。”女人说。

    齐云看了一眼他的母亲,没说什么,估计也不想说什么。啊杰看着这对奇怪的母子,觉得很好笑,齐云的自信,他的愤世嫉俗都很可笑。可他并不知道盲目的自信像吸烟一样,戒掉是很困难的,而且这东西也很受情绪和环境的影响。

    齐云也在犯一个很多哲学家长犯的毛病,毕达哥拉斯和恩培多克勒对自己也怀有一种超人类的尊敬,甚至怀有一种近乎宗教的敬畏。叔本华在大学里的勤奋是出了名的,但他却把自己一生的成就归功于基因的遗传。站在高处的人也正会有高山缺氧吧,盲目的自信无声的扼杀了他们的理性。尼采曾经说,个人的生命就是整个人类社会的生命,个人的观点也影响着整个社会的观点。这虽然有点主观主义,但从齐云崇尚的存在主义中也说的通。由于每个人的价值观都各不相同,每个人所看到的社会可以说各不相同,在同一时间内就出现了很多个不同的世界,而我们就可以说存在多少人,就存在着多少个世界,每个人都有一个唯一对应着自己的一个世界,而他也对这唯一的世界有意义。每个人都是他世界的根源,也就是这个世界的根源。这也是很多成功学家所推崇的信念。但从心理学家的角度又说不过去,因为他们所做的工作就是以自己认为正确的世界观,去影响,改变,甚至纠正别人的世界观。既然是改变了别人的世界观,那就是说他不但对自己的世界有意义,也对别人的世界具有同样的意义。可这理论正与刚才的理论背道而驰。想着想着啊杰就陷入了迷惘,个体心理学和社会心理学的确存在着很多的矛盾,但人们往往就存在于矛盾的世界中。

    “跟我来吧,孩子。”苏里的话将啊杰惊醒,那神情并不比刚才苏里来的文雅。

    齐云站起来,还是那副满不在乎的模样。他跟在苏里背后走着。

    “你也来。”苏里转过身对啊杰说。

    “好。”啊杰赶忙追过去。

    他们来到了催眠室,在里面坐下来。这是一间更阴暗的屋子,有点像冲洗照片的黑房。里面有一张很大的床,还有几张椅子。屋子的四角上挂着音箱。苏里他们坐了下来。

    “所谓催眠,就是当我们受到某些连续、反复的刺激,尤其是语言的引导,使我们从平常的意识状态转移到另外的一种意识状态,而在这种状态下,会比平时状态容易接受暗示……”苏里对他们说。

    齐云没有说话,啊杰也认真的听着。

    “其实催眠就是直接和你的潜意识接通,你不要把着看的很神秘,也不要抗拒它,在催眠过程中你可以选择不回答我的问题,你什么时候想醒来也可主动苏醒。”苏里看着齐云,真诚的说。

    “继续。”齐云说。

    “一会我会给你放一些音乐,说一些导言,一只要跟着我的导言去做就可以了,另外,这不是治疗的过程,这只是找寻病因的过程,不要害怕。”

    苏里说。

    “随便你。”齐云说。

    “那好,我们开始吧。”苏里说。

    齐云躺在那张大床上,苏里叫啊杰去放班得瑞的《仙境》,是一首很舒缓的曲子。苏里拉了张椅子坐在床前,准备说导言,齐云也按照苏里的话闭着眼静卧。

    “跟着我说的去做。”苏里说。

    齐云点了下头。

    “你觉得周围的空气很新鲜,眼前有一片湛蓝的天空,鸟儿自由的歌唱,绵羊悠闲的品尝着嫩草,你大口的呼吸了一口空气,你觉得空气顺着鼻子涌进了体内,在喉咙出盘旋了一会又向下流。

    它们顺着血管到达你周身的每一个角落。

    你觉得自己的细胞欢快的与这些气体交流,把污浊之物都替换给了它们,你觉得自己清爽无比。

    浑浊的气体又被你吐出,你觉得自己轻了许多。

    畅快包围着你,从未有过的自由,你觉得自己更轻了,可以像鸟儿一样自由的飞翔。

    白云在你的下方,你飞过去,轻轻的在上面漂浮,你觉得它柔软无比。

    此时你已经庸懒,疲惫了…

    你觉得油绿的草坪是你的温床,轻轻的躺下去,你觉得自己全身都酥软了,渐渐的坠入睡梦中……”

    齐云是刚接触催眠,所以并不具备什么抗性,很快就坠入了轻度睡眠中。苏里看了看啊杰,继续对着孩子说。

    “是什么让你对周围的一切不满。”苏里问。

    “因为他们都很傻一直为那些不断变化的东西奔波劳碌。”孩子模糊的说。

    “那又是什么让你不愿意上学呢?”苏里继续问。

    “因为老师并不能教给我什么。”齐云说。

    “他为什么不能教你呢?”苏里问。

    “他的知识浅薄,却死爱面子,而且他的人性并不完美。”齐云说。

    “他的人性不完美?”苏里问。

    “对,我曾经看到他打同学,他还干涉别人的感情。”孩子有些激动。

    “那不是根本原因吧。”苏里说。

    “我不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把大学看的那么重。”齐云说。

    “那你希望自己将来有一什么样的人?”苏里问。

    “一个诗人或哲人。”齐云说。

    “你有喜欢的女孩吗?”苏里问。

    “不,我崇尚理性,并没有那些生殖冲动。”齐云说。

    “你该醒了。”苏里说。

    啊杰把音乐关掉,和他们走出了催眠室。齐云好象并不知道苏里刚才问过些什么,而苏里也没做任何的记录。

    “好了,今天就到这里,明天在带他来吧。”苏里对齐云的母亲说。

    “谢谢你了,苏大夫。”那位母亲感激的说。

    “好了,明天再带他来吧。”苏里说,可啊杰觉得苏里的表情很怪。

    他们母子离开了诊所,苏里坐在厅子里沉思。啊杰坐到了苏里的对面,他觉得苏里可能有话要对他说。

    “他想做个诗人和哲人。”苏里说。

    “恩,他是这么说的。”啊杰说。

    “可他并不知道这两种人的生活都是变态的。”苏里说。

    “…”啊杰支支呜呜没说出什么来。

    “而且我觉得那孩子自己已经选好了路,我们不该改变他道路的方向。”苏里继续说。

    “可是,我觉得他的心理消极因素太多了,这并不好。”啊杰想来想去,终于说出来了。

    “也许为了他,也为了他的母亲,我们应该改变他。”苏里说。

    “他好象懂得很多东西。”啊杰说。

    “恩,可是他并没有什么分辨是非的能力,所以很多消极的书对他影响很大。”苏里说。

    “是啊,痞子作家太多了。”啊杰附和着苏里说。

    “这种人古代就有,卢梭那种痞子不知道坑害了多少人,还有一些自认为天才的哲学家,把一些不成型的哲学理论拿出来吹嘘…”苏里突然停下来不说,显然,他觉得自己说多了。

    “呵呵,他说自己没有生殖冲动。”啊杰没有注意到苏里眼角的皱纹,他的话增加了皱纹的深度。

    “我想他还不知道叔本华说着话的时候,正和一个爵士的情夫有来往。”苏里说别人事的时候从来不带任何感情,啊杰想在他的话中捕捉一丝愤慨,嘲笑,或是什么,但什么都没有。

    “年轻人,假如你想向我学知识的话,你就必须有强烈的求知yu望,就像你有强烈的求生yu望一样。”苏里说。

    “是的,苏大师。(大哲学家苏格拉底曾经对一个向他求学的人说过这番话。)”啊杰说。

    “学知识的时候,要勇敢的去质疑,质疑你看到的一切,质疑你认识的权威。也许他们某些地方很幼稚。”苏里说。

    “是的,我会努力的。”啊杰看着苏里,苏里说教的时候确实有几分大师的神韵。

    “好了,你看书吧,我去整理一下他的病历。”苏里说回到了那间屋子。

    无论一个人的天赋如何优异,外表或内心如何美好,也必须在他们德性的光辉照耀到他人身上发生了热力,再由感受他的热力的人把那热力反射到自己身上的时候,才会体会到他本身的价值的存在。啊杰想想苏里和齐云,笑着把头埋进了书本里。正如莎士比亚《爱的徒劳》中写道聪明人变成了痴愚,是一条最容易上钩的游鱼;因为他凭恃才高学广,看不见自己的狂妄。聪明固然是好事,但一定要正确的看待事物。

    苏里对啊杰来说是个很大疑团,他的博学和内向的性格使他看起来更像个哲学家,但苏里好象并不看好哲学家。

    中午啊杰又在诊所里吃了,苏里开玩笑的说如果他在这样吃下去的话就要从啊杰的人工中抽出一部分来当伙食费。

    下午都是一些老主顾,有很多工作压力大的人都来这里放松心情。时而还有几个人打电话来咨询的。啊杰看书的时候借用了苏里的方法,这种质疑真的带来了很大的效果,但也往往把他拖进迷惘的深渊。越是迷惘,想法越多,而这种想法就如同滚雪球一样牵出很多的思绪,使的受益更大。

    我实实在在的告诉你们:一粒麦子不落在地里死了,仍旧是一粒;若是死了,就结出许多子粒来。(《约翰福音》第十二章第二十四节)

    心理学和行而上学一样,是很枯燥的学科,但这片领域对啊杰来说还很新鲜,所以他还勉强能看下去。苏里给了啊杰一份清闲的工作,除了几个特殊病人之外他都叫啊杰去看书。也许他想把这匹马训练好在拿他拉车。

    学习是一个充实的过程,学习之后不管效果如何,但人们往往都觉得它值,看书就是一个把零钱不断丢进储钱罐的过去,谁有会在意每次丢多少进去呢?

    晚上回去的路上,啊杰很开心。想大多数人一样,有份清闲的工作,有充足的看书时间,这也许是很多人追求的生活了。霓虹的灯光再不会使他彷徨了,汽车的铃声在啊杰听来也如同美妙的交响乐。快乐的心情似乎是一面扭曲真实的镜子,一切的一切在镜子背后都可爱无比,没有人会去考虑生活在着镜子后是否是幸福的。一个响亮的车铃声,啊杰下意识往前看。眼睛聚焦一张俏丽的脸上。她也在看他,不知道是不是也听到了同样的声音。啊杰盯着他,无法收回自己的视线,她太美了,美的让他忘记了呼吸。车笛声再无法将他惊醒,他觉得自己似乎死了。

    她对啊杰笑了笑,清澈的眼睛让啊杰看的心醉神迷。上天不做美,她等的巴士到了。啊杰眼睁睁的看着她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眼睛一直追着远去的巴士,直到它消失在车流中。身后的车笛声想个不停,啊杰回过神来,赔笑着把路让开。

    “真想再看到她。”这个声音在啊杰心中不断回荡着。

    我是个平常的人,

    我不能盼望在人海里

    值得你一转眼的注意。

    你是天风:每一个浪花

    一定得感到你的力量,

    从它的心里激出变化,

    每一根小草也一定得

    在你的踪迹下低头,在

    缘的颤动中表示惊异;

    但谁能止限风的前程,

    他横掠过海,作一声吼,

    狮虎似的扫荡着田野,

    当前是冥茫的无穷,他

    如何能想起曾经呼吸

    到浪的一花,草的一瓣?

    遥远是你我间的距离;

    远,太远!假如一支夜蝶

    有一天得能飞出天外,

    在星的烈焰里去变灰。

    徐志摩的《爱的灵感》此刻都无法清楚的表达啊杰的内心。爱像狂焰,一旦燃起就无法熄灭,它是生命的火花,激情是它的催化剂。

    啊杰那着书回寝室了,爱火烧的他肝火上升,根本无心吃饭。爱是个一直捆饶着人类的问题,智者在它面前也愚钝无比,它是天使的诗篇,动人心弦,又是魔鬼的琴萧,弄的人心思狂乱。啊杰躺在床上,什么都不说。身边的一切似乎都离他疏远了。他坐在心湖的岸边,苦苦的思索着。

    伴着鸟鸟远去的鼾声,这个局外人,也睡了起来,也许是他急于去梦中找寻那位仙女,可仙女并非服务员,呼之则来,哄之则去。他的这个小小的愿望没有得到满足。

    “啊杰怎么了?昏昏沉沉的?”老革问鸟鸟。

    “哈哈,怕是害了相思病。”鸟鸟说。

    “为情所困,为情所困!”老革半赞同半伤怀的说。

    “战士军前半死生,美人帐下犹歌舞。谁能理解咱们这里苦苦挣扎的男人的辛苦啊?”鸟鸟悲鸣着。

    “是啊,咱们啊,也就是个制造财富的工具。”老革说。

    “狂夫富贵在青春,意气骄奢剧季伦。

    自怜碧玉亲教舞,不惜珊瑚持与人。”啊杰的声音毫无豪迈,却有几分愁苦之情。

    “酸,真酸!!”鸟鸟说。

    “哈哈,我们的大才子堕入情网了,来来来,快说说你的玉人是谁啊?”老革打趣到。

    “要是知道了就好了。”啊杰拉长了声音。

    “哈哈,郎中害了相思病比鱼溺死在水中岂不更可笑?”鸟鸟真是毫无同情心。

    “不和你们说了,你们帮不了我。”啊杰这话脱口的时候,老革也憋不住了。

    寝室里爆发出了猛烈的笑声,连啊杰自己都笑了出来。时间也许会成为良药,但啊杰的直觉告诉他这病拖下去只会更加严重。

    那个女孩的倩影在啊杰的眼前扶之不去,使他像得了白内障一样,跌跌撞撞的。一早上就出了不少岔子。好不容易挺到了诊所,那些抽象画就取代了那个女孩。大的火焰能将小火焰熄灭。--《罗密欧与朱丽叶》。

    苏里正在看报呢,啊杰赶忙跑去换衣服。

    相安无事,又到10点,那对问题母子又赶来治疗了。苏里决定给他做谈话治疗(catartiemethod)。

    齐云坐在啊杰和苏里的对面,看起来就像在审犯人一样。白炽灯光淡化了每个人脸上的暖意,大家看起来都很严肃。

    “通过昨天的催眠,我对你的情况已经有了初步的了解。”苏里说。

    齐云看了看苏里,也试图在他脸上找到些什么,但那张脸上并没有什么。所以齐云笑了,依旧是轻蔑的笑。

    “你说老师的知识肤浅,但我觉得他并不像你想象中的那样。”苏里说。

    “他?”齐云笑了,似乎都不愿意提及自己的老师。

    “他只是传授你课本的知识,我想他做到。”苏里说,无声调的陈述更加重了肯定的语气。

    “他虚有其名!”齐云说。

    “你还想让他教你什么?哲学吗?我想他没那个义务。”苏里说。

    “以他的人格不配教我。”齐云说。

    “你的要求太高了,而且你自己也并不完美。”苏里说。

    “我?”齐云说。

    “你脸上的笑容说明你并不是一个真正的哲学者。你瞧不起别人,你的道德就不符合康德的道德行而上学,也就是伦理逻辑学,就是你们天天含在嘴里的哲学。”苏里说。

    “难道笑都不可以吗?”齐云说,嘴角偷偷的放下来。

    “笑可以,讥笑不可以。”苏里说。

    “那你希望我怎样?和他们一样?”齐云说。

    “不听将军话的兵不是好兵。”苏里说。

    “我不想做个平庸的士兵。”齐云说。

    “将军都是从小兵爬上去的。”苏里说。

    “去他的将军。”齐云说。

    “你明天再来吧。”苏里转身走了。

    “去。”齐云站起来朝门口走去。

    目送那对母子离开诊所,啊杰走过去问苏里:“今天怎么这么快?”

    “他这种状态治疗不了,明天他再来给他用催眠暗示看看。”苏里说。

    其实啊杰也看出苏里心中不畅快,所以聪明的他也没在去搭话,把苏里放在那群名人中间。苏里可能正在受内心的谴责吧?

    下午的时候来了一个新病人,他和以往的病人不一样,是个警长。

    “苏大夫在吗?”身体略胖的警长问啊杰。

    “在,你来看病吗?”啊杰问。

    “不是,我找苏大夫有事。”胖警长说。

    “好,你等一下,我去叫他。”啊杰看了看眼前这人,虽然体形有点富态,但精神很饱满,看不出有什么病来。

    过了一会,苏里跟着啊杰回来了。他看到这个警察,面部的皮肤更僵硬了,两腮的筋清晰可见。大概每个做生意的都不希望警察的出现。

    “老同学!”警察迎上来。

    “你怎么来了?”苏里和他抱了下肩膀,脸色依然没有任何变化。

    “老苏,你在圈子里混的不错啊,所以我当然是有事向求了。”李警官笑了下,两排参差不齐的玉米从两片薄嘴唇后长出来。

    “哪里,你是来看病的?”苏里问。他那双深邃的眼睛一直注释着胖子的表情变化。

    “不是我…”李警官说的时候,眼睛环视着四周。

    “那是?”苏里问。

    胖子把头探过来,低声说:“我那有个犯人,一切证据都有,可他就是不肯认罪。”

    “你们证据充足的话,即使他不认,你们一样可以给他定罪。”苏里冷冷的说。

    “可是这案子拖了很久了,最近上头追的紧啊…”胖子面漏难色。

    “对不起,我帮不了你。”苏里打断他。

    “老苏,一场老同学,你就帮帮忙吧!”胖子恳求苏里。

    “对不起,我是医生!”苏里直视李警官的眼睛说。

    李胖子没做声,他低下头,两只手交叉着,叠成金子塔顶的形状,又渐渐把手收拢,两只手攥在一起。沙发的皱纹都成旋涡状聚在胖子身下。

    “你知道的,他不承认我也可以判他,但…”胖子欲言又止。

    “说下去。”苏里说。

    “我干刑警已经15年了,我抓过的犯人无数。当然这中间也有不少死刑犯。他们中也有和他一样拒不认罪的。但在罪证面前他们都承认了,可他他妈的就是不认…”胖子好象很为难。

    “你觉得心理愧疚吗?”苏里盯着胖子。

    “你说的对,他的确罪有应的。一切的证据都说明了他犯罪的事实。可他自己不承认的话,不但案子半的不漂亮,而且我心理也不能确信他的罪行。”胖子的眉心结成“入”字行,苦苦的看着苏里。

    “所以你才想让我说服他认罪?”苏里的口气有点不悦。

    “…”胖子想说些什么,但始终没说出口,最后缓缓的点了下头。

    “你让我说服他去死?”苏里把头也往前伸了伸,逼视着老李。

    胖子看着苏里,那神情就如同看到一头牛在吃鄂鱼,但他仍从牙缝中艰难的挤出“是的”两个字。

    “你走吧。”苏里下了逐客令。

    “老苏…”胖子仍不放弃希望。

    “我帮不了你。”苏里丢下这句话就走了。

    胖子木然的堆坐在沙发上,直直的看着苏里进的那扇门。半晌才回过神来。

    “小兄弟,你帮我劝劝老苏。”他对啊杰说。

    “对不起,我也是医生。”啊杰也走了,去看他的书了。

    没有人注意到李警官是怎么离开诊所的,但他那张愁苦的脸似乎仍在诊所的空气里回荡。就像英国的雾一样无孔不入。苏里一下午为那几个病人做磁疗的时候都没什么精神。

    爱情这种病是那种反复发作,又不容易根除的病症。忙的时候,它如一纸薄沙,轻轻的拂在身上,被风撩起到很惬意。闲下来的时候它又化做一杯苦酒。“一枝红艳露凝香,云雨巫山枉断肠。”啊杰对着渐渐消失在楼群后面的夕阳,吟起了李白的《清平调》。可这句是诗并非解酒良药,更似一杯啤酒。苦酒借着啤酒,在血液中飞窜。古往今来也许有很多人能做到不以物喜,但对于堕入情网的人来说,在美丽的景色也愁苦无比。

    啊杰痴痴的看着粉红的残阳,看起来好象心思万缕,但只有同病的人才知道,此刻啊杰心中什么都没想。

    大学的四年中啊杰一直都努力的肯着自己的专业,也一直看不起那些只知道花钱月下的人。大丈夫敢豪言纵横四海的时候,那只说明他没遇到能让自己倾心的女人。遥想项羽当年何等英雄神武,但还不是被女人弄的柔情万丈。

    你从祖先那里继承的遗产,要努力利用,才能安享。--《浮士德》既然祖先把爱的权利留给我们,我们就该尽量享受,爱能成就不朽的诗篇,爱能点燃枯萎的生命,歌颂爱的艺术形式实在太多了,爱其实并不能带来副面影响。只要有正确的爱情观。爱情就是美妙的哲学,美妙的主观主义。一切都无法用科学去辨证,太多的论述也只能让爱暗然失色。爱是包容,爱是一切,爱是人性的根源,也只有在强烈的刺激下才会爆发出来。

    爱的确是美妙的,但想爱又没的爱的人呢?啊杰就深受折磨。

    啊杰又来到了昨天的十字路口,寻找那个等车的女孩。霓虹闪烁,人流不息,啊杰一直站到10点钟也没等到他想见的人。回去的路上,一切的行动都被潜意识支配着,因为此刻的啊杰近乎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你这几天怎么了?”苏里问啊杰。

    “没,没怎么。”啊杰从沉思中惊醒。

    苏里盯着啊杰,他那深邃的眼神看的啊杰惶恐不安。苏里好象看出些什么,嘴角抽动一下,只提醒啊杰一句“注意身体。”就去改病例了。

    啊杰还做着接待员的工作。前几天苏里给齐云做催眠暗示的时候啊杰也没怎么听,现在只好看书补回来了。

    “苏大夫在吗?”齐云对啊杰说。

    啊杰抬起头,看眼前这个诚恳的少年。“在,在。”

    啊杰站起身,把齐云领到苏里那,苏里看了看齐云,没说什么。“你带他去你们学校的园子里走走,自己也放松放松。”苏里对啊杰说。

    “好。好的”啊杰回答到。

    深秋的天气格外清爽,金黄色的叶子被风从树梢摘下,在空中翻滚着。那一片片黄叶在阳光下散发着柔和的光。齐云和啊杰走在园子里。

    少年尽情的享受着自然的气息。可在啊杰的眼中却是片片落木萧萧下的景色。秋是浪漫的,很多诗人都认为秋天具有神奇的魔力。

    “林哥,你们学校不错啊。”齐云说。

    “呵呵,那你就努力考来吧。”啊杰说。

    “好啊,我正想做个医生呢。”齐云说。

    “不想做哲人了?”啊杰问。

    “不想了。”齐云说。

    “为什么不想了?”啊杰追问。

    “不知道,总之就是不想了,在说了,能够治病救人多好啊?”齐云快乐的说。

    那快乐并没有感染啊杰,苏里到底对他做了什么?啊杰后悔前几天昏昏沉沉的也没看到催眠暗示的全过程。但苏里的神秘色彩无疑又加深了。

    没过多久,啊杰毕业了,他搬到了诊所附近的一所公寓里。每天都在趁所里接待,看书,晚上的时候骑车到那个十字路口去寻找他心仪的女孩。

    时光如流,一转眼半年的光景过去了,啊杰也不再是那个前厅的接待员了,现在一般都工作都是用他来完成,而苏里也开始准备他的学术论文了。啊杰每天晚上都等的女孩至今还没出现在他的视线中。可啊杰的对他的思恋却病没有跟随时光流逝。它像小小的火苗,漫漫的煎熬着啊杰。

    生活毕竟还是客观的生活,虽然不是主观可以改变的,但既然是客观就有迹可寻。在一个星火阑珊的夜晚,啊杰和他日思夜想的女孩相遇了。

    那是在啊杰推车回来的路上,没有等到她,啊杰很丧气。垂着脑袋漫漫往回走。

    直觉有的时候,啊杰觉得前面有人在看他,他抬起头,朝那个方向望去。真正美妙的爱情并不只发生在歌剧里。

    不远处站个一个女人,也正是啊杰着思慕想的她。

    女孩站在那,盯着啊杰看。”只缘感君一回顾,使我思君暮与朝。”女孩对啊杰说。她婷婷的站在那,并没有走向啊杰,只是站着,静静的站在那。

    “谋伊一笑,百年无恨。”啊杰并不知道那句诗的出处,所以只好顺口胡诌了一句,虽不工整但也勉强过关。

    “我叫林杰。”啊杰对女孩伸出了手。

    “小婷。”女孩把自己的小手放在林杰的大手中。

    简单的相识看起来更像久别的重逢。啊杰看着面前这个女孩,心中的狂喜有点按奈不住了。其实很多人都不能清楚的感受到自身的想法,所以人们往往因冲动而忘记了一些重要的细节。冷静的越久压抑在心地的冲动就越强烈,啊杰并不知道自己在脸红,一着急也往了给自己保存些风度。

    “上次见到你之后,我就一直找你。”啊杰有些语无伦次。

    “找我?”小婷走在啊杰的旁边,看眼前着个羞哒哒的男生。

    “是啊,那之后我就一直想见到你,就像…就像…”啊杰说不出口。

    “就像什么?”女孩笑了,眼神清澈的好象真不知道什么。

    “就像着了魔一样。”啊杰说。

    “呵呵…”小婷在啊杰身边蹦蹦跳跳的,油黑的头发被路灯镀上了一层金边。她的笑声如清泉般流过林杰的心扉,啊杰也随着她笑了。

    看着眼前的这个女孩让他心醉,他甚至觉得能和她在一起是最幸福的事了。

    两人在路上走到很晚,啊杰送小婷回了家,末了要到了小婷的手机号码。啊杰开心的要死。从小婷的口中得知小婷在沈市上学,上次是放假的时候回来的,这次因为她妈妈得了病所以就赶回来了。她次回来也只能停留10天的消息让啊杰心凉了半截。但啊杰还是笑笑接受了事实。

    上帝是仁慈的又是残忍的,就像这个世界一样矛盾,但他并不等同与这世界,要不事情就简单化了。辨证一件事物不同于人们日常生活中所说的否定,日常生活中的否定是以物质外的一个标准进行判断,符合标准的就是肯定,不符合就是否定。但辨证是指物质的自我否定,是内部肯定因素与否定因素相互作用的结果,可顶就是事物自身存在的趋势,否定就是指自身趋向灭亡,转化新物质的趋势。当物质内部肯定因素占支配地位时,物质保持自身的存在。当事物否定因素占支配地位时,那他自我否定也就实现了。可问题是没有人知道上帝是否存在,如果他真的存在那有些事情就太不合理了。可正因为有合理做基准他才会显得不合理,也许那些基准本来就不合理,世界中的一切都在不段的自我否定,但有些事物在枯萎死亡,有些脱旧成新。人类和其他生物也在不断进化中,着就是在走转变新物质的趋势,这也正说明了否定的因素占了统治地位。存在主义中指出人类一直都在按着自己的思维走路,也就是走我们自己设想好的路。人类科技的发达改变了环境,而这是根据人们的思想改变的。达尔文的进化论中指出一切生物的进化都是为了适应环境,那么我们是否会说人类的身体在未来不断变化的环境中也不段变化呢?答案是肯定的。从上面的字句很容易看出人类的思维决定科技,决定环境,而环境决定人类身体的进化。所以人类才是真正神奇的生物,因为我们的身体是因为我们的思维而进化的。这和科学并不冲突,所以说哲学家奠定了人类思维的进化,科学家改变了环境,大家各私其职。很多科学家认为人类对于自己大脑的掌握还不到1/100,可却未曾想过人类的身体也只能使用1/100的大脑能力。(极少数人例外。)反过来说,如果人类能够使用30/100的大脑能力,那人类的身体一定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了。所以人类开发自身的能力同样重要,既然思维决定变化那这么说那些哲学家应该是进化的最快的人了。可问题是人类的进化有来自环境的改变,而改变那些人的却是科学家。可身体和思维的进化会是同步的吗?会不会出现断层呢?这个问题即使在贤明的圣哲也无法将他解释清楚。因为哲学家不可能成为科学家,行而上学与科学存在着很多对立面。康德就曾经指出--逻辑学不能有任何经验成分,也就是说在经验的基础上的思想,普遍,必然的规律成分。科学则完全是建立在自然规律上。

    啊杰又陷入了迷惘的旋涡。不过他想到脑袋快裂开的时候突然笑了,“这些和我有什么关系?只要能见到小婷就好了。”啊杰自嘲着。啊杰走回公寓,躺在床上想着刚才的问题。他突然对哲学很有兴趣了。

    正因为哲学是建立在思想的基础上,所以有很多问题和设想都无法证实,或有待证实,光学派就分出许多来。没有官方的教条,使哲学变的杂芜丛生,哲学的思绪如同脱缰的野马尽情的奔驰在黑雾蒙蒙的草原上。

    小婷的出现使啊杰恢复了啊杰恢复了往日的活力,干起事来也格外起劲。苏里的还有很多实验要做,所以就算诊所暂时关着,他也要啊杰去给他当助手。

    “一会跟我去做c57小鼠脊椎神经切片神经源体外培养实验。”苏里说。

    “好的。”啊杰爽快的答应了,声音还比平常高了几分贝。

    苏里抬头看了看啊杰,眼角的皱纹抽动了下。嘴角上也出现了难得的微笑,但他并没说什么。

    他们先切开小白鼠的脊椎,取了一部分脊髓出来。苏里在显微镜下对它进行剥离。啊杰则准备药水。因为这种神经细胞极容易死,所以只能做悬浮培养,苏里忙的一头汗,终于把神经细胞周围的蛋白酶去掉了。他小心的把细胞放进啊杰调好的药水中,然后又取出培养箱中的转基因酶,把它也放入药剂中。当他把瓶子放进培养箱的时候已经一头汗了。时间也刚好到了到了中午,他对啊杰说“吃过饭在走吧。”

    啊杰忙说:“不了,我还是回去吃吧。”

    苏里似乎看出啊杰脸上奇怪表情,平常他留啊杰吃饭的时候,啊杰是从来都不会拒绝的,便说:“好吧。”

    啊杰刚走出诊所就拨通了下婷的号码。

    铃声响了七声,电话那头传来了甜美的声音“谁呀?”

    “小婷吗?我是啊杰啊。”啊杰漫漫的说,让声音变的尽量沉稳。

    “是我。”小婷小声说。

    “出来和我吃饭好吗?”啊杰巧妙的说,这样即使小婷吃过了也不好拒绝他。

    “好吧。”小婷说。

    “我去接你。”啊杰的快乐都快顺着电缆流进小婷的耳中了。

    “好的,我等你。”小婷说。

    啊杰飞快的朝小婷家赶去。一路上也无心看风景,只觉得耳边风声忽忽做响。他到小婷家的时候,小婷已经在楼下等他了,小婷穿着一身天蓝的衣服。白皙而秀气的脸,纯真的眼睛,湿润的朱唇,一切都吸引着啊杰的视线。

    啊杰带小婷吃的kfc,因为听说女孩都喜欢吃这些垃圾食品。而小婷吃饭时的样子也完全肯定了多数人的观点。

    小婷的手机短信很繁忙。所以吃一点就停下来发一条。当啊杰问到是谁总给她发信息的时候,小婷说那是她男朋友。语气就如同在说别人的事一样平静。啊杰听了后,心猛然一缩,但还是稳住了自己的感情。虽然脸上的表情比刚才僵硬了许多,但还算自然。

    小婷看了看啊杰,似乎没察觉到什么。啊杰也没说什么,他的心早已乱做一团,和小婷说话也含含糊糊的。

    爱情是叹息吹起的一阵烟;恋人的眼中有它净化了的火星;恋人的眼泪是它激起的波涛。它又是最智慧的疯狂,哽喉的苦味,吃不到嘴的蜜糖。--《罗密欧与朱丽叶》啊杰做在公寓的地板上,没有开灯,烟头上的红光无法穿透黑暗的迷惘。愁苦从额头的皱纹钻进大脑,惆怅顺着泪水流出…不要笑话林杰的懦弱。既然让他去和阿喀琉斯对决他都不会有丝毫的怯懦,正如许多英雄一样,他也败倒在了小婷是石榴裙下。女人被上帝造出来到底是陪伴男人还是折磨男人的,谁也说不清楚。

    “不,小婷是我的,谁也不能把她从我身边夺走。”啊杰的眼中闪烁出葛郎台见到金子时眼睛中的光芒。

    “什么君子不与人争夺。我死了一切都他妈完蛋了。小婷和水同样重要,我不能失去她,绝对不能…”啊杰对自己说,随之而来的呜咽声把他淹没了。

    的确,不敢直视感情的人比战场上的逃兵可耻。什么理智战胜冲动,那完全是自我阉割!!!

    啊杰并不是清高的圣哲,他也有自己的存在主意。其实这种心理每个人都会有,只是多少的问题,比如一个人他喜欢吃好吃的事物,穿漂亮的衣服,甚至出门时梳梳头。这些简单的动做都体现了他们内心的需求。只是没有受到强烈的刺激。华生认为人的心理活动就像黑箱一样,不必管的是如何运做的,只要输出就好了。刺激--反映。(s--r)这是行为心理学(behavioriam)中的一个著名的公式。现在小婷就给了啊杰一个强烈的刺激,强烈反映的产生也是不言而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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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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