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婷离开的那天下午,苏里接到了一个电话。是西藏那边打来的,苏里给啊杰留下张字条就匆匆的走了。
没有西厢记中离别的痛断干肠,啊杰茫然的站在月台上,看小婷登车,又看着列车消失在那两条漆黑的铁轨上。小婷自从进了月台就再也没回头。她随着人流走进列车,两条泪痕挂在她清丽的脸上,啊杰也是一脸的落寞。
“我的天使沿着天堂的阶梯飞走了…”啊杰低声说。
女人经常说男人薄性,说男人不懂得珍惜。可她们说这话的时候未曾想到,上帝是用亚当的肋骨制造出夏娃的,女人才是男人的软肋啊!
在坐公车的时候,啊杰听到了两个传销者的对话,起初他对传销很反感,但听着听着却被那两个人吸引住了。
车厢里的人不多,顶数他俩的声最大,周围的人都的不屑的转过头,看窗外的街面,有的蹙着眉头。
“听说老李最近发了?”一个中年男子说。
“是啊,他现在一个月5000多呢,记得他上学的时候数学不及格,被老师数落的天天低着头.“扶着横梁的妇女说。
“是啊,好多人都发了。”男人说。
“他们做的早啊!”妇女叹了口气。
“是啊,但只要咱们努力就一定会成功的。”男子自信满满的说。
“恩,老师都说了。”妇女恢复了自信。
“对了,你看看老师他多厉害,发展了好多的下限呢。“妇女突然想起点什么,在旧皮包里摸索着。
“是啊,今晚还有课,你要去听吗?”男子看了下站牌。
“当然去了。”女子神采奕奕的说。
看年纪,他们都40岁左右了,而且从谈吐来看受教育的程度不高,可他们一提到上课却异常兴奋。就像股迷谈到股票波动一样。究竟是什么力量驱使他们呢?啊杰对这两人越来越赶兴趣了,他把身子朝他俩挪动,想听的更仔细些。
听了很久,直到那两个人下车。他们和中国的一部分传销者一样,没受过什么教育,想极力改变自己的生活,在传销热潮的温度下被烤的兴奋,他们也想成为成功的人,拥有自己的私家车,自己的旅行时间。他们的愚昧程度不下于阿q想得到地主家的那张大床。可他们的觉悟并不高,他们并没有把中国的文化,历史,中国人的个性,考虑进去。罗素在一篇关于中国人的论文中写到,中国,能在那么多文明古国的陨落中得以保存和中国人的性格分不开,圆滑,懒惰,自私。啊杰曾经有个朋友在闲谈中和啊杰提到中国人的劳动问题。他是一个部门的经理,经常尝试提高部门的工作效率,但一直都没有什么效果。任何刺激都只能暂时提高效率。他感叹的说,中国人的奴役性太强了,每个人都想付出最少的劳动换取最高的利益。显然在中国,传销的透明度并不高,而且群众的信任度就更低,这是一个不符合中国国情的行业.
啊杰随便找了个站下了车,他想去散散步,散掉他的满腹愁思。没有目的走着的人,最大的问题就是不知道在十字路口转去哪。走了很久,天色暗淡,街上稀疏的人流都朝各个方向散去了。啊杰路过的一家kfc正是他和小婷第一次去的那家,他正好有些饿了,走了进去。kfc总是受年轻人和孩子的欢迎,走进这热闹的店铺很快就会忘记街道的冷清,啊杰找了个靠窗户的座位,坐了下来。刚坐下,他立刻就站了起来。因为他突然想到这是kfc,如果他不去点东西的话,服务生是不会问他的。
啊杰穿过那些说笑的男女,来到前台,随便点了几样,就坐回了座位上。他侧着头,透过玻璃,看灰蒙蒙的街道。
“先生,您的…”女服务生面带微笑的为啊杰送来了食物。
在她弯腰把东西放到桌上时,一缕别在耳后的秀发滑到了额前。她用手把头发理回去,抬起头,抱歉的朝啊杰笑了笑。
啊杰看了她一眼,她的笑容是是那样熟悉,使他想起小婷常挂嘴角的微笑。啊杰抿抿嘴,低下头,无声的吃着东西。
……
刚到公寓的时候,电话一直响着。难道是小婷打来的?啊杰飞身越过沙发,抓起茶几上的电话。声音是熟悉的,但不是小婷。
“嘿,小杰。是你吗?”电话那头是一个深沉的声音。
“是啊,你是老革吧。”啊杰无力的说,不知刚才那些力量是被那飞身一越消耗了,还是淹没在失望中了。
“你小子还真难找啊,消失了这么久,咋不给兄弟们打个电话?”老革埋怨到。
“我工作忙啊…”啊杰说。
“屁话,谁工作不忙?”老革质问。
“你最近如何?”啊杰问。
“先不说这些,电话里贵,今天同学聚会,而且听说小鸟还拉了几个美女去,你小子一定还没有女朋友吧。”老革问。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杰刚想借着倦意把小婷暂时忘掉。
“都谁去啊?在哪啊?”啊杰问。
“别说那么多了,你快来吧,都等你了。城西,趣味酒吧。”老革当了法医之后,语气变得比以前还强硬了。
“我刚到家啊…”啊杰说。
“快来!来晚了宰了你!”老革命令着说。
“得令!!!…”啊杰无奈的回答。
啊杰以最缓慢的速度穿上鞋,走出公寓。其实他到不是抗拒同学聚会,只是小婷走后,他心理有一种说不出的疲倦。
站在街头伸手拦tixi,很幸运,第一辆tixi就停下来了,听说去城西,司机起初面漏难色,但看了看啊杰也勉强同意了。这么黑的夜,走那么远的的路。要不是啊杰长的特别能带给司机安全感的话,司机是不会去的。
啊杰心理挺乱的,都是老革那句话闹的,热情的司机一路上和啊杰搭着讪。啊杰又不好冷落了他,苦于一腔哀愁无处发泄,又不好向着个陌生的司机大哥诉苦,只要一边望着不停闪过身后的霓虹,一边敷衍着他……
40多分钟的车程,在路过天桥的时候,他看到两个人,女人一头长发披散在前面,看不到面孔,男人抓着女人的肩膀摇晃。借着路灯的微亮,啊杰觉得他们好象是娟子和杨靖。林杰靠在椅子上闭上眼睛,试图享受片刻的宁静…
城西的趣味酒吧是一间不大不小的酒吧。虽然店不大,但在这座城市还是小有名气的。人们都叫他小资酒吧。并不是专为小资提供服务的酒吧,而是酒吧的老板西宇原来是一个小资。
西宇原来是一家公司的小职员,因为酒量不错所以经常被老板拉去陪酒。渐渐的也变成了老板眼中的红人。但是后来西宇做了个奇怪的梦。
他梦到自己的血液可以用火点燃了。吓的他好久都不敢去陪酒了。后来老板也渐渐冷落了他。
既然事情是因酒引起,那就要用酒来解决。西宇离开了那家公司,用自己的继续盘下了一家小酒吧。整修之后,就开了这家趣味酒吧。由于这里环境幽雅,酒吧里的服务优质。所以在这座城市里口碑还不错。
推开酒吧的门,啊杰走进了趣味酒吧。和服务生说明之后,啊杰被服务生引到老革他们的包房里。
包房里坐了11个人,5个女人和六个男人。其中有两个男的已经醉倒在沙发上。有两个女孩拿着麦克嘻哩哗啦的唱着一些不知所云的东西。
啊杰一近来就看到了徐杳。一年多没见这小子成熟了很多。
“嘿,林杰!”鸟鸟叫了一声。
“呦!”啊杰走过去,握了一下徐杳的手,轻轻的排了下他的背。
啊杰和他们几个人分别握了手。哥们们在社会上混了一年后招呼也打的很形式了。
“学习忙吗?”啊杰问徐杳。
“还好拉,你知道的,读研就那几门专业课。”小鸟说。
“你呢?”啊杰看着老革。
“你说呢?”老革面色阴沉。
“哈哈,你有没有看过《绿茶》这部电影?”鸟鸟问。
“看过啊。”啊杰不知他想说些什么。
“我最讨厌你那双整天摸尸体的手…”鸟鸟的声音突然变的很粗,好象在模仿谁一样。
“鸟鸟,你!!!”老革的眉毛立了起来。
“呵呵,别动气啊,我们只是说说电影而已。”徐杳立刻变的小鸟依人,他轻轻的摸摸老革的胸脯。
“少恶心了。”老革扒开了徐杳的手。
一番寒暄只后大家开始喝酒了。而那几个女生却坚持要唱歌。随她们去吧,还好她们的歌声还不至于打扰啊杰他们的酒兴。几瓶啤酒下肚大家都有些微醺。
“我突然觉得这世界很滑稽。”啊杰突然说。
“大才子何出此言?”众兄台忙问。
“你们说人为何而活着?”啊杰问。
大家沉默着,那些唱歌的女生也停了下来,只有音箱里那些轻盈的节奏,在包房里自由的飞翔。
“不知大家看过黑格尔的《权利意志》没有。我觉得人都是为了自己的yu望而活,说白了也就是人们都是为了自己的私欲而活。”林杰突然停下来。
“哈哈,林兄说的对。”刚才喝醉的那位从沙发上挣扎着坐起来。
“对了你们听说过西方经济学中提到的一个案例没有。雷峰才是最自私的人。”那位说。
“你说的对,雷峰帮助别人就是为了自己的yu望,他帮助别人之后觉得满足,觉得爽。这在心理学上叫利他主义。他既然是最能助人为乐的人。换个角度看他也就成了最自私的人了。”林杰补充到。
“不知,林先生想说什么?”一直坐在角落里剥花生的女生说。
她皮肤有点黑,脸长的很细致,弯弯的眉毛,明亮的眼睛。戴一付大眼镜。抿着一张薄薄的小嘴。属于那种泰国美女的形象。
“人们都任由自己的yu望左右自己,那家岂不都成了任性的人?”林杰说。
“那有怎样?”她问。
“一般我们会说谁任性?”林杰看着大家。
“孩子。”鸟鸟说。
“这就对了,那我们岂不都生活在儿童的国度,生活在儿童的世界,生活在儿童的无知和任性中?我们自己也是儿童,我们自己也无知和愚蠢吗?”林杰突然笑了。
“哈哈,林兄带来这个段子真是好笑!”那个喝多了的人突然笑起来。
大家也跟着笑起来,只有她没笑。她偷偷的看林杰,从他们几个推杯换盏时,看林杰微微上扬的嘴角,时而收缩的眉头。
林杰也借着碰杯的空闲,偷空看他身后的她,看那个剥花生吃的女生。
不知道昨晚喝到几点,也不知几点回的家,自然更不知是怎么回的家。他只记得在晕倒前的一瞬间,看到那个女生微红的脸庞,和湿润的嘴唇。
闹钟弄疼了他的耳朵,阳光则刺伤了他的眼睛。他从床上蹦起来,一看表,糟糕,已经10.00了。上午和杨靖约好了要给娟子治疗的…
他飞身朝洗手间跑去…匆忙中踩到了一只手帕,那是一张淡蓝色的手帕,绣着蓝紫色的百合花。啊杰没有注意,径直扎进洗手间了。
不知道苏里在干些什么,林杰有些为那个忧郁的老师担心。挤在公车上,看着那一张张愁眉苦脸。早晨上班的时候,很少能看到笑脸。
无心观景,因为还有一个病人在诊所里等他。在林杰赶到诊所的时候,杨靖和娟子已经在那站了很久了,杨靖比上次来的时候瘦了,娟子也依然无精打采,但看神色似乎好点了。
林杰把诊所的门打开,抱歉的笑了笑,把他们二人请进屋来。啊杰找了几张报纸递给杨靖,自己走进挂满肖像画的屋子里换衣服了。
林杰换好衣服后,来给娟子做放松治疗。
娟子坐在杨靖的旁边,林杰坐在娟子的对面。苍白的灯光反射在那些奇异的画作上,有点雪的寒意。
“最近怎么样?”林杰问。
娟子茫然的看着杨靖,就像一个被欺负的孩子等待亲人的帮忙一样。
“情绪稍微稳定了,可她…”杨靖没有说下去。他把娟子的小手放在自己的手中,轻轻的握着,试图去温暖它们。
“恩,看的出来。”林杰同情的点了下头。
“吴娟!”林杰用一种命令的口吻说,他用深沉的眼神锁定了娟子的瞳孔。
娟子有些害怕,肩膀微微颤抖,暗淡的瞳孔有些恍惚。她看着林杰的眼睛,不大一会就别过头去。她看着杨靖。可怜的神情就像受惊的小鸟。
“看着我!”林杰说。
杨靖扬起头,不再看娟子,微红的眼睛被惨白的灯光刺出了泪水。
娟子看着林杰,肩膀依旧颤抖。
林杰深吸了一口气,又将它轻轻的吐出。
“我知道那药物对你的控制很大,但你一定能摆脱它,相信我。”林杰把声音降低了一个八度。
“我…”娟子抿了一下干裂的嘴角。
“不要怀疑,它不属于你,而你也不需要它。”林杰的声音依旧低沉。
“也许你的生命中遇到了困难,但坚强的你一定能战胜它的。”林杰说。
“我不能…”娟子小声抽泣起来。
“你能!”林杰凝视着娟子的眼睛。
“看看座在你身边的那个人吧,就算为了他你也该坚强起来吧!”林杰说。
杨靖仍然昂着头,娟子看不到他的表情,却看到了他脸旁的泪痕。
林杰走到窗前,拉开窗帘,广场上落了很多白鸽,许多老人和孩子拿出零食在喂那些鸽子。阳光照在那些白色的翅膀上,反射着七色的光晕。
“到我这里来。”林杰说。
杨靖扶着吴娟也来到了窗边。三个人一起静静的看着,没有话语。林杰看着这些天使的翅膀,不禁又想起了那沿着铁轨飞走的他的天使。
杨靖看着吴娟。不知多久,娟子紧绷的嘴角舒展开了。
“杨,你过来一下。”林杰轻声的对杨靖说。
杨靖偷偷的松开了拉着娟子的手,和林杰坐回了座位上。
“对不起,苏老师出远门了,而我的技术又太…”林杰有些愧疚。
“不,您做的已经很好了。”杨靖感激的说。
娟子一直站在窗前,看着广场上的那些自由的天使,享受那些来自天堂的祝福。
“说实话,她的情况很严重。”林杰小声说。
“恩…”杨靖的声音低的自己都听不清。
“我只能做到暂时的暗示,这种强迫的暗示不会长久的。”林杰说。
“……”杨靖。
“所以你有空就多带她散散步,多找些充满活力的东西给她看,也许对她有帮助。”林杰说。
杨靖点了点头。
“也许苏老师会有办法,所以我会帮你们挺到苏老师回来。”林杰说
“谢谢。”杨靖说。
“海洛因的依赖性很强。是需要用药物来控制的,你知道的,心理学不是万能的。”林杰说。
“是的,我知道。”杨靖抬头看一眼娟子。她还站在窗台边,他才放下心来。
林杰拿出一张纸,在上面写了个地址,递给杨靖。
“这是我导师的地址,他是医药学专家,你有空带着娟子去找他,让他帮她开点药。”林杰说。
“这真是太谢谢你了。”杨靖握着字条的右手微微颠簸了一下。
“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如果有什么紧急情况就给我打电话吧。”林杰站起身,朝更衣室走去。
杨靖坐在那,看着娟子宁静的背影,他真不忍心去打扰她。
自从苏里走后,很多病历就要由林杰来整理。直到林杰翻到第2本蓝皮的病历时,从里面掉出一封没有邮票,没有署名,没有封口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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