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倾歌 第100章 狩猎遇刺

    一年一度的围场狩猎，轩辕睿带着十数名朝臣亲赴宁兰围场，一去就是半月，只留轩辕熙监国。

    对于内宫的宫娥来说，主子不在，再加上后宫又无其他妃嫔，只要把那位唯一的昭仪娘娘伺候好，就万事大吉，况且宫人们都知道皇上对这位昭仪娘娘似乎并不恩宠，刚册封时，大家还在猜测这位昭仪会不会有一天成了后宫之主，但三年已过，宫人们的好奇心渐渐的淡了，便也不拿她当回事，再加上皇上狩猎祭祀从来不把她带在身边，这样一来，宫人们更不把她放在眼里，如此，宫娥们的生活在轩辕睿离宫的半月，亦松散了许多。

    在临近归来的日子，百无聊赖的小宫娥时常聚在一起猜测着皇上狩猎归来后下发的赏赐。

    直到，有一天，琉月哭丧着脸跑进易凌瑶的屋内，气喘吁吁道：“凌瑶姐姐，不好了……听说……皇上在围场狩猎的时候……遇……遇刺了，是被抬着回来的。”

    易凌瑶猛然站起，双手抓住琉月的肩，“什么，你说的可是真的？”

    琉月定了定神道：“皇上遇刺这么大的事，整个宫里都知道了，我怎么可能胡乱说呢，这可是要掉脑袋的。”

    易凌瑶秀眉紧锁，兀自摇头道：“不会的，他武功那么高，又有顾逸风跟着，怎么会连几个刺客都应付不了，这肯定不是真的。”

    琉月睁大了眼睛，“凌瑶姐姐，你那么激动干嘛，咱们这些下人，只能期望顾太医能把皇上救过来，要不然，咱们以后的日子，还不知道怎么办呢。”

    易凌瑶不再理会琉月的絮叨，深吸了口气，慌乱的向昭阳宫跑去。任凭琉月在后面蹙眉大喊，“琉月姐姐，你去哪啊，你的头发还未梳呢！”。

    黑发如缎，随着她的奔跑而在身后如浪起伏。不理会别人诧异的目光和窃窃私语，她心里此时想的，不是两人曾经的恩怨，不是两人未解的纠葛，而是，他不能有事，一定不能。

    文武百官跪在昭阳宫的门外，为他们的皇帝祈福，太医院所有的御医聚在一起，商量着对策，一边叹气一边摇头，却唯独不见顾逸风的身影。殿门紧闭，不时有宫娥形色匆匆的端着金盆进出，盆上搭着巾布，进去时巾布全都是洁白无瑕，被端出来时，却缀着一抹抹红色的印渍，触目惊心。

    她远远的看着这一切，血气上涌，心里蓦然一凉，脚下不稳，伸手扶住了廊边的石柱才勉强站稳了身子。

    再也不愿等，她一步步跑上昭阳宫的阶梯，共一百三十六层，以前从未觉得昭阳宫的距离是如此远，远到她一路跑过来，喉间竟有了血的腥气。

    两名武将上前拦住她，打量她片刻，出口呵斥道：“你是哪个宫的宫女，仪容不整，竟然跑来这里捣乱，你难道不知道昭阳宫是天子寝宫吗？还不速速退下！”

    易凌瑶侧目看他，眸光冷冽，“让开。”

    那武将一怔，“好大的口气，这么目无尊卑的宫女我还是第一次遇到，来人，把她——。”

    还没等他说完，只觉得易凌瑶纱袖一扬，眼前似乎飘过绿色的幻影，飘飞若尘的粉末洒在脸上，还未看清那粉末为何物，便觉的脸上一阵针刺般的疼痛，很快便蔓延到脖颈和后背，那武将双手捂着脸，蜷缩在地上鬼哭狼嚎。

    其他的朝臣见他如此，纷纷后退。

    御林军拔剑，将她围在中央，剑刃锋利，在日光下泛着寒冽的光。

    王公公向此处边跑边喊：“住手，都住手！皇上病危，你们怎么还有心思在这里吵闹。”

    众人指着易凌瑶道：“是这个无理的宫女非要进昭阳宫，我们怕她对皇上不利，正欲拦住，没想到她却对犁大人下毒。”

    王公公道：“误会，都是误会，凌瑶姑娘，皇上在内殿，你进去吧”。

    易凌瑶轻轻颔首，“多谢公公。”

    随后，她不理会众人或惊诧或鄙夷的眼光，一路跑进了内殿。

    见她顺利进了昭阳宫的宫门，在门外候了半晌的众臣按捺不住了，其中一个不悦道：“王公公，您怎么会对一个宫女如何客气，凭什么她能进入昭阳宫而我们身为朝廷命官确只能在这里苦等。”

    王公公凑近他，压低声音道：“她可不是一般的宫女，幸好我刚才赶来的及时，若是你们伤了她，待皇上醒来，你们的乌纱帽就保不住了！”

    那人明显一惊，“那她到底什么来历？”

    王公公沉了脸，瞥了一眼众人，尖细着声音道：“咱家提醒你们，不该打听的还是不要多嘴为好。”

    文武百官知趣的不再打听，却纷纷将王公公围住，七嘴八舌道：“王公公，皇上怎么样了？”

    王公公将手中的拂尘一甩，缓缓的摇头叹气道：“顾太医仍在殿内为皇上医脉，各位大人还是静心侯着吧。”

    进了内殿，只有顾逸风和轩辕熙立于床边，易凌瑶快步向前，抓住顾逸风的衣袖道：“顾疯子，你站着干什么，快救他呀。”

    顾逸风摇了摇头，看着她，神色悲戚：“刺客的那一剑伤了皇上心肺，已经药石难医，我无能为力了。”

    她的手无力的垂下，唇角微抖，“他不是带了护卫吗，怎么还会伤成这样啊？顾疯子，你是太医院院令，整个陵奚国谁还比得过你的医术，你怎么会无能为力？

    顾逸风叹了口气，从一旁的榻上拿过一个白色的貂皮，向她道，“皇上为了追赶这只白貂，和护卫走散了，最后种了刺客的圈套，等我们赶到的时候，他已经受了一剑，伤及心肺。”

    易凌瑶看着顾逸风手中的白色貂皮，不可置信道：“他从来不是这般莽撞之人，这次怎么会为了一只白貂，搭上自己的性命！”

    顾逸风垂下眸，想了好久才到，“皇上曾说，陵奚的白貂及其罕见，好不容易遇到了，便想把它捉回来，给你做件坎肩，却不曾想，正中了刺客的圈套。”

    易凌瑶向后踉跄了数步，抓住桌沿才勉强站稳了身子。

    良久，她才继续问道：“那他还能醒过来么？”

    “能不能醒过来就看天意了，兴许——”

    易凌瑶猛然前行一大步，抓住他的领口，决然而坚定道：“我不要听你说什么兴许，我要他必须醒过来！必须！！”

    “易丫头，你冷静一下……”顾逸风顿了顿，试图安慰她，可话到嘴边最终也只是长叹，“我和君羽先出去了，你和在这里陪他说说话吧”。

    内殿顿时安静下来，易凌瑶拿了那件白貂，细细看了许久，忽然脸色一变，使劲甩手将它丢在地上，看着轩辕睿道：“为什么要这样做，你以为你现在昏迷不醒很好玩是不是，一次次的让我难过，让我心如刀割很有意思是不是，我告诉你，你用命换来的这件白貂，我司马凌瑶不稀罕！”

    “我刚才用毒粉伤了陵奚的将军，你不是爱民如子吗？你不是英明神武吗？你怎么不起来为他讨个公道，你起来骂我，起来罚我呀！你这样躺着，哪还有一点帝王的样子！！”

    “在悬崖下的时候，你冒着生命危险为我换回了这双眼，如今，又拿命去为我取那只白貂，你有没有问过我的同意，你总是这么自以为是，让我欠你的越来越多，我告诉你，轩辕睿，要是你再不起来，我欠你的，这辈子都不还了！！！”

    她吼出来，气窒与胸，迫的她弯腰低咳，泪盈长睫，痛的撕心裂肺，只是那人仍在床上躺上，双眸紧闭，丝毫没有反应。

    整个室内只有她一个人的哭声，今天以前，她还以为自己总有一天会放下他，放下这段情，可是，听到他出事，她还是会心痛如绞，心里空落落的疼，无边无际的蔓延。

    许久，她强撑着站直了身，抬手擦干眼角的泪痕，怔怔的看着他苍白的睡颜，缓缓蹲在床边，拉住他的温热的手紧紧捧在掌心，自言自语道：“你知道吗，当我听说你遇刺了以后，我感觉整个天都塌了，我曾经以为，那封和离书能够让我放下所有的过去，可是今天我才发现，原来我一直在自以为是呵，你一直在我心里，对你的爱已经融入了骨血，剔不掉，拿不走。如今，你在我面前躺着，又让我何去何从！心里被人挖去一块的痛，你可明白？”

    “我固执，任性，不听话，是你把我宠成了这样的性子，没了你，我以后可怎么办啊？”

    “你是皇帝啊，怎么能这样不管不顾，你要是这么一直睡下去，太后该有多伤心，陵奚的百姓该有多惶恐，我会有多难过，你想过吗？”

    她兀自说着，即便面前之人再不能回答她。

    易凌瑶将他的手背贴在自己的脸上，放低了声音道：“我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其实，你离宫的这半个月，我每天都很想你，想你回来之后会不会第一个来看我，想你会不会再送我一只流苏簪，哦，对了，我还给你缝了一个荷包，虽然我的女红差到被琉月笑话，但我会慢慢学的，只可惜，不知道还有没机会将它亲手拿给你。”

    “三年了，师父，我们彼此怨恨了三年，找寻了三年，如今，还没能好好的说句话，你就丢下我不管了，难道这就是你对我的惩罚么？让我眼睁睁的看着你离开，从此一个人孤零零的在这个世上，没有你的尘世数十载，我不知道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她将他的手放入锦被，用指尖慢慢的勾勒着俊颜的轮廓，放柔了眸光看着他，故作任性道：“我们纠葛还没能了结呢，要是你不愿醒过来也没关系啊，我一定会去找你，你也知道，我是那么固执的人，不管用多长时间，奈何桥边，忘川河畔，三生石旁，我都会找到你，把这三年的恩怨说清楚，你想一走了之，可没那么容易。”

    她一句一句的娓娓道来，没有山盟海誓，亦不是缠绵情话，只是点点滴滴的肺腑之音，汇成了生死相依的誓言。

    她微眯了眼，神色悲切，“自从回来以后，我还从未说过那么多话，你看，我好像越来越啰嗦了呢，我告诉你啊，你要是不醒过来，我就一直在这里吵你，吵到你烦为止。”

    仍然没有人回应。

    她每说一句，心里的苦涩便强烈一分，心痛的连呼吸都丝毫不敢多用力气。

    “凌瑶是真的想你，师父……”

    “易丫头，别说了，要是你想哭就哭出来。”顾逸风怕她想不开，进来看时，才发觉她已近乎呓语。

    易凌瑶闻言转头，硬生生的把泪逼了回去，瞪着他极为认真道：“我为什么要哭？我怕哭坏了眼睛，到了那边，我会看不清我师父，那我还怎么找到他。”

    顾逸风心里一痛，轻声劝道：“易丫头，别这样。”

    易凌瑶冲他缓缓一笑，便不再理他，有些恍惚的走出殿外，好心谢过王公公的搀扶，一个人毫无目的走，没有人敢再栏她，她的目光微滞，不多时，竟然只身来到御花园，毫无预兆的走进了那片彼岸花的中心。

    残阳如血，染红了天边的云霞，鲜红的刺目。似有哀婉的乐音从云端传来，如泣如诉，如怨如慕。夕阳的一抹余辉映在花心，风过，花瓣微卷，随风飘摇，亦像是在诉说着一个故事，留不得，不如归去。

    万种相思，千般难过，霎时从心底满溢，如风一般流淌的烟云满天。铺天盖地的无助和苦涩，将她紧紧裹挟，无可逃遁，痛的体无完肤。

    所有的伪装和坚强瞬间崩塌，她再也站立不住，跪在这片妖艳的彼岸花旁，泪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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