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夫子之前以为是东营的高层出了问题,现在看来,这一切都是城主府大管家的大手笔了,是吗?”
莫孤特意在两个“大”上加重了音调。
“嘿嘿嘿……都说莫先生是沐猴衣冠,假装斯文,老夫曾信以为真,对你颇为不屑。却不想,我们都被莫先生的外表欺骗了!莫先生的思维和智慧,非常人能及啊!”
莫孤摆摆手,一副不值一提的样子:“本夫子不过比他人多喝了几口墨水,又好奇心比较重罢了!”
“好奇?莫先生可知,猫妖贱命九条,条条皆丢在了这‘好奇’二字上?”
“人妖也是妖,侯管家这样说自己的同类,怕是不妥吧?”
“是不是同类有何区别?难道人类里互相残杀的事情还少吗?弱肉强食,放之四海而皆准!”
侯四海的语气颇为不屑。
“弱肉强食吗?”
莫孤默默呢喃了一遍,陷入了沉默之中。
正如侯四海所说,“弱肉强食”是这个世界自古存在,且放之何处都通存的真理。
人们说这是生存法则,莫孤既不赞同也不去反驳,所以他说是真理。对于那些良知早已泯灭的妖、魔来说,弱肉强食确实是生存的法则,而且是至高无上的生存法则!
而对于人类来说,它不是生存的法则,而是心性的法则!人类拥有最富饶的土地,优越的生存环境,是最高等级的智慧生物。
弱肉强食的故事在人类中不断上演,不是强者为了生存,而是他们丧失了本性,泯灭了良知,一副人的皮囊里面住着妖、魔。
莫孤的双眼逐渐变红,道道血丝就像那个春晨从黑云中落下的红雨。
莫家寨村口的那条小河的水渐渐变成了红色,那是一千七百多人的鲜血染红的!
他的脸犹如死灰,就像村外刹那枯萎的花草。她们碧玉年华,如春光般正俏然明媚,却惨死前都不能片缕遮身。面对着上百个死不瞑目的屈辱冤魂,有什么花草敢绽放?
整个莫家寨冤魂萦绕,不肯入轮回。这些天性善良的人,死了都想不明白,那些被众生敬仰、信奉的神仙为什么会对普通百姓下手?
这是弱肉强食吗?
莫孤发现,自己竟然找不出答案来。他低下了脑袋,双手下意识地紧紧攥起。
薏奴眉头一皱,看着莫孤那突然百般萧索、万念俱灰的背影,她的心里刺痛了一下。
公子,你还有薏奴啊!
忍着心里的疼痛,薏奴无声的走到莫孤的身边,伸出了一只柔弱小手。
感觉到自己的手被薏奴用力地握了两下,莫孤顿时清醒了过来。迎着薏奴那关怀而担忧的目光,他的嘴角挤出一道难看的微笑。
侯四海摇头道:“别依依不舍的,很快你们就能在另一个世界相遇了。你们谁先死?”
莫孤却笑了起来。他冲薏奴眨了眨眼,又抬手摩挲着鼻尖,道:“最后一个问题--”
莫孤慢慢垂下手,大吼一声:“你们谁先死?”
他的右手突然甩出了一道银光。同时,薏奴轻身跃起,一片木板从她身上飞出,射向侯四海。
两米多的距离银光刹那而过,它的目标是一直俯首而立的常德才。
常德才用力一蹬,身子跃起一米多高,向后落在了几米外。
待看清了银光到底是何物后,常德才忍不住惊呼道:“矛?”
“矛你吗的毛!”
莫孤手腕迅速一抖,那银光顿时在半空中滞了一下,却是一把短匕。正是莫孤说过的“自相矛盾”中的那把矛。
短匕的柄上系着一根细不可察的细丝,莫孤巧力一拽,紧绷的细丝发出了一声好似琴弦轻拨的轻微嗡鸣,短匕便瞬间转向,速度依旧回射而来。而这次,匕首尖直直对着浮空的古书。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间,而莫孤的真正目标就是古书。先前去攻击常德才,是虚中带实:虚晃一招逼退常德才,若他不退的话,那就实打实的先干掉他再说。
莫孤不知道他们到底要取什么东西,却明白他们当前唯一的目的是打开古书上的禁制。
也许这一击下去,古书上可能一道划痕都没有,但是……
吗的,这个时候哪里还有但是!
在莫孤精准的操纵下,短匕如同一道闪电般,划过优美的弧线,又笔直地刺向古书,准确一点地说,是刺向书页中间那个还差最后一笔的“破”字。
短匕迅疾犹如闪电,其威势也丝毫不逊。不过眨眼,它从毛笔与古书中穿过,破开的空气波动,令毛笔上的红光摇曳着、黯淡了一分。
然而,就在寒光闪闪的短匕尖触到古书的时候,一把白羽扇似凭空出现一般,贴着古书挡住了短匕。
叮!
白羽扇以洁白的羽毛编成,扇骨是数根粗上几分的黑色大羽。却不想短匕刺在扇面竟发出了一声清脆悦耳的银铃声,就好像是轻轻点在了一面银镜之上。
这把白羽扇一直被常德才握在手中,莫孤刚刚看到他的时候特意看了一眼。毕竟,七宝楼里的六件宝贝,件件皆非凡物。
“小子,还我宝贝!”
常德才那双枯凹的眼睛里闪烁着愤怒的目光。仅仅一晚,自己的七宝楼里竟同时丢失了两件宝贝--矛和雪蚕丝。若不是自己及时转移了另外三件,而白羽扇更是从未离开过自己的视线,七宝楼怕要改名两宝楼了。
“想要?自己来拿!”
体内星元迅速运转,瞬间注入细丝中。细丝轻微的颤抖了几下,如阳光下的雪白蚕丝般,通体泛着闪闪银光。
常德才眼睛一红,怒吼一声:“还我雪蚕丝!”直接跃过了五六米的距离,攻向莫孤。
然而,他与莫孤的修为差距摆在那里。四窍之差有如天壤之别,不过几个回合,他身上的白袍就被莫孤手里的短匕划出了十多道口子,绽放出了数朵殷红的花。
常德才再一次被逼退,站定后,他用力一咬舌尖,噗地一声,吐出了一大口混着唾沫的血。
血遇空气,瞬间变成了一团血雾。
常德才站在血雾中,满嘴的血顺着两侧的嘴角纹从下巴滴落,就像刚刚从鲜血淋淋的尸体里抬起了嘴巴一般。
他的十指指甲突然长出一寸多长,犹如狼爪般,森光幽幽。双眼已经一片血红,如月夜里的一双嗜血狼眼。
他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改平日里的阴鸷模样,竟裂开血嘴冲着莫孤嘿嘿笑了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