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远 第九章

    可能是因为没有再蜷着，我醒来时候，胃部的不适已经好了许多。梁冉见我转头看他，关切道，“你有没有好一点脸色怎么还是这么白”

    “应该是灯光的原因，我已经好很多了，今天谢谢你。”我一脸恳切。

    见我这样说，他像是松了口气，“好点了就好，刚才真是吓坏我了。”他递给我一盒牛奶，我手一摸，竟然是热的。

    邻座的姐姐突然开口，语气有些羡慕，“小妹妹，你男朋友不仅长得帅，对你也真好，刚刚听人说胃疼喝点热奶好，立马就找列车长借了一个水杯，一直接开水把牛奶替你温着呢。”

    也许人在生病的时候最脆弱，我有些动容，看向他，竟然没有反驳那个姐姐的话。

    梁冉什么也没有说，目光一如既往的温和，“趁热喝吧，一会儿凉了。”

    我们到达成都的时候是凌晨四点多，天还没有亮。太早没有公交车，我们打车去了长途汽车站，准备转车去我家所在的那个小县城。

    问了车站的工作人员，最早的一班大巴是早上六点半，我们就在车站边上找了一家小店吃早餐，我请他吃了成都特色的担担面，最后我要付钱的时候，他却抢先一步递给了老板，我却执意把钱给了他，“说好的我请客，这点面子都不给吗。”

    他只得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我们上了车，通往县城的路并不好走，大巴慢吞吞地向前，窗外熟悉的景色在我眼前略过，可是梁冉此时此刻却又坐在我旁边，竟让我有一种今夕何夕的错觉。

    我心里忧虑着爸爸的伤情，再加上旅途的疲惫，我没有力气开口说话，索性看着窗外，沉默不言。似是看出来我情绪低落，梁冉也没有开口。我们就这样保持了一路。

    到了县城，我们一下车便打车去了县医院。在医院门口，我没有让梁冉陪我进去，让他去找间宾馆休息。这次他倒没有坚持。我问了前台的护士，几经周折，找到了爸爸所在的病房。

    我推开病房门，看到病床上躺着的熟悉的身影，声音颤抖地叫了一声，“爸!”

    姑姑坐在病床边，看到是我，神情有些激动，“娃儿，你终于回来咯!”

    我看着爸爸腿上绑着的石膏和头上缠着的绷带，“姑姑，爸爸他到底怎么回事？现在怎么样了？”

    “还不是星期二那天嘛，你老汉开了一晚上车，白天的时候有个人叫他帮忙顶一天班，你晓得你老汉又是个老好人，就答应了，连着开了一夜一天，结果晚上八点就出事咯，”姑姑边说眼泪又开始掉下来，“现在医生说是左腿骨折，然后头部受伤，有点轻微的脑震荡，没有大问题，观察几天就得行了。他刚刚输了液，睡着了。”

    听到说爸爸没有大事，我心里悬着的一颗大石头才落了地。我坐到床边，看着爸爸的脸，眼泪情不自禁地涌上来，“没有大事就好，没有大事就好。”

    也许是看出来我精神不好，姑姑问我，“听说国庆节的票不好买，你是硬座回来还是站票回来，啷个脸色看起来这么差哎。”

    我不想让她担心，就说，“我是买的硬座，运气好，还剩几张票。”

    “硬座二十几个小时也不轻松，旁边有张空床，你要不去躺着休息下。我在这看着你老汉，没得问题。”她指了指旁边空着的床位，因为县医院医疗条件不好，现在大多数人生病都更愿意去市里的医院，因此县医院的很多病房都住不满。

    “我没什么事，姑姑，这两天辛苦你了，你去歇会儿吧。”

    “其实你在那么远上学，我不应该给你打电话让你担心，但是那天你老汉送进医院来的时候，满脑壳满身的血，我遭吓惨了，整个人一下子就懵了，不晓得怎么办，才给你打的电话，后来听医生说才晓得问题不是很严重，等你老汉醒了他肯定又要怪我把你叫回来了。”姑姑一边说，一边给我倒了杯水，眼神慈爱。

    “我爸才不会怪你呢，是我自己想要回来的，我也想你们了。”

    姑姑看着我笑了笑，眼角有细细的皱纹。我妈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生病去世了，我家因此欠下了许多钱，爸爸一直忙着赚钱还债，小时候我便常常住在姑姑家，她和姑父都对我很好。想到这，这次回来还没有见到姑父，便问，“姑姑，姑父怎么没在呢？”

    她从一旁的桌子上拿了一个橙子给我削皮，“你姑爹回家去给你老汉拿点换洗的衣服，刚刚才走。”

    她又问我，“你在上海那边还习得惯不？”

    “老师和同学对我都挺好的，学校也很漂亮，唯一不好的就是那边的菜从来不加辣椒，吃得一点不过瘾。我在学校的时候常常想你做的菜，尤其是水煮肉片，每次想起那个辣味，都忍不住流口水。”我故意做出一副馋馋的样子，吸了吸口水。

    姑姑笑打了我一下，“这么大了还是没个正形，你要想吃，回来我天天给你做。”

    我们说着话，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去了，这中间，姑父也回来了，我同他问好。中午的时候，爸爸终于醒了过来。他睁开眼看到我，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叹了口气。

    我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忙凑过去，“爸，你别生气。是我自己要回来的，其实我提前很久就买好票了。”

    也许是爸爸身体还有些虚弱，看着我许久才说了一句话，问我在那边好不好。

    我坐在床边，一件件地把在学校发生的事都说给他听的，讲我丰富多彩的校园生活，讲军训时候那些搞笑的事情，还讲了我得到了学校的新生入学奖学金，略过了我去做兼职的那一部分。

    爸爸很安静地听我讲，他素来有些沉默寡言，只说了一句让我要好好学习。然后他看我脸色不好，便让我回家去睡会儿觉，下午再过来。

    我不想让他担心，又想到梁冉在这里，人生地不熟，我总该去看看。便和他们道了别。

    出了医院的大门，我给梁冉打了一个电话，他居然没有睡觉，“你在干嘛，不是让你休息吗？”

    “我在医院旁边的一家奶茶店，我怕你找我有事。”他声音有些低。

    我被他气得无语，语气凶狠，“那家店叫什么名字，你在那待着别动，我过来找你。”

    毕竟在这里生活了快二十年，我很快便找到了他说的地方。梁冉站在门口，也许是怕我生气，他努力做出一副无辜的表情。

    我站在台阶下，看到他这个样子，反而气笑了，叹了口气，只得无奈道，“跟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