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之变 三十三、风林山火 七

    温忱没有走远，就在成家庄外的树林里，凌华吊死的那棵树旁。笔神阁 www.bishenge。com

    树下还是只有周禹一个人的脚印，以及他的拐杖留下来的圆斑。

    “到底是怎么把她吊上去的呢？”温忱身后传来吴白的声音。“我试探过了，这里轻功能好到抱着个人不留下任何痕迹的，除了我们几个没有别人。”

    温忱：“发现凌华不见的时候，田家庄主要的所有人都和我们在一起。”

    “你们觉不觉得奇怪……”卫瑶突然问道。但温忱和吴白都听懂了她是什么意思。根据荀氏对于阴暗污秽之气的研究，这些阴暗污秽之气乃是人的邪念所化，虽然这里有着两个武学门派，一般若是没有人操控，不会有邪气主动上门，但是这里也太干净了。刚刚去世了四个人，还都是被人害死的，竟然一丝邪气都没有，他们这么品德高尚的吗？

    不仅如此，这里是，干净得连一丝低等瘴气都没有。

    温忱脑海里突然冒出来一个人，这个人不愿干预生死，但却帮他们扫除了所有干扰的阴暗污秽之气，使所有人能专心关注这个案子……

    姐姐，永远是姐姐。

    突然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三人回头看见两个衙役正迎面跑来，看见站在树前的是吴宗主和温二公子，硬生生将斥责的话憋了回去。

    “你手里的这个……”吴白注意到其中一个穿着红衣服的衙役的左臂挂着一件黑色的披风。

    “哦，这个，是刚刚在树林里发现的。”

    “是湿的吗？”温忱问道。

    “不是。刚刚周大人也问了同样的问题。”衙役可能是看温忱等人虽然位高权重，但都是极好说话的，竟直接抱怨起来，“自从周大人回来之后，就没休息过，使唤来使唤去，我都一个半月没见到老婆孩子了。”

    “回来？”吴白问道，“他之前去哪里了吗？”现在幽州所有的官府人员都是整个九州统一选拔的再抽签决定分到哪个州的。这一批官员还是在他老爹当家的时候就上任的，至今差不多两年多。他接手之后幽州各地都风调雨顺，没出什么岔子，也就从未过问。

    “前一年末的时候周大人为了追踪牢里面逃出来，逃到白村江的几个男子，进了山区，遇到了雪崩，失踪了很久，左眼和左脚的伤也就是在那个时候留下来的。这个犯人是六年前进来的，当时还是上一任大人主审的，据说是和斐玄先生的案子有关。我前年才刚进府衙，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那小衙役讲着讲着脸上的汗都流了下来。

    另一个小衙役也大着胆子说：“是啊，原本周大人和孙大人郎才女貌，可谁知周大人消失之后，孙大人也不见了，突然就成了成家庄的大夫人。”好了，不仅跑了主事的，连二把手也一起不见了。

    两个小衙役拉家常一般说完之后就欠身告退，便抹了把脸匆匆忙忙跑开了。

    吴白的脸依旧是那种风轻云淡的闲散样子，只有温忱看出来他的脸实际上在越来越黑。县官失踪了将近一年是件大事，可是吴白却从未接到任何报告，对这件事情一无所知。从刚刚小衙役坦然的神情中，应该是按程序上报了的，但是……“看来回去之后要好好收拾一下吴家那帮子人了。”卫瑶听得眼皮直跳，吴白笑里藏刀的语气，就像自己不是姓吴的似的。

    “走了，这场战争还没结束呢。”温忱撂下一句话就一个人先行离开了。

    田家校场。

    田司拉弓搭箭，却心神不宁：“成义、成繁、哥哥、凌华，为什么，为什么要为了我对斐玄前辈……为什么。”身后的门被微微推开。

    田司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汗珠：“果然，是你。孙乔。”

    门后走出一个浅灰色衣裙的女子——正是成大夫人，孙乔，“看来你已经猜到是我了。”孙乔的声音微扬。

    “是啊，当你说出雷的时候，我就知道是你。疾如风，徐如林，掠如火，不动如山，动如雷霆。”

    “是的，就正如你说的那样，其实这段话还有一句，难知如阴。”孙乔突然阴笑了一声，“就像师父被他们害得在阴冷的落叶下眼睁睁饿死。”

    “所以就仿照了这句话。”

    “啊？是的，不过他们好像对此并没有什么感觉。”

    “所以你就从凌华嘴里逼出了成繁的名字，又杀了凌华！现在，现在是要来收拾我了吗？都是为了给斐玄前辈报仇！”

    田司全身紧绷，机警地看着孙乔走到剑架前。

    孙乔又一次“啊”的一声，眼里带着不解：“你在说什么呢，我是来保护你的，从那个要杀了你的人手里。”突然凌冽的剑光从田司左侧穿过，正对着校场的大门。

    天空中一道闪电劈下，照亮了整个校场，随后闷雷滚滚——是惊蛰。

    田司转过身去，顺着孙乔的剑看去，是一个从未怀疑过的人！

    成夫人！

    “不亏是考上县官的女人。”

    田司一下语无伦次：“你，你就是杀了他们四个的人！”

    成夫人整个人都处在亢奋状态，眼里是激情难抑。正要开口却被孙乔抢了先：“还有斐玄先生。”

    成夫人的脸一下阴沉下来：“我就是想让他受点伤，往他的马脚扔了一颗流弹，谁知道马在受惊之后竟然往悬崖边跑去。”她又笑起来，高声道：“还有那四个傻瓜，居然以为是自己导致的。”

    “那你为什么要杀了他们，不是有人替罪更好吗？”

    “因为他们发现了啊。”成夫人的神情轻蔑，一副看着傻子的表情，却又按耐不住解释的激动，“他们后来发现是我，准备去报官。居然要去报官？那怎么行呢，你说是吧！”

    “现在终于轮到最后一个了。”

    “你连自己的儿子都杀吗？”

    “自己的？你在说什么？成繁怎么可能是我儿子！那是成直信前妻生的，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那你为什么又要杀了田司。”

    成夫人挑着眉：“哦？为什么，他不死，我们的赌局怎么会赢呢！”她推开校场的大门，身后已经聚集了十七八个拿着火把的青壮年，每一个都是一脸亢奋。

    “先给人百发百中的希望，等到大家对他寄予厚望，‘啪’的一声，全输了！”成夫人手里拿着长枪，胜券在握，“有还有你这个傻女人，居然为了调查恩师的死嫁给一个你根本不爱的人！”眼里尽是轻蔑。

    孙乔伏低身体，随时准备动手，她看着成夫人身后的人，背后已经冒汗，面上还是一副尽在掌握的样子：“那么，能不能告诉这个傻女人，你到底是怎么把凌华挂在树上又不留下脚印的？”

    “对一个将死之人，我为什么要说这么多？”

    成夫人戏虐的笑声穿过雷鸣勾引着田司的怒火。

    “你……”

    “因为马。”吴白隐了半天气息，此时终于能够一吐为快。“那个时候你是骑着马的，是不是？所以才从树的后面把田夫人的脖子套住。之后你又假装骑马而来，让人分不清马蹄印子是什么时候印上去的。”

    温忱轻飘飘地站在吴白左侧，右侧的卫瑶已经抽出半截宝刀。

    “你，你们是什么时候来的！”成夫人额上已经渗出冷汗。

    “我们？我们一直都在这里，在你来之前，哦不对，是在田公子来之前，我们就已经在了。”

    “这就是八大世家的武功吗。”孙乔心中感叹，他们竟没有一个人察觉到有三个人站在自己身后。

    “但在我们之前，好像有人已经到了。”顺着卫瑶的目光从草垛里站起一个人。

    “防守的时候，不动如山。”是周禹。

    成夫人一群已是穷途末路：“点火！点火！”

    “那可是……”

    “我说了，点火！”

    一时间刀光火影，伴着电闪雷鸣。

    卫瑶将刀横在胸前，待对方靠近，飞快地划了一个八字，一瞬间三个人往东西南三个不同的方向飞了出去。

    “喂！不是之前说好不伤人的吗！”吴白一面叨叨，一面踩在一个虎背熊腰的男人身后，将他的两手一个劲往后拉，往反关节的反向一掰“啪嗒”一声，两条手臂像断线木偶一样垂了下来。

    卫瑶倒吸一口凉气，看着都疼：“放心，我用的刀背。还有，你这个明显比我下手重多了！”

    吴白拍了拍手：“没事，之后本宗主亲在在帮他把手接好，虽说不能再舞枪弄棒了，但举个火把还是可以的，你说是不是，大兄弟？”

    地上的那位大兄弟已经疼昏过去了……

    突然，成夫人疯了一般直冲向跛脚的周禹。

    “阿禹！”孙乔来不及多想，硬生生如铜墙铁壁一般挡在周禹身前。

    刹那之间，一道“黑鞭”从远方抽了过来，如黑龙翻滚，摆尾甩在成夫人脸上，将其撂倒在地。

    就这样，成家庄和田家庄的案子就以成夫人脸上一道深紫色的淤青告终了。

    两日后，成家庄内。

    周禹：“到时候升堂公审，还需要庄主来县衙一趟。”

    成直信：“好的。”

    周禹的脸上已是胡子拉渣，对着孙乔生硬的说：“你别忘了回县衙继续工作。”说完就拄着拐杖一跛一跛地离开了。

    荀向听到孙乔一个人默念：“疾如风，疾如风……”便看见那个浅灰色衣裙的女子追着周禹跑了过去，“我，我那时候以为你已经遇难了，所以就擅自辞了官职想要一个人查清师父的案子。于是，就和成义……”

    周禹抬起手，犹豫了片刻还是又放下了：“笨蛋！我不是说了吗，等想清楚了就回县衙。我还等着喝被你糟蹋的茶水。”

    “嗯。”

    温忱看着荀向，浅浅的笑着：“姐姐……”

    荀向：“干嘛？”

    “没什么，就是叫一叫你。”

    “笨蛋。”

    “嗯。”

    两人正准备收拾一下离开成家庄，不想撞见吴白火急火燎地离开，往徽州的方向飞身而去。温忱看着卫瑶不说话，意思是“这是什么情况？”

    还没等卫瑶开口，吴白的声音已经传来——小姑姑她（吴媛）写下罪己书，自裁了。

    荀向皱眉，这个女人一个月前说，绝对不会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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