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维克正把一杯茶一张报作为上班早点的享受。金明打电话给他,要他马上到政府大院门口的广场,郭市长点名要他也一同去八峰县。原来中央、省扶贫办的人要去八峰县,检查一下专项计划落实的情况,东西岭村是重点,市长陪同,也就拉上挑起这件事的马维克。
郭市长让马维克同坐一辆车,问了一些东西岭学校的基本情况,并笑着问马维克:“市里对这件事态度你有没有情绪呀?”
马维克实事求是地回答说:“开始有一点,但听了您的讲话就没有了。”
“市里大多数领导对你抓的典型宣传是肯定的,赞扬的,认为捅出了问题的只是少数人,主要领导虽然也有些看法,但他也不是否定这件事。”市长说。
马维克知道市长与市委书记合不来,很多事上有很大的分歧,话中的所指不言而喻。市长是个老牌大学生,学化工工艺的,几年前从在江宁的省化公司总工调到市政府做领导,从管工业的副市长到市长。这几年抓基础工业、抓市政建设,有几个大手笔,老百姓口碑很好。但他毕竟还有几分书生气,而且不是当地起来的干部,根基不深。没合并之前,原市委书记是个老军人出身的,很正直,非常支持他,两人配合得很好。合并后,现任市委书记不太喜欢这个说话直率、办事一套套理论和规则的知识分子,开始还只是点摩擦,逐渐形成对立冲突,现在已经有点公开化。市委书记是市里的一把手,郭市长又缺乏一帮子人,所以慢慢被架空了。这种情况在江宁市已经不是什么秘密,省里做过调解,效果甚微。
马维克是个聪明人,他没有和郭市长打个深的交道,也不想参与市长和书记的是非,所以没有接郭市长的话说,只是说:“张菊英老师真了不起,在那么艰难困苦的条件下,东西岭两个村这些年没有一个失学儿童。”
郭市长点点头,望着窗外说:“是啊,我们真的对这样一些默默奉献的人关注得太少了!”忽而转过脸对马维克说:“你当过老师,你觉得当老师与你现在相比怎么样?”
这个问题太难回答了,教师职业崇高,与青少年打交道充满乐趣,但太辛苦,而且很清贫。现在自己是市政府官员,按理说,于公能为百姓为国家做更多更大的事,于私权势利益,都是当教师没法比的。但现在自己的处境,大多时间是昏昏庸庸,碌碌无为,这样下去,有一天也会成为一个草包。马维克淡淡地一笑说:“各有千秋,但以我的性格,可能更适合当老师。”
地市合并前,虽然马维克在市委,作为市里重点培养的梯队干部,郭市长当然对马维克多少了解一些。合并后,连原来地区的刘副书记都非常欣赏他,器重他,调整时有人提出把他放下去,是刘副书记力挺他,还专门到市政府向市长推荐,说马维克是个人才,才留在了政府。他也听到一些相反的反映,说这个人心高气傲,不把一般人放在眼里。为张菊英的报道,柳秘书长当着书记和市长也说过,说他过分固执。市郭长忍不住自己发笑,知识分子就这毛病,人家就这么评介他的,所以他理解马维克。他对马维克说:“是啊,现在官场有些环境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很好的适应的,有时我也想再去当我的工程师,或者到哪个学校去当一个化学老师。”
马维克理解现在的市长当的也很难,但毕竟是省管干部,市里的人就是再使绊子,也无非对顺利升迁有点影响,不至于有弃官的想法吧。于是笑着对郭市长说:“那可不行,江宁人民还指望您把江滨大道全线打通,把江滨公园贯穿东西呢!”
郭市长说:“没有我,江滨大道和江滨公园也会如全市人民之愿的,还有你们这些年青人嘛!”
这时,坐在副驾上的市长秘书回过头说:“市长,到八峰县城了,前面来了几辆车,可能是县的领导来接的。”
“待会你下去告诉他们直接去东西岭村,汇报安排晚上!”郭市长对秘书说。
“那午饭呢?”秘书问。
郭市长看了看表说:“到村里或者乡里简单吃一点。”
秘书提醒说:“还有上面来的人呀,恐怕——”
车停下了,八峰县的县长跑过来。秘书连忙下车把市的意思转达给县长,县长打开车门与市长握手,说:“市长,汇报可以安排晚上,但吃饭恐怕不能到乡村去,那一点准备有没有,买小菜也要时间的。开通仪式是下午三点,不如在县里吃了过去,我们已经安排好了。”
郭市长想了想说:“那就这样吧,先带中央和省里的人转转县城,让他们感受一下我们山区县的新面貌。吃饭简单点,别搞酒,否则一个个脸红红的,到现场老百姓会骂的哟。”
县长点点头说:“市长放心,我们穷县,想不简单都不行哦!”说得郭市长和车上的人都笑起来。
东西岭山脚下的公路边红旗招展,两个大彩色汽球挂着两条大幅标语,格外显目:共产党创建开放道,东西岭迈步奔小康。
郭市长一行人一下车,锣鼓喧天,群众一遍欢呼:感谢上级领导对我们的关怀!感谢各级政府为我们开辟了东西岭通道!这些声音是发自肺腑的,世世代代的背篓爬山从此结束了,封闭的山庄敞开了开放的大门,人们怎能不兴高采烈。
中央、省、市的领导为公路开通剪彩后,长长的车队沿着平坦的盘山水泥公路缓缓向东西村驶去,后面是奔跑的人群。
马维克非常激动,不到一年,他陪着何叶爬的那条人踩的山道有部分还在,只是静静地躺在那里,作为东西岭人上山的历史,作为汽车开上东西岭村的见证。盘山水泥公路借鉴了人们原来取近求平走路的选择,削山填沟,没有多少绕道,到东西岭小学也就比过去稍稍多了一二公里,不要说车,就是走路也比过去省时省力多了。
公路从东西岭小学的旁边经过,小学生们穿着整洁的衣服,排着整齐的队伍,在路两边欢迎,郭市长和客人们向他们挥手致意。马维克伸长脖子寻找那些熟悉的身影,他看到张菊英校长和她的老伴沈老师,还有年轻的覃琴,他们脸上洋溢着开心和激动的笑容。
在东西岭村,没有安排公路建设情况等的汇报,郭市长等只是向东西村的干部询问了他们对公路开通后如何发展的设想。西岭村的老村长激动地对市长和中央、省里的客人们说:“我们两个村经济作物有两大宝:高山茶和核桃。但原来有了也运不出去卖,叫不响。现在好了,我们打算发展高山茶和核桃,创出我们的牌子,走经济农业致富的路,”省扶贫办领导表示大力支持,必要时请农大的专家来给予技术扶持。
一行人步行到小学,去看望深山支教的老师和那里的孩子们。路上,东岭村的村长找到马维克,紧紧地拉着他的手说:“马秘书长,听说你为了宣传我们这还带了过,我们一直想去看看你,但又担心——你是我们东西岭村恩人,我们记得,等我们富起来了,再邀请您来做客,好好招待您!”
马维克连连小声地表示感谢,说:“千万别谢我个人,主要还是上级领导的重视,我不过是给记者们带了个路。”
郭市长在一旁听到了,对马维克说:“实事求是嘛,东西岭有今天离不开你的功劳,我听王副市长说,当初就是你提出把这作为典型的。”
马维克所有辛苦委曲都值了,从市长到村长,他还企求什么呢?
郭市长代表市委市政府对东西岭小学的老师们表示了慰问,发了春节慰问金,市教育局领导也代表市局和市直的几所学校向东西岭小学捐赠了一些图书,还有一些教学仪器,包括一台大屏幕电视机。张校长流着泪,感谢中央、省市给了她个人很高的荣誉,感谢大家对东西岭小学、对深山义务教育的关心和支持。她说:“我们的希望楼明年下半年也能使用,明年又有两个像覃琴一样的师范毕业生主动要到这任教,我们由衷地感谢各级领导,特别要感谢马副秘书长受市政府委托带来的记者们,不是为了我个人的宣传,是为了还有很多像东西岭这样的深山的义务教育。”说着,张校长向马维克,向市长,向中央、省的客人,向记者们,向所有的人深深地鞠了一躬。
覃琴跑到马维克的面前,把一包东西交给他,让他转交给何叶。她笑着问:“马大哥,何叶姐怎么没来?”
马维克说:“哦,也许有另外的事吧。”
覃琴很小声地说:“那你下次就专门带她来玩!”
马维克望着覃琴,露出不解的神情,覃琴神秘地指指往往东西岭南村去的方向,笑着跑开了。
马维克心里明白了,这小丫头,那天晚上准是看见他和何叶,还好其他人没看见。
离开东西岭,马维克回过头望望东西岭背后的大山,看看东西岭小学,那高坪上,竖起的脚手架,新教学楼正在一块一块砖地往上长,整个东西岭燃烧着希望,他的心显得格外地轻松。
马维克接到吴达的电话,知道夏兰已经回家过春节去了,说是怕走迟了车船不好坐,她必须经江宁乘船坐车,而她没有找马维克。
马维克心里不是滋味,吴达更是莫名其妙,他问马维克:“你们俩是怎么回事,是不是你把她那个狠了?”
马维克连忙说:“兄弟,我不对你说了的吗?我们根本就没有实质性的那个。”
“那怎么她走前说,不好给你打电话,叫我转达呢?”吴达逼问。
马维克猜想,也许是夏兰觉得没有满足他而心里过不去,不好意思给他打电话,但这话又不好对吴达讲,只好支吾一下:“也许是跟你说,一就两便吧。”马上转移话题:“你和周可安如何?”
吴达告诉马维克,他和周可安的事没有问题,他又同他老婆认真地谈过,老婆开始开窍了,说留得住人留不住心,同意离婚,不过要在一起过最后一个春节。已经协商好了:房子给她住,如果以后局里收回,吴达给她买一套三室的商品房;儿子由她带,大吴每月给800元生活费,读书的学费等都由吴达负担;此外,还给二十万现金她。儿子也同意了,说反正他们在一起也是经常吵闹打架,自己也不快乐,说不定以后还好一些。
马维克点点头,说“处理得蛮好,我是说嘛,胖嫂子也不是个死不讲理的人。”
吴达应声说:“人不坏,就是脾气和我合不来。所以我也说了,在她没有找到合适的人之前,我们会好好照顾她娘俩的。”
马维克为吴达高兴,好事多磨。
金明火急火燎地冲进马维克的办公室,马维克连忙对吴达说:“金明来了,让他给你说几句。”
金明接过电话说:“老二,我们好久没见了,哪天你过来,一起给维克洗洗脑。今天不跟你说了,我找他有点急事。”说完,挂了电话,还紧关上门。
“你呀,看起来像个谦谦君子,实际一风流才子。”金明指着马维克,气愤地说。
马维克被说得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立即在脑子里搜索,猜想可能是说何叶的事,便痞笑着说:“怎么啦,我又没有小姨子。”
“我没有心情和你开玩笑,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和何叶有一腿了?”金明在马维克对面一坐下说问。
“什么叫有一腿?多不文明的词!”
“说不文明不要紧,就怕做不文明。”
马维克不再开玩笑,问:“到底出了什么事,搞得我们的大秘书长像吃了火药似的。”
金明没有直接回答,而以劝说的口气说:“且不说你是有老婆孩子的人,(马维克没有告诉他),就是要找女人,也多得是,为什么偏偏要去沾何叶呢?你真是不知道她是谁吗?”
“我问你,你又不告诉我,我只好自己问她啰。”马维克有点心虚,也不想现在把自己已经离婚的事告诉他,更不能把与何叶的那种关系告诉他,就只好能搪塞就搪塞。
“我不告诉你是为你好,以你的性格,知道了,说不定哪天你遇见徐了,还不瞪胡子上脸。”金明恳切地说:“我知道她喜欢上了你,你也对她有好感,如果条件允许,我也是赞成你们的。”
“那就是说,如果,我是说如果,我是单身,你还是赞成我和她的哟?”马维克想尽量减少金明对这事的火气。
“你那点破事我也猜到了,你不说,我也懒得问。即使是,现在你也不能和何叶!你知不知道,现在已经惹下麻烦了。”金明坚决的说。
“到底怎么回事?”马维克有些急了。
“现在急了,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怎么回事,那我就告诉你吧!”金明把他小姨子吴桠知道的一股脑讲给了马维克听。
男人是女人最好的滋润露,当然是女人心爱的男人。何叶自从有了马维克的抚慰后,整个人都变了,走路也抬起头了,也有说有笑了,有时嘴里还哼起了小曲。
吴桠看出了她的变化,就问她:“是不是有相好的?”
“没有呀!”她不好意思,现在也不能把与马维克的关系讲出来,即使对最好的姐妹。
“没有?你,我还看不出来,是马……他不也是有老婆孩子吗?”吴桠猜到了。
“我的好姐,以后你会知道的,现在八字还没一撇呢!”何叶对吴娅撒欢说。
吴娅相信何叶能把握好,她经历了那么多事,但担心她得意忘形,便提醒她说:“不管现在是不是,你都要沉得住气,你这样像吃了兴奋剂似的,我能看出来,别人也能的,万一被他们察觉得蛛丝马迹,你和马都有麻烦的。这样的教训你记不得了吗?”
“什么教训?”马维克插嘴问。金明告诉他,那是何叶刚调到地区电视台不久——
电视台来了个学播音的的大学实习生,台里没有其他的人,就让何叶带他。何叶为人好,见是学生,就很关心他,无论是专业上,还生活上,只要那小伙子有什么困难,何叶总是尽力帮助他。小伙很是感激,又加上何叶的美貌,就追求何叶,何叶不理会他,并且劝他不要一时感情冲动,影响自己的前途。青年人胆大气盛,大学生又富有激情和浪漫,买了一大束玫瑰花,当着台里的一些人,向何叶求爱。何叶气得扔掉花,还把那小伙子骂了一顿,不想让那小伙子陷进去。
没过几天,那小伙子傍晚出去时,被一伙小流氓毒打了一顿,住了十多天医院,还险些落个脚殘。小伙子出院后,卷着被子走人,本来是打算能留下来工作的,从此再不敢朝这一方向走了。
事态发展果然像吴桠预料的那样,何叶有了麻烦。
徐把何叶叫去,折磨了一番,羞辱何叶说:“你以为你还是鲜枝嫩柳,人见人爱吗?告诉你,比你漂亮鲜嫩的姑娘多的是,每次你都像个死猪一样,我还腻了烦了呢?”
“那你就放过我,让我找个人过日子吧?我也不小了。”何叶哀求说。
“你要想再找男人也可以,那你回乡下去找,别在市里,我睡了的女人跟别人,我见了恶心。”徐“哼”了一下狠狠地说。
第二天,何叶被关耀富叫到办公室。
何叶一进门,关耀富就满脸怒气的说:“你有几个胆?敢说你再去找男人!”
何叶流着泪对关耀富说:“你是我的老乡,按老家我可以叫您叔,你说这些年来我侍候他还不够吗?”
“可是,”关耀富虽然狠,但对何叶还是不同,“你这样伤他的面子,惹的不是一个人。”
“可我总要成家吧?在他那里我什么都不是!”何叶见关耀富没那么凶了,就斗胆说。
关耀富也觉得徐太抠了,这些年捞那么多钱,一分也舍不得给何叶用。有时关耀富良心发现,甚至感到自己太亏何叶了,但事已到此,他别无选择,要不是徐,他自己提不上来,远房的书记叔叔不会主动管这事的,再说徐是书记叔叔的得力干将,得罪他也会影响叔的权力运转。没办法,只有对何叶亏下去,这世界就是如此。
“是不是又有人撩你了?”
“没有。”
“没有?”
“听说你和政府的马副秘书长来往很多?”
何叶心一惊,马上镇定了,说:“那不是前阵子做那典型报道吗?都是工作来往,没有私交。”
“前几天你回家后回来,去了大江饭店?”
何叶的心更是一紧,自己下车时一定有人看见了,但马维克不是那时来的,应该没有人知道她和马维克在一起,于是很流利地说:“是呀,中学的一个同学在深圳工作,来游峡江,打电话约我见面,我们在二楼喝茶聊了会天。”
关耀富知道,老家有不少人在深圳打工的,何叶有几个中学同学在那里还混得不错,自己还见过两个的,估计她不敢扯谎,就没有追问是谁。再说,他也按徐的话去查了酒店,没有何叶和相关人的住房登记。他哪里知道何叶事先就作了准备,是用一个外地记者朋友落在她那的证件登记的。
何叶见关耀富不再追问,心里有底了,就反守为攻,问道:“您怎么知道的,不会派人在跟踪我吧?”
“你说哪里话,也是一个老乡认得你,看到你在大江饭店门口下车,那天和我聊起你顺便说的。”关耀富说的是实话。
何叶知道他们肯定去查过了,冒一身冷汗。
“何叶,不说我没提醒你,他可能也给你说了的吧?你要是想另外找男朋友,不切实际,你不会真想回乡下安家去吧?如果你再和市里的男人,比如说马副秘书长,当然我知道他还算个正派人,来往亲密,后果你是知道的,对你对他都不好。不要说权势问题,流氓打人杀人的多了。”关耀富连劝告带威胁的说。
从关耀富办公室出来,何叶感到后怕,更担心马维克会找她或给她打电话,如果真让他们有所怀疑,后果就不堪设想了。她太了解他们,什么事都会做出来的,而且在一个庞大的关系网中,不会让你抓把柄。她立即给吴桠打电话,让吴桠和金明想办法,帮她与马维克悄悄见个面,有些话,由她当面对马维克说效果会好些。
“这就是你老兄做的好事,我也得要跟你冒险了。”金明讲完后说。
马维克听后,又气又恨,说:“我就不信没有王法,我就去找何叶,看他们敢把我怎么样?”
“找几个混混揍你个半死,你是小,连累何叶就大了,会毁她一生。”金明冷笑一下说。
“那我就和他们斗到底!”马维克倔劲上来了。
金明真想给马维克一巴掌,很生气地说:“别说气话,你这样做是表现你的正义,还是表现你保护女人的男人气概?结果,是你一样也达不到!他们也不是傻瓜,何叶和他这么多年了,你告他们强迫,证据呢?”
“那就看着他们为所欲为?”马维克气得要疯了。
金明缓和口气说:“当然不是,债总有一天要还的。现在要冷静,是在他们正得势的时候,保护何叶,保护你自己。这叫斗争策略,你懂吗?”
马维克不说了,也许金明的话是有道理的,为了何叶。
见马维平静下来了,金明说:“我和吴桠商量好了,今晚我俩掩护你们,让你们见面,何叶有话对你说。”
马维克点点头,没说话,他从心里感激金明和吴桠。
傍晚,金明和马维克散步走到北山公园前门,吴桠与何叶走公园后门。
北山公园位于北山山岭上,依山而建,长数公里,宽也有两公里多,是江宁市的一个开放式的自然园林公园。大门在城区中心那边,后门在开发区,整个公园还在建设中,但大门与后门的石阶和公园道路早修好了,明亮的路灯像一座跨越山梁的彩虹桥,连接着城市的新旧两个区,成为人们来往城中心区与开放区的人行近道。
深冬,起风了,北风吹得树枝呼呼作响,路灯下,那残落的枯叶孤独地飘舞着。因此,除了偶尔往返于市中心与开发区的行人,几乎没有游人。吴桠与何叶从后门进入后,不久就转到一条小路,在不远处等。金明和马维克赶到那里时,马维克转入小道和何叶见面,吴桠出来,与金明在大路边散步放哨,约定半小时后再和进来时一样。
马维克和何叶来到一片已经改修为公园景物的自然小树林,在一个石条椅上坐下。何叶感到了冷风的侵袭,打了一个冷颤,她紧紧地偎依着马维克的身边,对马维克说:“金明大哥已经都给你讲了吧?”
“我都知道了。”昏暗之中,马维克看不到何叶的表情,但感觉得到她的忧愁和伤心。
“其他的事不要说了,我要你来,就是要告诉你,为了我和你,也为了我们,千万不要冲动,做无为的斗争。在官场,金大哥的方式未必不是一种好策略。”
“可是,那你呢?!”马维克心疼地问。
“我不要紧,这么多年我已经习惯了,也能对付了。再说,顶多两三个月,春节一过就没多少天了,我也对桠姐说过,估计金明大哥也知道了。”
马维克不知说什么好,脑子里突然冒出柳永的雨霖铃:
寒蝉凄切,对长亭晚。
骤雨初歇,都门帐饮无绪,方留恋处,兰舟催发。
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
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
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
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
便纵有千种风情,待与何人说!
吟完,一阵心酸,对何叶的复杂的感情变为了离愁别绪。何叶听罢,已是泪流满面,抓着马维克的手问:“如果我走了,你会想着我吗?”。
“我现在说不清楚,或许我也会去!”马维克说得很含糊。
何叶想了想说:“虽然我忍不住,忍得很痛苦,但我还得忍,因此在我走之前,我们不要有任何联系,好吗?”
马维克觉得这样对两个人都太残酷了,但眼下也没有再好的办法,叹息地说:“是可忍,孰不可忍?”
何叶也叹了一声,说:“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你一定要记住,无论别人说什么,你都要像没事的一样,何况,我们真的还没有光明正大的谈情说爱,还只是好朋友。不过,我会把这初恋般的美妙永远珍藏在心中。”
马维克紧紧地抱着何叶……
天空由黄变亮,下雪了。
马维克说:“下雪了,我们走吧,金明和吴桠也还在为我们受冻呢!”
何叶揉了揉眼睛,痴痴地望着马维克,然后给了他一个告别之吻。
雪越来越大,渐渐地飞舞起来,何叶感觉自己同雪花一起,飘向丛林,溶入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