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一直长尾巴、羽毛白中带灰、不知名的鸟飞离树枝,展翅向远方飞去。
扬州城一杂草蔓生的废弃庄园中,大部分建筑物早因年久失修,风侵雨蚀,蚁蛀虫啃下而破败倾塌,唯有一间小石屋孤零零瑟缩一角,穿了洞的瓦顶被木板封着,勉强栖身欺身之所。
石屋门前。
战剑鹰,方正坚毅的脸上有一双平凡淡然的眼眸,柳条似飘起来的长发扎个结,束在一起,像是一团摇晃的马尾巴,挥洒独属于他的潇洒,依偎在柳树旁,仰望天空,欣赏日落的美景。
太阳向西边的山峰落去,蓝色光亮的天空透出些红色,地与原树显的更黑了,树影缩得越来越小,几乎马上就消失在世界,天空出现了大片的火烧云,红色渐渐的与灰色融调起来,有的地方成了灰紫色,有的地方特别的红,而大部分的天色是葡萄灰的,又过了一会儿,红中透出光亮的银白来,忽然,一切东西变得模糊不清,跟着,传来夜间的蝉声,世界变得和谐有序。
微笑喃喃道:“这天真美。”
“很美!”
战剑鹰望向声音的来源,中年男子脸色铁青,轻轻的向战剑影一笑,战剑鹰未应答,和煦一笑。
男子坐了下来,望向天空,平静道:“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平凡生活的魅力,美好的小日子,舒适,让人心驰向往。安详的生活,没有杀戮,没有争斗,没有奔波,没有利益,只有宁静、美好、祥和、平凡的幸福,虽然一切只是昙花一现,但也值得称赞回味百年,令人魂牵梦绕!”
战剑鹰道:“脸色发青,你中毒了?毒性不轻?”
男子点头。
战剑鹰道:“利益争斗,江湖仇杀?”
男子点头笑道:“江湖漩涡,陆仁甲。”
战剑鹰道:“战剑鹰。”
陆仁甲望向战剑鹰道:“和将死的武林人在一起,你不怕我杀了你?拉个垫背,使生命的买卖不亏本。”
战剑鹰摇头道:“不怕。没爹没娘的野孩子,孤家寡人。不怕你笑话,我这名字都是偷听别人的,了无牵挂,有何可怕的,死了就死了,大不了从头再来,说不定再上黄泉,投胎到好人家,那下辈子也不用再过摇尾乞怜的生活,就算再不济也比现在好,最起码能有知心的亲人,若是这样,我感激你还来不及。”
陆仁甲道:“说的在理,死有何可怕的,大不了从头再来,说不定还有个知心的家人。我没有遗憾,没有家,没有亲人,该我做的我都做了,一生无怨无悔,一辈子的价值实现了。黄昏美景,昙花一现的幸福,也是我最美的结局。”
战剑鹰道:“你我相遇就是缘分,你说说,我去找找,说不定能给你寻到解药。”
陆仁甲摇头道:“没用的,这是世上最厉害的毒,尝试了千百种办法,没救了,不解了,说说话。”
战剑鹰道:“你说,我听,算是黄泉路上我给你送行。”
秋天的世界,风清气爽,夜半时分,空气新鲜,充满了舒适,仿佛心中享受着一首舒适的小调,灵魂陶醉在祥和的宁静,破败的庄院内,火似的一串红像是燃烧的火焰,洋溢着笑脸般的菊花绽放开了娇艳的花骨朵,一阵风吹来,空气中弥漫着芬芳的花香。
陆仁甲道:“芳香逼人。鼻子里,身体里全是酒气,好久没闻过这纯粹的花香。”
战剑鹰道:“酒!我这里有酒有肉,要死做个饱死鬼,下了地狱不挨饿,不做饿鬼,饿鬼最遭罪。”
起身进了屋子,片刻,一手拿坛酒,一手拿只鸡,伸手递到陆仁甲眼前,道:“拿着,吃,喝。”
陆仁甲拿过酒,敞开胸怀,豪爽的牛饮,酒水自嘴角流出,顺着下巴,流到衣襟上,哗的一声响,酒水溅到地上,陆仁甲猛地放下了酒坛,像是自下巴上扯下来一般,另一只手随意潇洒的向前一挥,像是抛出手中的萤火虫,又向上星空摘下璀璨的星星。
地上枯黄的落叶铺天盖地潮冲而来,像是枯黄的云层翻滚,置身在落叶的海洋世界,战剑鹰眨巴眼睛,宛若是在做梦,不知是在梦里还是在梦外,闭上眼睛,再睁开,天旋地转,眨眼间,到了另外一方世界,一往无前,没有边际,身下的落叶编织成地网。
战剑鹰舒展身子,躺在落叶里,跌宕起伏,像是躺在比鹅毛还软的海绵上,却不是云层。
叮!陆仁甲弹出一滴酒,飘荡在空中,自由自在,像是调皮的精灵。
仿佛,万物失去了重力,身若无骨。
唯有自由的飘荡!
战剑鹰道:“这是那里?”
陆仁甲道:“江湖,最后看它一眼。”
哗!枯叶跌落,乾坤颠倒,战剑鹰再次独坐在大树下。
陆仁甲挥一挥衣袖,拿着酒扬长而去,一路前行,喝道:“谢你的酒。”
月光朦胧世界。
自天上飘荡而下一张羊皮纸,像一只泊在海上的船,随着海浪自由飘荡,宛若来自域外的稀世珍宝,伴随尘埃,落到这个世界,无声无息,飘到地上,滴到心海内,溅起涟漪。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翌日,扬州城逐渐热闹起来,城门于卯时开启后,商旅江湖人争相出入城门。
一时间,人流不息,闹哄哄一片,讨价还价、叫好吆喝声不绝于耳,提供各类膳食的小吃档口少说也有数十间,大小不一,大街两旁,打着祖传狗皮膏药招牌的小贩正在滔滔不绝的说着自家产品的神奇,算命先生不安分的摸着妩媚妖娆女子的芊芊素手算卦卜命,其间更是不乏胸口碎大石、小猴骑骆驼、舞刀弄棒等讨生活玩杂耍的艺人。
城内共有五个市集,其中又以面向长江的南门世界最兴旺,提供膳食的档口少说数十间,大小不一。
不过今天扬州城的气氛却有点异常,城里城外都多了大批穿戴兽形图案衣裳的江湖人,四处排查,不时的动手动脚扯开手中卷轴上下对照,虽然惹得江湖人心有怨气,却没有人敢出口怨言,除非不要命,否则谁也不敢开罪弟子遍布四海最霸道的灶王府。
哐啷啷!一枚铜子丢到了南门市集中,衣衫褴褛乞丐,碎开一角的碗里。
“大吉大利,升官发财!”游街乞讨的乞丐点头哈腰,弯身一拜,谄媚的讨好,这乞丐抬头,见到他的真容,正是破败石屋的战剑鹰,只不过此时蓬头乱发,脸上涂了一层泥,像是几天没有洗漱,只有那一双手是干净的,悄无声息的跟在灶王府弟子后,向画像一瞥,陆仁甲。
喃喃道:“他奶奶的,这人真猛,敢开罪灶王府。”
暗道:“灶王府神通广大,扬州城不能再久留。”
战剑鹰回到石屋,收拾些细软,换一身不起眼的平民装,拿出藏在石龛下的羊皮纸,战剑鹰字是识字的,讨饭时经常爬墙角到城内私塾那里讨真经,摊开瞧去,打头的是“枷孽链”三个大字,接下是运气法门的图案和口诀,收起羊皮纸紧紧的握在手里,喃喃道:“你再是至宝,也没我的命贵,更是烫手的山芋。”
生命无价,死亡的威胁降临头上,生命便是难以估量最尊贵的珍宝。
战剑鹰出了北门,站在一棵老树旁,老树少说也有百年的样子,抬头望向扬州城,喃喃道:“这是战剑鹰最后一眼看你,虽然没有亲人,家人,可还是不想离去,漂泊在外,我会想你的,不知何时才能回家。”哗的一声响,一阵风吹过,百年老树的树枝摇晃,像是在送别战剑鹰,一片树叶自上方晃悠悠,像是轻飘飘的羽毛,飘落到了战剑鹰手中,战剑鹰拍打老树道:“有你给我送行我知足了,还是让叶子落叶归根!”
轻轻的把叶子放到了地上。
拜别扬州城,望向前方,喃喃道:“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