择城-万千池城择木栖 第1章回归

    这些年，兜兜转转，走南闯北，在间隔近两千个日夜后，顾千瓷再次回来了。

    接到好友泽蓝的电话，说她要结婚了，让她回老家参加她的婚礼。千瓷坐在躺椅上，手捧一杯苦咖。浓浓的咖啡香气传入她口腔，然后瞬间在全身苦涩流转，夜深了，她感到些许凉意，起身关上前方的落地窗，此时窗外正是一天最热闹的时候，白日忙碌一天的人们在家稍作修整后纷纷戴好假面出门，寻找快感，发泄白日所有的不顺。在耀眼的灯光下，车水马龙，人群如织，各种声音纷纭，商场折价，降价的声音；大马路上年轻的人们醉酒高歌的声音，车子匆匆划过的尾音。。。使得这座城市显得格外光鲜，可谁又能知道它的本质呢？她想起了a市的那个安静简单的小镇。

    关于a市，关于旧时好友。曾经庞杂的记忆全汹涌而至。她想起那个会在深夜陪她在大马路上狂奔大叫洒脱的蓝；想到总用温暖眼神勉励她慈祥的妈妈；想到那个喜欢端着老旧茶杯戴老花眼在后院大树下看报纸的爸爸；想到在她生命里匆匆来过又离去却把她的生活彻底颠覆的白矾；还有那个，把她宠得无法无天有着一双干净明亮瞳仁的阿木。那些在青春年少里所发生的故事，不停的在夜深人静时闪现，午夜惊醒，整夜难眠。

    给公司请过一周事假后，她想想，还是给狄老打了个电话告知她要回乡的消息，当年在她一无所有的时候，是狄老收留她，帮助她，狄老就像她的爷爷一般。

    坐上回去的车，靠着窗，透过窗口，婆娑树影在惨白月光中舞动，耳边传来邻座男子的呼噜声，在这样寂静的夜里显得特别突兀，她用冰凉的手覆盖在疲惫的眼睛上，昏昏欲睡，却不得不打起精神。曾吃过一次亏后，千瓷便再也不敢在陌生场合睡着了，说起来，以前她是一个上车就倒的人，不用去考虑其他，或许是因为身侧一直有一个人吧！

    次日清晨，她终于在时隔四年后再次到曾经的家，拇指触及地方，满是灰尘。

    “蓝，我回来了，先不去你那你了，家里要搞下卫生”她叹了口气，给好友打电话说道。

    “家里那么久没住人，要不直接住我这里吧！”

    “不了，反正离得不远，这么久没回来过了。”

    “我来帮你吧！你一个人多麻烦”

    “蓝，你是新娘子诶，这个时候怎么可以来做这些粗活，好了，我一个人ok，放心。”

    “恩，那好吧！就先挂了。”

    放下手机，看着满室狼藉，她想，是够麻烦的。等大致清理好，已近黄昏。忙完后，才发现一天没吃饭了，千瓷锁了门窗，来到大街上，走到以前常去的餐馆‘择城’，几年没来，这里规模大了许多，门庭若市，不知是否还是从前味道。

    “您好！请问您需要什么？”

    “一碗鱼杂面。”

    “好的，您稍等。”服务生离开后，千瓷想着，第一次来这里是什么时候呢？

    。。。。。

    “择一城以终老，携一人以白首”最初看到这句诗时，她刚升初二，正是少女情怀浓厚之时，那时候手机还没有普及，大部分学生只能借助各种课外书打发无聊的时间，她就是其中一员。

    那是在数学课上，老师满是激情的讲着千瓷云里雾里的各式数学题目，一抬头，便能看到黑板上密密麻麻的数字，她忍无可忍，掏出下课时候看到一半的言情小说，刚好看到那句诗。其实她不知道这句诗是什么意思的，可就是能感觉它很美好，于是拿出宝贝的小摘抄本，端端正正的记了下来。放学后，千瓷嘟嚷着肚子饿，拉着苏木满大街找吃的，隔着老远就看到‘择城’

    “择一城以终老，携一人以白首，阿木阿木，我们去那里好不好，多好听。”

    “好。”那时候看着阿木干净明亮的笑容，千瓷想，这是不是就是那句诗所说的那样，我、阿木会一直一直在一起。

    辗转这些年，那些记载她年少情怀的小摘抄本早已不知在哪个角落生灰，那些她认为美好的句子，也全然忘记，唯有这句诗，不能忘。现在，千瓷已经知道它要表达的意思，却永远的失去了定下一生白首的人。她想，做不到全部，或许一半也不错吧！选择一座还算过得去的城市，悠悠度日。

    “小千？”

    “。。。”久违的称呼打断她的思绪，转头看到‘择城’的老板娘，说起来，她也算千瓷回来后，第一次遇到熟识的人。

    “张姨，好久不见。”

    “真的是你啊！这么多年没见，愈来愈漂亮了，这些年在外面过的还好不？回来还走不？你。。。”

    “张姨，在外面挺好的，这次只是回来参加阿蓝的婚礼。”千瓷不愿张姨提起过去那些事，打断了她的话。

    “是啊！时间过得还真快，苏木都去世这么多年了，小蓝都要。。。小千啊！你先吃，今天张姨请你，姨就先去忙了。”

    “好，您先去忙吧！”千瓷看着张姨不经意提到苏木时的小心翼翼，这里几乎所有的人都知道她的过往，所以在爸爸去世之后，她便不愿回来。

    千瓷吃着从前最爱吃的面，看着柜台那方依旧是那个熟悉的身影忙碌着，感觉什么都没发生过，她还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女孩。她无奈笑笑，努力压住心中的苦涩。

    “青瓷，你在家吧！我来找你了。”正准备回家，接到蓝的电话。

    “嗯，马上回。”

    回到家门口时，蓝己经在等着了，千瓷开了门，问她：“蓝，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来陪你啊！我可不忍心把你一个人放在这么大一个空屋子里，怎么样，我够朋友吧！’

    “够，够，够”千瓷笑看着她“既然够朋友，新婚之夜记得来陪我，别把我一个人留在这大屋子里，我会怕的。”能够遇见蓝，一直是她感到幸运之事。

    “你会怕，我就没见你怕过，现在倒越来越斯文了，也不看看你以前。。。”她说到一半，才反应过来“青瓷，我。。。”

    “我知道的，没事了。”

    “你。。。哎！青瓷，有些话，我一直想对你说，陪我聊聊吧！”泽蓝看着千瓷，眸光却似透过她看另一个人。

    “这么多年陪在你身边最久的便是他，我们都是后来者，你们太熟悉彼此，而你太过依赖他。青瓷，从我们最初接触，我就知道你就不是一个安于现状的人，所以你总希望，出现新鲜的血液去打破千篇一律的生活。白矾，他不同于苏木的干净,温暖，他是一个经历了太多世事，看过太多黑暗的人，眉眼总带着悲情，这是你过去十几年从未遇到过的。这个世界上把你看的最清的是苏木，他知道他的女孩开始长大了，迫切的想要经历一次刻苦铭心，就像你看的那些言情女主的爱情故事一般，所以他纵容你，暂时退后，因为他知道，迷恋只是一时的，只有那种刻入骨髓的感觉才会是一生一世，苏木一直在等着他的千瓷回头。知道我为什么知道这些吗？”泽蓝悠悠望着前方

    “都是苏木说的，你不知道吧，有一段时间，我也很喜欢很喜欢阿木。青瓷，怎么说你了，你总是对在乎的人完全不会设防，大概是以为你所在乎的人会一直陪在身边，所以无需你花心思去讨好吧！不过，也正是这样才吸引人。。。那个时候我真的很苦恼，怎么可以和最好的朋友喜欢上同一个人呢？在还没有白矾的岁月，你们之间好得让我全班女生都想把你们拆开，隔个十万八千里，最好老死不相往来，你说，多可笑，后来…后来因为那两个人的出现，我看着你们慢慢的生疏，和你走在一起时，你都很少谈论苏木了，我心里不知是什么感受！可是我控制不住地想，我终于有机会了，后来我去向他表白，我说青瓷都不要你了，那你可不可以要我，说那句话的时候，我还能感到脸火辣辣的，可是他看着我，说了我刚刚说的那些话，青瓷，你知道吗？那时候，我真的不想放手的，可是我知道他心中除了你，再也容不了第二个人了。其实就在那瞬间，我觉得他挺可怜的，所以后来我要走时，他说青瓷很在乎你，我相信你不会让她失望，我都不怨他，我只怨你，可是，青瓷，我也舍不得失去你，所以我希望我两个在乎的人会很幸福的在一起，可最后，怎么就成了那样！”

    她突然看着千瓷，而后脸微红低下头，“在没有青瓷的大学时光，总觉得缺少点什么。直到，直到后来他出现了，就不说他是谁了。呵呵，我把我最美好的时光都用在了他身上，以为努力了就会被接受，可是。。。那几年我也联系不到你。想找人说说都找不到。后来毕业了，我回来了，也就放弃了。我以为我不会再恋爱了。可是总有一天，我们将不再会是一个人，在特定的因缘际会里，我们都无可奈何。一个人，总是太累了。过去的放在心里就好，日子还是要继续过的。在你们那场追逐里，谁都没有错，不过是世事无常。”

    是啊！世事无常，除此之外，再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去形容那段年少时光了。可是她没有和泽蓝说只是因为爱阿木，才会有她与白矾纠缠，从来就没有什么迷恋。从小到大阿木对她过于的纵容，他们之间太过熟悉，他看自己时感觉不到看待情人时的梵动，苏木越来越优秀，人品没的说，家境又好，习惯了自己的生命中有阿木的痕迹，害怕某一天就看到他身旁有了另一个他在乎的女孩。患得患失，急于为彼此的关系做一个定位，向他求证时，一句“你是我的小千妹妹啊！”令她彻底绝望，原来只是妹妹。所以才有后来那些事。

    她的男孩，终是以那样悲壮不可挽回强硬的方式告诉她，苏木也深爱着顾千瓷。

    她想起泽蓝说的那些话，才知道原来阿木也曾如她那般小心翼翼，彼此在乎，彼此了解，彼此依赖，便更加小心的掩盖自己的小心思，害怕挑明了就会失去彼此。

    那时候总觉年纪尚小，有资本挥霍，有时间流浪，有时间回头，殊不知，一个个小小的错误的堆积便足以将那些该得到的彻底粉碎。蹉跎的岁月，如何找得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