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十日,再次回到雪谷,青羽莫名地有些近乡情怯的感觉。原以为在鬼域无比自由,乐不思蜀,却没想到不知何时,心中已将雪谷当成了家。
望见远远飞来的花花,青羽一喜,丢下梦休言便冲了过去。
是的,不仅她回来了,梦休言也来了。
这,还要从早上说起。
早晨太阳刚刚露头,青羽还没来得及在床上赖一赖,梦休言便整装待发地提着包袱来到她的面前,青羽小心脏一抖,这莫不是要赶她走?
瞧见青羽蔫蔫地表情,梦休言笑道,“怎的,吃我那么多东西,难道就不许我吃回来点?”
“什么意思?”果然,就知道这天上掉馅饼的事,没那么简单。
梦休言一把丢过怀中的包袱,转过身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兴奋道,“这鬼域实在太冷清了,我决定,陪你一起踏马江湖。”
“…”青羽一头黑线,实在很怀疑小言和他是不是搞错位了,明明他比较像小孩。
“讲清楚一点。”
“我要跟你回雪谷。”
青羽娇躯一抖,“这得问过我师傅。”有了上次陆顷和灵月昭的事在先,师傅是怎么折磨她的,她可没忘,如今她可不敢随便作主。
一想到陆顷,也不知道这些天他的伤可有好全,还有那个像太阳般光茫万丈的灵月昭,是不是在雪谷都呆烦了呢?思绪如泉水般一涌而上,狂拽臭屁的花花,清冷变态的师傅,还有那棵时时散发着清香的巨大合欢树,青羽不自觉的嘴角上扬,竟是有点想念雪谷了呢。
梦休言淡淡地看着已然跑神的青羽,突然觉得那唇角的一丝笑意莫名刺眼,“我不管,你在这里吃我的,住我的,每天还指名要我作陪,我可是一分钱都没收你的。”脸上浮起一抹狡黠地笑,“现在就是你要回报我的时候了。”说完,也不理青羽,便径直走了。
留下顶着鸡窝头的青羽,默默地在心里自语,师傅,我错了,我当初应该坚定地回去。
于是,现在她和他便站在雪谷的入口。
师傅喜静,一向不愿被打扰,所以这通往雪谷的地方都被师傅下了结界,一般人是上不去的。当然,她忘记了,梦休言可不是一般人,所以当她还在原地傻呆呆地想着用什么办法穿越结界的时候,就看着梦休言悠然自得地走了进去,那神情就好似在游山玩水般惬意慵懒。
难道是师傅知道她回来,打开了结界?青羽一喜,跟在梦休言身后便向前走去。“砰”的一声,小小的额头上立时肿起一个大包,青羽哀怨地望着一边笑得快要岔气的梦休言,心中无比悲愤。
“不要生气,不要生气,生气可是会长皱纹的。”就在青羽准备发飚的时候,梦休言幽幽地飘来这么一句。
升腾叫嚣的气焰瞬间瓦解,她在心里默念,我心胸宽广,我温柔善良。
飞来的花花蓦得望见青羽身边的鬼域王,一个滑翔没控制好,竟直直撞进青羽的怀里,正要起来时,突然发现这个区域软软的挺舒服,便又在青羽的胸前蹭了几个来回,绿豆小眼微微闭着,一副惬意的模样。
突然花花的小身子被梦休言提在空中,青羽急道:“你做什么?”
梦休言温柔一笑,“小青,它在占你便宜。”
听到梦休言叫小青,青羽眼前又是一黑。三日前,梦休言突然脑抽了,非要叫她小青,她问为什么,他说他要叫得特别一点,不要跟别人一样。青羽无语,是挺特别的,特别的她一听到小青两字就觉得自己是条青蛇。
“它是个鸡。”青羽无奈。
梦休言挑眉,嗯了一声,又补充道,“公鸡。”
被提在半空的花花不满地挣扎,小身子晃来晃去,竟还抖落几根小彩毛,正要开口大吼‘你耍阴,有种放我下来,我们单挑!’的时候,突然被青羽一把抢过,抱住怀中。
“不许欺负花花。”好歹她和花花还有过结伴而行的革命情义又怜惜地顺了顺小彩毛,花花亦是很配合的躲在青羽怀里,装小可怜,只是那双锐利的绿豆小眼,偷偷的向梦休言示威。
“师傅呢?”不再理会梦休言,青羽急忙问花花,虽然不想承认,但方才没有看到师傅,她的心里是有一点点失望的,这么多天对她不闻不问,对于师傅来讲,她真的是可有可无呢。
原本笑意满面的小脸,一时间有点索然。
“谁知道,他整天都神出鬼没的。”花花刚说完,一声琴音悠然而起,花花一怔,又道,“你师傅他老人家,从来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不过,此时想必正在抚琴。”
这不废话嘛,傻子都听到琴声了,“陆顷怎么样了?伤好了吗?还有灵月昭,怎么不见他?”就快到雪谷了,青羽莫名有些紧张。
“他们都离开了。”
“离开了?什么时候的事?”青羽一怔,灵月昭离开,她倒是意料之中,可是陆顷,他现在已经无家可归了,他能去哪?
“就前几日的事。”花花小翅膀一挥,一封信件出现在青羽面前。“喏,受伤那小子走的时候留下的,你师傅叫我拿给你。”
青羽忙打开,信件的内容很简单,通篇只有三个字,“勿念,顷。”
“你的朋友吗?”梦休言难得一脸正色,关心道。
“嗯,一个多月前,他还是太华门的大弟子,却一朝家破人亡,太华门千年的基业也毁于一旦。”青羽涩然,“如今他已是无家可归,真不知他能到哪里去。”
梦休言默然,竟是太华门。那天,他也在,可是他一样无法阻止魔界,毕竟一个人的力量太过渺小。
“你来做什么?”清冷的声音响起,打断了青羽和梦休言的思绪。
“师傅。”看到出现在面前的容雪衣,青羽只觉内心十分欢喜,几步便跑到容雪衣面前。
一向面无表情的容雪衣,竟然对她微微一笑,淡金色的眸子熠熠生彩,让她有些眩晕。
瞧见青羽一脸花痴的模样,梦休言突然有点后悔来此,一念之间的心血来潮,他真不知道是对还是错。
清清嗓子,梦休言道,“你徒弟在我鬼域白吃白住这么久,我觉着有些亏本,打算来讨。”
容雪衣嘴角闲散地扬起,金灿灿的眸子似笑非笑地望着梦休言,虽未接话,可那神情分明在说:就白吃白住你的了,怎么滴了吧!
以往的容雪衣,虽性格冰冷,但天生自带如玉气质,只要往那里一站,便周身荡漾着谪仙的气息。似眼前这般表情,青羽从未看过,一面好奇师傅怎的十日未见,竟多了些匪气,一边眼冒红星满脸花痴。
梦休言一噎,他怎么就忘了,这个男人千年前便是个狠角色,白瞎了那一身谪仙的气质,整一个莽夫。心里虽这么想,面上却是极其平淡,“我找你有事,借你雪谷住几日。”说完便自顾自的找房子去了,一点没把自己当外人。
青羽傻眼的站在一边,感情那梦休言是找师傅有事啊,竟然还骗她要陪她踏马江湖。诚然,男人的话都是不可信的。
……
入秋的清晨越来越冷,就连树叶都好似耐不住寒一般皱缩在一起,秋风呼啸而过,枝叶无不颤抖。
今天又是个阴天,大罗缩着脖子,窝在暖和的床铺上,望了望窗外,犹豫着今日到底出不出去卖猪肉。
大罗是个屠户,自爷爷那一代开始,他们家便世代做屠户。年少时的他也曾憧憬着拜入某派做修士,然后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然而事实是残酷的,他们家每代子孙都天生无灵元聚身,即便他心比天高,却依旧迈不过这注定的一坎。所以,他老实本分的继续当他的屠户,努力赚钱,娶媳妇生娃,幻想着有一个修士儿子。
但是屠户的生意也不好做,比如近来。前不久,城中大户萧家死了嫡子,满城挂白,到处一片悲凉,城内百姓诸多不满,却无人敢言语。毕竟这萧家,家大势大,本身又是修道世家,又岂是普通老百姓所能撼动的。
原本想着忍忍便过去了,没曾想这萧家越来越过分,竟要求全城百姓戒荤腥食斋果,为他萧家祈福。
一想到这些事,大罗便烦躁不堪,他还指着每日多卖点肉,好早日赚够钱娶个媳妇生娃娃呢,这可怎么办。
瞧着外面依旧昏暗的天空,大罗叹息,反正出去也做不成生意,不如在家睡大觉。
肥硕的身子刚刚躺下,突得觉着屋里似乎进了人来,这该杀的小贼,竟敢偷到他大罗爷爷家了。
大罗一个翻身正要起来,便觉得颈间一刺,连忙伸手摸了摸,湿湿粘粘的,大罗有些反应不过来,想要开口说什么,却脚下一软,径自倒了下去。
暗处一道身影显现,周身被黑色包裹,只那右手提着一柄明晃晃的剑,剑身腥红,向下流挂着几丝血线,又在剑尖凝聚成珠,坠落而去。
黑影未曾停留,穿过屋门,走向下一户人家。
大罗静静地躺在渐渐转凉的床铺上,一双眼睛瞪得溜圆,似是不能相信自己已死的事实般,空洞地望着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