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进赞道:“吾阅人无数,今日却才见到如此人物,岂不为撼!”说完翻身下马,亲自向前数步,以迎吕布。众将失色纷纷下马,吕布也满面愕然,慌乱止步,拜伏于地,不知如何是好。
何进上前扶起吕布,上下细看,喝一声彩:“果然英姿飒爽,堪比天人。此等雄壮之士,跪拜天子则可,奈何拜吾!”吕布闻言浑身大震,抬头一望,再次拜伏于地,连称不敢。
何进大笑,扶起吕布,亲把其臂,顾而问曰:“此等英才,怎无军功在簿?”袁绍慌忙上前答道:“吕主簿确有大功,前日董贼威逼甚急,眼见大寨不保,正是主簿迅骑突进,以5百骑大破董贼步骑3万,实已记录在册。”
何进仰天大笑:“惜哉!岂不悲夫!四野蜂拥,国家用人之时,如此壮士竟穷首书牍,为一主簿乎?”丁原面色苍白,身躯微颤。吕布却大反常态,微微低头,诚惶诚恐,不敢抬头看人。众将领更是不知所措,无人敢上前答话。
我心中茫然,实在没想到竟会出现这种场景,所有的人都以和自己熟悉的面貌截然相反的样子出现在这里,我实在是没有想到,何进竟然会如此做,完全不给丁原面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这番话来。虽然吕布人才难得,但是换了我,却怎么也做不出来的,何进在我的心里,再也不是以前那个智力一般,全靠妹妹的关系才登上大将军之位的人了。
何进继续说道:“如此大功,岂能无赏?我命你为荆州别部司马,领部曲千人。明日若有战功,当上达圣听,再行封赏。”吕布伏地拜谢。何进令人为吕布备马,一同巡视其余各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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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部司马,官职千石,就是独立旅旅长的意思(按照县团级来算,千石已经高于县级了),不受军队其他将领的节制,直接听命于军队统帅。州郡的别部司马则直接听命于州郡的最高长官(州牧、刺史,太守、国相、属国都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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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军营,何进令我留下,其他人散去。我心中更加惊疑不定,何进这样做,分明就是在众将面前明示对我高视一等,虽然说起来,我以典军校尉领侍中,典军校尉官职比二千石,而侍中官职更是高达二千石,若立于朝堂之上,仅次于九卿、列卿(中两千石)一级,和上军校尉领虎贲中郎将的袁绍并列,还在曹操、鲍鸿之上,但是毕竟这是在军中,上中下三军校尉里的曹操、鲍鸿以及卢植、何颙、王睿都应在我之上,我在军中的职责只不是负责西园禁军内部的军纪监察而已。
何进等众人散去,示意我近前落座,然后笑着问:“吾今日处理吕布一事,玄德以为如何?”
我小心地说:“备虽以为吕布人才难得,但大将军此举,似乎有些过了。”
何进笑道:“哦?那玄德以为,吾应当如何做才比较妥当呢?”
我想了一下,有些犹豫。何进叹口气,接着说道:“玄德,你虽有识人之能,也能做到人尽其用,但是却不懂择人而用。”我有些不解,又能识人又能用人还不够吗?择人吗,一个人的品性坏不坏,我自信还是有一点眼光的。
何进似乎知道我心里想的是什么,喝了一口茶,道:“玄德可知先帝之世,百官亦不缺忠义死节之士,却为何天下日乱,以致黄巾之祸?”
我更加不解,却也知道何进必有话说,回答道:“先帝以宦官有拥立定鼎之功,视为心腹,呼则阿父,恩宠至极。然宦官却不思皇恩,肆意非为,欺压百姓,构陷忠良,加之百官趋附之人为之羽翼,故世风日下:下情不达于上,贤良不聚于朝,民不堪其苦,加之妖人惑众,故有此祸。”
何进点头道:“民不堪其苦这句,倒也有些新意。然而先帝亦非昏庸之主,宦官虽欺罔圣听,朝廷忠义抗争之士亦不为少,举贤荐能日有所闻,清流物议更是针砭不绝,却为何还是不能扭转朝堂风气?”
我迟疑道:“宦官虽不列朝堂,却多有实权,忠义之士有心无力,针砭物议终究不过口舌之劳,非有如大将军能行非常事者不能力挽狂澜。”
何进摇头道:“玄德差矣,朝廷乃天下根本,岂可以非常之事为国之常策?果如玄德所言,不过安得一时,岂能长久?若更为奸佞之辈引为前例,岂不是天下永无宁日?”
我还想反驳,但是转念一想,还是听听何进怎么说:“备愚钝,愿闻大将军教诲。”
何进叹道:“进恭居此位,非一日矣,自知才德薄浅,恐负圣恩,未尝不是忧心夙夜。初始亦如玄德所想,心道君子居于堂,小人自远之,故此亲近贤良,拣选才能,欲有所作为,不料却深失所望。虽德才识见如卢尚书者,亦自视清高,以吾为市井走夫,不屑为伍,况他人哉?世家名流如袁氏者,从之如流,以至朱门日换。而吾之所辟,应者寥寥,偶有所来,亦不过中下之人,甚或以之为登阶之路,内实心怀叵测之徒。
前日卢尚书荐玄德于吾,其实非欲玄德供职于大将军府,乃请为郡县。吾以卢尚书所请,心惊异之,故以府从事中郎一职相探,未想玄德欣然从命,且为吾筹谋,方有今日。”
我听得目瞪口呆,哪里想得到何进贵为大将军,竟有也有如此之事,不过再想想我接触的本来就不多的朝廷官员中,即使是现在,也有不屑者,谓何进不过一屠夫耳,那就可以想象以前何进在宦官和董太后压力下,还没有今天的地位,这些人会有什么样的态度了。
看来这清流党人和评议风气的形成,虽然本意是为了团结士人抗衡宦官、外戚专权,但是也堵塞了不少忠心报国之人的进路,而且过分之后,反而使得清流之辈过于清高,脱离实际的政权掌控中心,以至流于形式。
我心里叹息,回话道:“小子何能,安能得大将军如此厚爱?荀攸、郑泰、何颙等人若非大将军之名,安肯便来,大将军过虑了。”
何进哈哈大笑:“玄德,你可知卢尚书对你冀望之厚?”
我奇怪,怎么又扯到老师身上来了?“备自知有负恩师所望。”
何进道:“玄德亦不必过谦,卢尚书肯为你屈尊与我结交,自是对你喜爱有加。吾虽有爱才之名,亦不足以动攸等,实吾以玄德语语尚书,尚书亲写书信,方才聘得此三人相助。”
我恍然大悟,怪不得3人答应地如此痛快,原来还有这个缘故在里面,以卢植鸿儒名将的声望,自然是轻松搞定。没想到卢植为我,竟然把士人最看重的清高都肯放下,暗暗的替我做了这么多的事,我还以为我自己今天的地位都是靠自己的努力争来的,却不知其间凝聚了老师多少心血。
何进继续说道:“今日袁绍、曹操等人虽在我麾下,玄德岂能不知此二人各有所图?袁绍名门大户,又与宦官不和,见卢尚书近来与我交好,荐玄德于我,故欲借我之手除去宦官,也可巩固他在袁氏一门中的地位。曹操其父,本是宦官假子,背祖改宗,人不知其所出,为世人所轻,名为助我实为助己。今日有董卓之患,不得不同舟共济,一旦外敌尽除,此二人必不肯居我之下。”
我喃喃道:“袁氏一门四世三公,朝廷内外盘根错节,门生子弟遍及天下,然今天下以定,袁绍未必便有此志。曹操尚多有依靠大将军者,恐不至此。”
何进摇头道:“呵呵呵呵,袁绍便无此志,哼,四世三公,门生子弟遍及天下!袁氏何德何能而至于此!汉室江山若要长久,岂能任这些所谓名门大户如此坐大?曹操其人,更是志气高远,远在袁绍之上。你可知许邵评语“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
“亦有所闻。”
何进笑问:“如此,玄德可知操如何得此语?”
我回答道:“吾闻邵以其宦官之后,本不语。操固请之,邵乃与语。”
何进大笑:“玄德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当日许邵不言,操固请,邵无奈,言道:“君乃乱世之奸雄。”操怒,拔刃逼之,邵方言:“亦治世之能臣耳”。操喜,乃弃刃而去。”
还有这种事情?我先是惊愕,然后又不觉莞尔,曹操为人,还真是不达目的决不罢休。不过何进怎么能知道这些呢?
何进也猜到我会感到奇怪,接着说:“当日吾亦久忿于士人轻我,乃令人请许邵至府,求之,不料邵大怒曰:“汝贵为大将军,亦如竖子乎。”吾大奇其言,强问之,邵终迫不过,乃言其事。吾闻之大笑,释之。邵乃许为吾作爱士之议。”
我这下真是受不了了,哈哈哈,这个许邵还真是倒霉,一天被两个人以同样目的挟持,看来出名也很累啊,还真是够搞笑的。没想到何进也用过这一手,估计何进说的“请”,一定也不是很令人惬意的方式。
何进自己苦笑一下,接着说:“如袁绍、曹操者,虽有奇才,亦堪其用,然终不能不防。玄德却以一片赤心待之,不以为念,久必受其害。”
这就是何进所说的择人吗?我明白他的意思了,何进是说,一个人即使才华出众,而且品行不坏,但是很自然的只要是人就会有自己的打算,如果和自己的意图冲突,还不如不用。但是对我来说,好像还是无所谓啊,除了董卓翻盘,天下大乱,我自己想当君主。不然,只要有利天下百姓,我辅佐袁、曹两人中的任何一个应该也不是不可以,何况何进作为皇帝的亲舅舅,东汉皇帝有用亲舅舅掌权的传统,大家都已经习以为常,这也不是袁绍、曹操所能够撼动的,除非换个皇帝。
何进接着说:“玄德观吕布其人如何?”
我回答道:“吕布功利之心颇重,只要许以高官厚爵,此人便可死心塌地。”
何进点点头:“但是此人鹰眼狼顾,桀骜不驯,实非忠义之人。观其为丁原所辟主簿,丁原于他有提携之恩,布却如此轻慢之,便可知已生异心。一旦他人许以厚利,必叛我而去。今大战在即,吕布又有功之人,不可猝然处置,恐怠慢了将士之心。故吾今日屈己从之,授之以别部司马,使不与丁原同营,又以皇恩许之,以安其心。”
我佩服不已,本来也该想到,不过以前我其实也多少把何进当成一个市井屠夫,潜意识里还是轻视他,才会觉得他今天的举动不可理解。那么何进此次挂帅,也有压制袁绍、曹操的意思了。没想到何进居然有这份胸怀,看来我的宝还是押对了。
何进接着说:“今吾虽无大虑,然亦不可不防袁绍、曹操二人。吾可倚重者,唯玄德矣。”
我心中大喜,赶紧谦虚一番。何进笑道:“玄德可知,汝与绍等相较,所欠者何?”
我想了想:“袁绍仁德好客,名士倾心;曹操雄才大略,思虑深远。此备不若者。”
何进摇头:“非也,袁绍面似谦逊,其实刚愎自傲;曹操虽才略胜汝,汝亦足与周旋。玄德所不若者,唯士望耳。”
我一想确实是如此,袁绍能得人却不能用人;曹操固然厉害,但我若有和他相近的地位,虽然可能守多攻少,我却也还不会怕他。只有这个声望的问题令人头痛,现在众人其实是看在我是卢植得意门生的份上,敬的是卢植,不是我。可这我又能怎么办?刘备只是个卖草鞋的,这方面倒是和何进很般配,可以一起在北京王府井商业街上开两个对过的店,一个大书“大将军奉旨屠猪阁”,另一个上写“刘皇叔逃遍天下南北东西无人能捉你跑我跑大家跑运动鞋斋”,说不定能大大提高声望。不过我也算手下有几个人了,又有卢植、何进他们帮助,可以以后在朝廷里慢慢挣啊。
何进看着我说:“玄德倒也不必太在意。”
哦?这又是什么意思?
何进道:“以玄德观之,以吾今日之势,征天下名士,有不应者耶?”
我想想,应该不会有了吧?毕竟何进已经坐稳了皇帝舅舅的位置,不再只是以前地位不稳的小舅子,汉代的名士绝大多数都是抱着一腔为朝廷做事的热情,朝廷就是皇帝的,皇帝和何进又有血缘关系,既然皇帝是高贵无比的,何进自然也就不会有人因为他以前的出身而不应辟了。何况何进还灭了士人最恨的宦官集团,名声大盛。不过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啊?
何进也不等我回答:“不知玄德姓氏为何?”
昏,不至于吧?连我姓什么都不知道了?啊?等等,何进的意思是?我睁大了双眼。
何进含笑点头:“不错,玄德可借汉室之胄为名。”
再昏,这也能借的吗?要不要还?有没有利息的?我虽然喜欢刘备,但是却根本对什么汉室之胄的说法不感冒,我敬佩刘备的是他的百折不挠,他的仁义,他和诸葛亮、关羽、张飞的情谊,可不是这些莫名其妙的东西。英雄何必问出身?就算刘备是个掏大粪、跳大神的,只要他仁义爱人,我就喜欢他。
再说了,我可是不相信刘备真的是什么中山靖王之后,就算是,那也是西汉的王爷,都好几百年了,谁信啊?万一有人一时兴起,跑去翻看皇室谱序,结果发现根本没有记载刘备老爹、老爷、老老爷的内容,完全就是我自个瞎编,那我岂不是要赶紧挖个地洞钻进去?我才不信刘备一个卖草鞋的,能在皇家族谱里查到记录,小说里胡写倒也无所谓,我现在可是在拎着脑袋干革命啊。
我结结巴巴地说:“这,这不妥吧?这种事情弄不得假的。”
何进用一种奇怪的神情看着我:“对呀,这种事情是不会有假的。”
什么意思?我不太明白……哇,不会吧?难道说?何进?难道说何进为了我把皇室族谱给改了?天,这可是要杀头灭满门的!
“我,我是那个王爷的后代?”倒,哪有这样说话的啊?问别人自己的祖宗是谁?
何进却一点也不意外,淡淡地说:“中山靖王刘靖。”
我还是去喜马拉雅山顶上找条亚马逊河跳进去被1000摄氏度的冰水混合物烧死吧!这样的可能性还大一些。
何进不再多说:“你可以退下了,去和丁原谈谈。我这次来,没有带自己的部曲,明天你的典军校尉部,就作我的护卫队吧。”
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来的,和丁原说了些什么,最后又是怎么回到自己军帐里的,我只知道这天夜里,在函谷关西20里,新安城东24里的禁军军营里突然响起一声惨叫,某个傻瓜走路的时候撞到一个超级明亮大火把上了。
第二天何进以西园禁军为前锋,荆州军马为中军,北、南军分为左右翼,列队出营,直扑新安县城。前进不到5里,斥候来报,董卓军倾城而出,正对我军迎了上来。我有些不安,董卓军连着几日都不见有任何动静,怎么今天突然一反常态,难道董卓的意图真的是想和我们进行决战?
双方在离新安城5里处的俱利城相遇,董卓军已经列阵相待。西园禁军用强弓劲弩射住阵脚,后续大军整齐有序的进入各自位置,大战一触即发。
我骑马立于何进身边,这里是一个略比周围高出一点的地方,骑在马上可以比较清楚地看见双方的军容布置。我们的部队前军和左右两翼已经基本列好阵型,中军也大多到位,何进和我商讨着一些细节,准备左右两翼不动,荆州军留5千人注意后方,5千为预备队,其余2万和前锋西园禁军5千直接对董卓中军发动猛攻,必竟董卓只余1万7千余人,左右两翼还分去6千,中军我军有一倍的优势,完全可以击破对方中军,左右两翼和预备队只需在敌军阵脚动摇之后给予最后一击便可。
突然听见背后有一阵轻微的骚动,我的后背感觉有点发麻,回头一看,眼前顿时一亮,却是吕布领百余人前来,高顺、臧霸等均在其中。只见吕布换了坐下战马,此马极其雄壮,高六尺余,探前蹶后,蹄间当二寻有余,双目圆突,宛如豹眼,炯炯有神,狂野中透出一股灵气,浑身肌腱鼓起,步蹄轻迈,态若游龙,全身毛色一般儿的赤红,油光闪动,仿佛火焰飞腾。吕布本已人才出众,此刻骑在这匹马上,更是如虎生翼,平添几分神采,直如战神下凡,四周军士都看得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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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统六国的秦国军队战马第一个条件是马的高度必须达到5尺8寸,今天的133厘米。“探前蹶后”。前蹄子往前一伸就是探前,后蹄子往后一蹬,就是蹶后。“探前蹶后,蹄间当二寻有余”,1寻8尺,就是说这匹马普通的一个步子间距就可以达到1丈6尺以上,也就是说它的跨沟宽度至少可以超过1丈6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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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暗赞一声:“好马!堪与赤兔媲美!”赤兔?!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脸色刷地一下变得诧白,拔剑大喊道:“保护大将军!”驱动坐下马掉过头来。
吕布剑眉冷蹙,眼中放出寒光,手中画戟一挥,喝道:“杀!”身形微微一动,赤兔如闪电一般跃起。我刚转过马头,未及加速,画戟小枝带起一阵凉意,倏然已至面前。我举剑欲格,却觉双手一空,腰间却突然遭到一记重击,顿时平飞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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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记曰:郭汜在城北。布开城门,将兵就汜,言“且却兵,但身决胜负”。汜、布乃独共对战,布以矛刺中汜。”据此看来,吕布所用兵器也是长矛,这也符合实际,真正实战的马上兵器,不过枪矛槊刀,枪矛槊都是以冲刺为主,适合所有骑兵使用,大刀有劈砍作用,但不利冲刺,发挥不出马速度快的优势,一般只限于不用做太多冲刺的武将,不适合普通骑兵使用。这里为了让吕布同志的形象保持独特潇洒,所以还是让他用方天画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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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扑倒在地,下意识的用手撑住,抬头一看,何进立于马上,正向我看来,眼中满是关爱,牵挂,柔情,和无尽的遗憾,突然对我微微一笑,一阵寒光闪过,血冲三尺,我大喊一声:“不~~!”眼前一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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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睁开眼睛,满眼绿色,青嫩如碧,翠翡欲滴,一丝丝的阳光穿入,有些晃眼。
虚空中出现那奇怪的眼神,好熟悉,好亲切,似乎有对人世间不尽的挂念,对亲人的温柔回忆,放心不下的关爱,和,好深好深的遗憾,这是谁?我不知不觉伸出手,想抓住这个有些抑郁的眼神,一个淡淡的笑容……
手?我的手!血!“不~~~!”我突然想起那道寒光,冲天的血柱,“不!不!”我猛地坐起来,惊慌失措,几只有力的手压过来,把我紧紧抱住:“大哥!大哥!你醒了?”
大哥?谁?是谁?我惊恐的抓住这些手,想把它们推开,是谁,谁抓住我,不要抓我!不要抓我!!放开啊!!!我突然愤怒起来,狂吼着,像一头野兽。
“大哥,是我啊,我是张飞啊!你醒醒,看看我们,这是二哥,这是志军……”张飞?是张飞!我眼前慢慢清晰起来,不错,是张飞,我猛地抓住他的手:“三弟,吕布!挡住吕布!”
吕布?吕布!我想起来了,吕布,他杀了何进,我突然安静下来。
“大哥?”关羽的声音,我茫然的看向他。我突然的安静,让他们吓了一跳,以为我又糊涂了。
我定定地问:“吕布呢?”
张辽回答道:“吕布那狗贼,武功实在太高,云长、翼德和我三人居然都没法和他打成平手,要不是翼德拼命顶住,我们今天谁都逃不出来了。”
我沉默片刻:“大将军呢?我们败了?”
众人都不开口,最后还是王志军回答道:“何进被吕布杀了。大将军一死,全军混乱,董卓军趁机进攻,我军大败。我们在乱军中冲杀了半个时辰,才突围出来。”
“我为什么没死?”
“大哥命大福大,吕布的那一击打在大哥腰间的日霜衣上,大哥只是被震出去了,后来气血冲心,才昏过去的。”命大福大?呵,命大福大?我低头看了一眼张飞抵过来的日霜衣,弓弦已断,弓体洁白如雪,没有一丝伤痕。
我看看周围:“这是哪里?”
“崤山。”
我站起来,向北望去,只能看见一重重的山岭:“我们离战场有多远?”
“隔两道山岭就是。”
“我昏迷多久了?”
“已经有一天一夜了。”
“我们回去。”
“大哥,”关羽连忙阻止,“董卓军可能还没有走,太危险了。”
“不会,董卓肯定会一鼓作气攻下函谷,现在说不定前锋已经到了洛阳了。”
大家不再说话,默默的拿起各自的武器,为了逃避董卓军的追赶,一行人钻入丛林,马匹全部都丢了,现在身上除了武器和一点干粮,也是什么都没有了。
我在最前面,直直的走着,除了实在不可能通过的山岩、密棘,我几乎是毫不择路,路边的尖刺在护腿甲上划出吱吱的声音。我只有一个念头:回去,找到何进。
爬上第二道山岭,眼前一片开阔,青蓝色的榖水静静的流过,一个个大小池泊,像散落的珠宝,把整个河谷装点得分外秀美,宛如仙子束腰的青丝飘带,随风袅袅。
我加快脚步,山顶上已经可以看见零星的尸体,这是逃避不及的士兵和董卓追兵交战的结果,越往下走,尸体越多。
我来到最后一眼看见何进的地方,满地都是被扒光了盔甲的死人,苍白的身体,地上一片一片的暗紫,只有那些不知名的小草,格外的鲜艳。听说最好最名贵的鲜花如果用人的血肉作肥料,会盛开得格外的艳丽灿烂。
我看到了,一具无头的身体,全身都被扒光了,看不出和周围的有些什么不同,但我知道,这就是了。一个人原来就是这样子的吗?
好像很久以前,曾经有一个人笑着问我:“玄德以为如何?”
“噗,呵~~~,”哭出来的声音是这样的吗?为什么我以前一直都不知道原来一个人哭起来是这样子的?“啊~~~,”为什么,为什么,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我到底是做错了什么,怎么会这样的,为什么,为什么?
我似乎从来没有想过,要和何进说点什么,除了向他献点计策。“嗬赫,”是啊,我是什么人,我是博士,我是几千年后的现代人,我无所不知,而何进?他是一个屠夫,“厄~厄~厄~,”一个屠夫,我,我怎么会看得起他?我是什么人那,怎么会想到去和一个屠夫谈些什么?
说到底,我不过是利用他罢了,我是要拯救这个世界的人,他不过是我拯救世界过程中的一个踏板,呵呵呵呵,踏板,为了天下苍生,我可以把他的妹妹,一个虽然很漂亮、很可爱的女人,但却是祸根,而何进肯定会听他这个祸根妹妹的话,会误大事,所以必须除掉,我当然也可以把他当我的踏板。
天啊,天啊,我到底是犯了什么错,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是我要来到这个世界,你想笑话我吗?想看我的笑话吗?呵呵呵呵,你笑吧,你笑吧,你就尽情的笑吧,“厄,呵,呵”。
“大哥,起来吧,我们还是早点让大将军入土为安吧。”关羽在旁边轻声劝着,我木然的看着,看着他们把何进的身体放进土坑,盖上土,直到消失。
“大哥,我们现在去哪里?”
“洛阳。”
“洛阳?……”
“走吧,再去看一眼,以后可能永远也看不见了。”
天下之大。
我们翻过韶山,沿山间小路从函谷北城2天后回到洛阳,一切已是物是人非,董卓已经控制洛阳,目前还大门紧闭,我也不打算进去,去了也没有什么事可做了。
大家都看着我,我叹出一口气:“走吧,不进去了,我们去陈留。”
“陈留?”
“对,陈留,去等曹操。”
“等曹操?大哥怎么知道曹操会在陈留?”
“别问了,去了再说吧。”
“那我们是走水路还是走陆路?”
“陆路,沿偃师、巩县、京县、中牟官道一路走过去吧。”
“走官道?董卓会不会安排人在官道上捉拿我们?”
“随他。”
“我们身上还有点银子,去买些马吧。”
“偃师再说。”
去偃师的大道上。
“果然不亏是兄长,居然这么大一群人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走在官路上,我果然没有猜错。”
“呵呵,看来你也学会啰嗦了,真是遗憾啊,又少了一个不多嘴的好丈夫。”我淡淡的笑道。
“高顺!你这个不忠不义的家伙!爷爷俺没去找你就算是便宜你了,你居然还敢跑来找俺大哥的麻烦?先问过我手里的蛇矛再说!”
我叹口气:“三弟,要切磋也不能在官道上啊。我们还赶路呢。等你们俩到了陈留再打吧。”
“大哥,他欺人太甚……,咦?大哥你说什么?他会跟在后面一直到陈留吗?”
“不是跟在你屁股后面一直到陈留,恐怕是要和你们一起一直到天涯海角了。”高顺伸个懒腰,很不优雅。话多了,形象也变差了。
张飞愣了半响,哈哈大笑,上去抱住高顺一顿猛擂:“好你个高顺,居然敢耍我。”
高顺苦起眉头,连声求饶:“别打了,别打了。我什么时候耍你了,是你自己要和我打的。”
郭显彬问道:“大哥你怎么知道高顺不是来抓我们的?”
我笑了:“就像我知道你不会抓我一样,我们是兄弟。”
夕阳照在人身上,每个人都镀了一层金色,好象看起来比较神圣啊,只可惜似乎不久就要归于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