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烟微心中已然明了凌栖迟今日不过是为了安抚她而来。几句口舌之争根本不足以撼动玫妃的地位,想必过不了多久这禁足令便会解除。
她摸着自己毫无知觉的小手指,似还有隐痛残留。一个念头忽然从脑海中浮现,犹犹豫豫道:“妾身希望王爷饶恕沛凝……凝凝不过是一时口舌之快。”
“你!”凌栖迟声音骤然变冷,“沛凝的话你不是没有听到。”
“妾身知道”,烟微试探地将手覆在凌栖迟的手上,“还请王爷成全。”
突如其来的动作让凌栖迟身体一僵,闭上眼睛思索良久,终是长叹一口气,“你可知放虎归山的后果?”
“妾身在这王府无依无靠,终是要给自己留点后路的。”烟微轻轻靠在凌栖迟臂上,眼里已噙着点点泪光。
柔情似水的墨烟微却像一柄利器,毫不费力地刺破了凌栖迟的心防。他只得点头应允,又忍不住去抚眼角的泪珠,却在触碰到她脸颊的一瞬间又收回了手,他不喜欢这样假意的温存!
“这伤至今还未痊愈,你早些休息吧!”他清咳一声,让自己更清醒些。
“外面雨下的颇大!”
烟微一手扯住了起身要走的凌栖迟,他的袖子还是湿透的,冰凉的触感在烟微的指尖弥漫开,漾起一丝涟漪。
“来的时候都已经淋湿了。若此时出去,恐怕会染了风寒。”
雨势越来越大,空荡的房间里,点点烛光印着凌栖迟虚虚实实的身影,而显得不那么孤寂。
凌栖迟无奈自嘲,他总是无法对她决绝,即使仍心存芥蒂。
洗漱完毕,他轻手轻脚的上了床,躺在墨烟微的背后,没有再多讲一句话。
而烟微盯着身侧还刻意保持一点距离的凌栖迟,却难以入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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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深秋季节,习风筑中有一树梧桐,秋风吹过常有落叶宛如蝴蝶翩迁。此情此景,常常让烟微忆起八年前的那片梧桐林中,自己玉指芊芊奏着《姑苏月》,另一人提笔挥墨细细临摹她的样子。
墨烟微意外地发现自己的寝房里面竟放着一支南疆的唱月笛,此笛制法和用材都极为珍贵,听闻南疆制笛师耗尽半生才能得此一支。
烟微爱不释手,婉转的笛音习习凉风吹散开来,仿佛一下子回到了最为悸动的及笄之年……
“侧妃这笛音真是宛若天籁,妾身听得心都化了。”一个娇媚的声音打断了烟微的思绪。
沛凝端着一把西施壶,款步走进习风筑。
沛凝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却不想烟微竟开口救了她,这般大度,她心中感激之情不言而喻。再加上玫妃禁足日久,凌栖迟却对烟微关爱有加,更少不得对烟微阿谀谄媚。
“妹妹今日来的倒早。”
“侧妃的身子是大,沛凝不敢怠慢。”
沛凝从西施壶中倒一杯茶递予烟微,一股苦涩的味道滑入吼间,烟微不由得掩住鼻子。
沛凝见状双手奉了一盏蜜饯,媚笑道:“这药茶是苦些,但绝对是温阳益气、通络化寒的好物,侧妃暂且忍耐。”
烟微将杯中的药茶一饮而尽,粲然一笑:“我倒无妨,只是我这儿都是些不顶用的粗苯丫头,要劳烦沛凝你日日幸苦熬药了。”
“若是侧妃能早日康复,也是我将功折罪了。”
“沛凝不必放在心上,那玫妃借着二王子威胁你,其心可诛。”
提到二王子,沛凝对烟微的感激之情就更甚了。此前玫妃常常拿沛凝的儿子威胁她做事,二王子在玫妃的渡月轩也没少吃苦头。
如今玫妃禁足,她终于得以与二王子母子团圆。想到这儿,她泪眼婆娑地俯身跪下:“妾身多谢侧妃大恩。日后,二王子定视侧妃为生母。”
“那我也定视二王子为己出,有我一日,便有二王子一日。”
沛凝只是一时激动口不择言,没想到墨烟微却字字郑重。可细听上去总觉得有些不妥,只得敷衍道:“王爷如此疼爱侧妃,想必侧妃不日便会有自己的孩儿。二王子愚笨,实在不配侧妃另眼相待。”
“妹妹谦逊了。”烟微上前握住沛凝的手,言语间俱是亲昵,“咱们王爷膝下只有两子,这二王子今后大有可为呢!”
“借姐姐吉言!”这话倒是让沛凝很是受用,眉眼笑作一团,“二王子最近也是用功的狠,那个什么《古文渊鉴》都读了大半了……”
“小姐,该用膳了。”采萱一声高呼打断了沛凝的滔滔不绝。
“沛凝可用过膳了?”烟微拉过沛凝的手,有意邀她一同去小饭厅。
“小姐赎罪,不知道沛凝要来,饭的分量怕是不够。”不待沛凝开口,采萱一嘴接过来话茬,满脸的不悦,“奴婢这就去重新烧饭。”
这倒使得沛凝进退都尴尬,她轻咳一声,勉强挤出个笑脸。“吃过了!吃过了!采萱姑娘不必费心。”
沛凝从一个下等丫鬟摸爬滚打到侍妾的位置,本就无权无势。再加上她惹怒了煜王,而玫妃又被禁足,在王府早已没了地位。虽对采萱颇为不满,也只得悻悻然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