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沛凝,采萱没好气地将那茶壶扔进柴房里。她实在想不通,沛凝这等捧高踩低之人,有何值得烟微去相交的。
“你现在真是越来越冒失了,那沛凝你怎么也该称一声夫人才是。”烟微将这一切看在眼中,怒其不争地斥责道。
“小姐,她日日送这劳什子给你,你倒不怕其中有诈?”
采萱自小和烟微一起长大,既有青梅之谊,又有主仆之情。几乎从未被责骂过,今日竟为了个墙头草一般的人,无故挨骂,心中委屈不已。
“小姐,还是请个可靠的大夫查一查,可别又让人该暗害了才是。”
“呵,你这丫头啊,终于有句话说道点子上了。”
烟微灿然一笑,采萱虽然冒失,但话却是在理的。经她一提醒,烟微茅塞顿开,忽然想起飞雨筑正住着个最擅药理的人。
煜王府飞雨筑是王府中最为偏远的庭院,那里依山而建风景秀丽,却鲜少有人出入,俨然一个世外桃源。
庭院里,没有侍婢小厮,唯独坐一个穿着白色镶毛斗篷的消瘦身影,是府中最没有存在感的侍妾听雪。
烟微悄悄走近,雾气氤氲,茶香四溢,“听雪妹妹好雅兴!”
听雪手中的茶勺一抖,看到烟微时,眼中先是喜悦,后又闪过一丝惊恐:“侧妃怎会过来?是不是毓秀阁有事?”
毓秀阁一向都是培养杀人不眨眼的机器,而唯独眼前的听雪做为毓秀阁的医者,才免于灭绝人性的训练。
听雪潜伏北萧国煜王府数年,虽侥幸逃过灭国之难,心中却无时无刻不牵挂着摇摇欲坠的毓秀阁。
“有荀将军在,你大可放心。”烟微嫣然一笑,“今日叨扰妹妹,是我的私事。”
“姐姐有何事但说无妨。”
烟微将一纸药方与一壶茶交予听雪,“我得了一副宁心茶。想请妹妹帮我看看是否可用?”
“此药并无不妥。”听雪仔细端详一番。这宁心茶是北国苦寒之地,常备一种药茶正是温阳益气、通络化血之物,对烟微的伤势的确大有益处。
“妹妹再仔细看看,我倒觉得它颇为不妥。”烟微刻意将“不妥”二字说的极重,递予一个意味不明的眼神。
做为毓秀阁训练出来的人,听雪极其敏锐地捕捉到了烟微的画外之音,她又细细研读一遍药方。
“这其中有一味‘马前’本是消肿毒之物,但若是用法不当会慢性中毒。故这茶炮制方法顺序极为讲究,一个不慎便会将它的毒性引出来。”
“那么妹妹可知这‘马前’是否也会让人即刻毒发但不致死?”
“想来是可以的,只是需要反复试验,听雪也无甚把握”听雪吞吞吐吐道:“或许太医……”
“妹妹此事不能外传”烟微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打断听雪,“我只相信你!”
“姐姐既然信任,我会全力一试!”听雪虽搞不清烟微意欲何为,但早前,毓秀阁已经传令,墨烟的话等同阁主。那么依毓秀阁阁规便是不问不闻,只有服从。
永安五年八月十五,花好月圆的中秋,是王府中的女人最为期盼的日子。
依照惯例,除了墨烟微与玫妃两位外族侧妃,所有王妃、侍妾的母族都可以参加煜王府中秋夜宴。
早在一个月前,各个庭院就开始洒扫装扮,张灯结彩。只为迎接一刻的合家团聚。
墨烟微站在习风筑的凉亭中仰头看,四方的天地间无风无云,甚至连一只鸟儿都不曾飞过,一切静的让人发怵。
“小姐,宴会马上要开始了。”采萱呢喃一句,手却紧紧攥着烟微的衣角。
“好,一切可准备妥当了?”
“小姐何苦拿自己的性命作赌!”
“你可知什么时候人的感情最为刻骨铭心?”烟微苦笑一声,似在回答,又似在逃避。
良久,见采萱愣在原地不肯松手,自问自答道:“是快要失去的时候!”
“小姐!荀将军根本不值得你如此!”
“你呆在这等沛凝。万一……有何不测,替我向荀祺道个别。”烟微根本听不进采萱在说什么,推开她的手,最后回眸看了一眼习风筑。
采萱呆呆地站在原地良久,偌大的习风筑内,忽然就只剩下自己与一池随风摇曳的荷花。那花开得极为艳烈,她记得烟微说过待到中秋过后,就可以做桃花酒了,不知此事还能否实现?
“侧妃可在,今日不知怎的药出的略晚了一些。”采萱的千头万绪被接踵而至的沛凝打断。
她收敛了脸上的情绪,上前欠了欠身,“小姐有些急事先行一步,特让奴婢在此等候夫人”
“既如此,时辰也不早了。我也得快些赶去畅音阁才是。”
沛凝本命人将手中的药茶放进小厨房,却被采萱拦在中间,嫣然一笑道:“小姐吩咐过,待这药茶直接送去畅音阁便好。今日天寒,还是早些喝了才好。”
“如此……也行”沛凝犹豫半响,想着本也无大碍,便松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