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轰隆...”
入夜十分,天际传来阵阵雷鸣,沉闷有力,接着便是咔嚓的闪电,如银蛇乱舞,电光雷鸣间,只见黑压压的云层布满了整个天空,也遮盖了整个小山村。
“哇哇...”
有幼儿被雷电嘶鸣惊吓啼哭,混杂在其间,非常响亮。
从傍晚时候,天气就突然变得很闷很燥,大块大块乌云跨越高山而来,蜓虫也往来不息,有经验的村民早已提醒大家,收衣储柴、压屋遮棚等,以备雷雨。
“哗啦啦...”
山雨欲来风满楼,果然,先是刮起大风,雷鸣闪电随后接踪而至,酝酿足够气势后,降下瓢泼大雨。
这是今年的第一场夏雨,预示夏季已然来临。
“啪啪啪!”
风疾雨大,豆大的雨点借着风势砸落在院内一应摆设和地面上,发出接连不断的声响,不长时间,院内地面就被完全浇头,开始漫起积水。
“哐哐!”
一股风掠过,将院门和窗柩吹的直欲断裂,实木的材料也似乎脆弱不堪。
“咚咚...娘,快开门!”
一户院落里,传来拍门和叫喊声,却眨眼间又被风雨之声湮没。
“快进来!”
吱呀一声,主屋门被从里打开,自门缝投出一束光亮,露出一副妇人的面容,将敲门人立即迎了进去。
“姐姐,抱抱,怕怕...”
灯火亮度很足的主屋里,一个短发小不点连忙翻下藤椅,张着手臂,步履蹒跚地跑了过来。
“童童先乖,姐姐这就来...”
进屋的是个小女孩,身材不高,顶着一件宽大的防雨兽皮,全身几乎被完全包裹,一直垂落到膝盖下小腿部位,她转身帮助妇人把门闩上,一边安抚跑过来的小不点。
“快把兽皮脱了,里面衣服有没有湿,我去拿干的给你换上?”
门一闩上,屋内小小的空间仿佛与外面风雨完全隔开了,成了两个不同的世界,妇人转身看着顺兽皮落下的水滴,对女孩吩咐,边道边伸手要去帮忙。
“不用了,娘,我自己来。”女孩婉拒,走到一边油灯下,掀开皮帽,露出一张圆润的小脸,额前还贴着几缕被雨水打湿的长发,道,“兽皮遮雨很好,只有头被风吹湿了一点,不碍事!”
“姐姐,抱抱...”
小不点紧跟其身后,仰着头不停央求。
“来了,来了...”
女孩没用几下就脱去兽皮衣,挂在门后墙上,尔后将头发往耳边理了理,蹲下身抱起小不点,走到靠里的油灯下,来回轻走。
映着灯光,女孩容貌变得清晰,是每日早课必不可少的梁豆豆,在她的怀里,抱着一个约莫三四岁的小男孩,生的虎头虎脑,眼睛也一样很大,滴溜溜的转个不停,很招人喜欢。
“豆豆,别老是宠惯着他!”妇人也跟了过去,佯装责备,其实却带着疼爱的口吻道。
“娘,弟弟还小...”梁豆豆紧了紧胳膊。
走近灯光,妇人的容貌也随之清晰,她衣着朴素,面色略黑,皮肤显得有点粗糙,浑身乡野村妇装扮,与其他人并无二致。但若仔细辨认,刨去风霜岁月留下的痕迹,其实这张面孔端庄姣好,和善亲近,所谓面由心生,一看就是心肠极好之人。
“轰隆!”天际又传来一声响雷。
“打雷了,打雷了!”小不点有些害怕,忙将头埋在女孩怀里。
“童童不怕...”梁豆豆腾出一只手,轻轻拍打着他的背部,哄道。
“娘,我刚才把整个院子查看了一遍,东棚、灶房、主屋还很牢固,但是西棚顶被大风刮走了一小块草皮,在漏雨;另外院子里的木架也被吹倒了几根,等明天天晴了我就帮你修整。”梁豆豆接着小声汇报,显得很懂事。
“嗯...”妇人点点头,慈爱的打量着姐弟二人,一脸满足神色,不过一想到屋外狂风暴雨,立即又转喜为忧,叹道,“也不知道你爹在山里怎么样了?这么大的风雨!”
“娘,你别担心,爹进山也不是一回两回了,比这更恶劣的天气都经历过,何况这夏天雷雨来的疾,去的也疾,没事的。”梁豆豆看着屋门的方向,细声安慰,小脸上也挂着担忧。
“是啊!”妇人走向靠里正中的一张四方木桌旁,坐下开始缝补衣衫,缓缓道,“以前他是村里狩猎队的大队长,每次进山都要由他领队,我次次都是牵肠挂肚,自从由尚武、崇武两兄弟轮流领队,我也就少了很多挂虑。”
“小队长有那么厉害吗?”梁豆豆一听很不高兴,哄着小不点坐在妇人身边,争辩道。
“你这个丫头...”妇人抬头看了一眼,手中仍穿针引线,灵巧非常,笑着道,“厉害不好吗?山里野兽凶猛,就缺像他那样厉害的人,危险才会少一点。”
“那我爹真的输给他了?”梁豆豆兀自不服气,“怎么没听说过我爹跟大队长比试过?”
“你啊!”妇人停下手中针线,佯骂道,“都让你爹平时给宠坏了...”
“几年前,尚武回村没几天就跟着你爹进山,但那一次不巧遇到了很大危险,一队人被几十条恶狼和一头山熊给盯上了。恶狼本就不容易对付,尤其是成群结队,再加上那头山熊皮糙肉厚,力大无穷,队里人连它的身体都接近不了,还怎么能伤到它?关键时候,全靠尚武突然挺身而出,一拳就打死了那头山熊,然后又带领大家组织防守和进攻,才将狼群击溃驱散,救回了二十来条人命。”
妇人回想了片刻解释道:“从那以后,你爹又多次带尚武进山,教他许多狩猎经验,没过多久就把大队长的职位让给他了。”
“是这样啊...”梁豆豆翕了翕鼻子,接着问,“小队长呢?”
“你对小队长是不是有什么成见?”妇人不急着回答。
“没有,就是好奇!”梁豆豆矢口否认。
“我还不知道你!”妇人和善一笑,道,“娘生你养你这十来年,还不清楚你心里的小九九!”
“没有啊,娘...”梁豆豆歪头磨蹭着妇人肩膀,竟撒起娇来。
“姐姐,羞羞!”小不点从怀中探出头来,嚷道。
“去去,大人讲话,小孩子插什么嘴!”
与屋外风雷雨电相比,屋内很显得祥和静谧。
妇人眼观一双儿女嬉闹停歇,才又操起针继续道:“尚武接任狩猎队大队长后,就开始在村里教授他从外面学的本领,这自然也包括你爹和崇武,只是你爹没那天分,逐渐被崇武拉开距离,直至战败,但至始至终,你爹都未曾抱怨过。”
妇人缓了口气,接着道:“你爹行事一直光明磊落,从未被其他村民诟病,输了就是输了,何况崇武为人做事虽严苛了一些,但踏实本分,所以你爹才放心将狩猎队完全交到他兄弟二人手中。”
“你可不要认为大队长藏私,不肯尽力教授他人,而只是偏心于小队长,如果你这样想,那你可就错了。”妇人不放心的劝告道,“全村人一直都互助友爱,眼睛也是明亮,还有睿智的老村长,如果他二人果真心存他意,老村长还能不阻止,任由继续下去吗?”
“嗯!”梁豆豆点点头,感觉心头豁然开朗。
“这几年,村里的日子越来越好,连附近几个村子的大姑娘都争抢着往我们村嫁,你啊,以后也不用嫁出去了!”妇人突然笑了起来。
“娘...我还小...你怎么能这样...不听你说了!”梁豆豆两颊绯红,作势欲走,害羞道,不过娘亲之言确有其事,以她所见,不单村里现在衣食丰足,迎娶也是比以往多了很多。
“哪里小了?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跟你爹定亲了!”妇人再次取笑道。
“娘,你还说,我真走了!”
“好,娘就不再谈这个话题。”妇人正色道,“我听你爹讲,有尚武和崇武的武力护卫,现在狩猎范围已比以前扩大一倍还要多,假以时日,村里所有人都像他们一样强大起来,破出一条通向山外的安稳坦路也不是不可能!豆豆,你要认真跟着大队长学习,他是个有真本事的人!”
“哦...”梁豆豆忽然语气低落,心不在焉。
“怎么了?”妇人何其敏感,问道,殊不知触到了女儿的痛脚。
“娘,没事...”梁豆豆淡淡回道,“除了大队长,周围几个村子里就没其他走出去再回来的人了吗?”
“其他几个村子娘倒不清楚...”妇人接过话,像随口一答,“我们村除了尚武...我想想...有上一辈传言,老村长年轻时也曾外出过一段不短时间。”
“上一辈传言?”梁豆豆皱着眉头,“村长爷爷年龄有多大了,我爷爷还不清楚吗?”
“这个,谁能知道?”妇人摇了摇头,“好像从娘记事起,老村长就是现在这样,这都几十年过去了,他还是这样,谁知道呢...”
“哦...”火光映照,梁豆豆眼里闪着莫名的光。
安静片刻后,妇人却像恍然醒悟,惊道,“你这孩子,不是打算走出去吧,那可是九死一生、拿命在开玩笑的事,绝对不行!”
“娘,你大惊小怪作什么,吵到童童睡觉了...”梁豆豆指了指怀中寐眼的小不点,苦笑道,“再说,你看你女儿有那么大本事吗,我可不想刚出村就被野狼叼走!”
野狼叼人,传自一个遥远的神话故事,村里大人多用来吓唬顽皮不听话的幼/童。
“你这孩子,竟胡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