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什么?”梁晨稍作歇息,疑问道。
“以你眼光来看,那锻皮手段就没有什么不足之处?”梁重山继续循循善诱。
“这...从往日早课观察,我们身体腹背四肢都有得到锻炼,可是头颅这么关键的部位一直没有锻炼方法,与人与兽搏斗,要是被击中轻者伤神,重者就一命呜呼了吧?”
梁晨从藤椅里坐正,将额前长发拨到一边,沉吟后又不确定的道:“还是我们不够强大,所以大队长才没有教授后续方法?”
“不错,眼神很犀利嘛!”梁重山脸上浮现满意的表情,眨了眨眼,很郑重的道:“没有后续方法了!”
“为什么?”梁晨问。
“因为本来就没有!”
“村长爷爷你怎么知道?”梁晨好奇。
“别急,我和你慢慢解释。”梁重山挪动了一下身体,找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倚靠在藤椅里,眯着眼缓缓道:“武者以锻皮为起步,但世界这么广阔,锻皮手段也千种万种,参差不齐,有优有劣,这你明白吧?”
“明白,就像烧水,树枝可以做柴火,藤草也可以做柴火,但最终都能把水烧开。”
“很好,就拿你的举例,虽然能同样烧开一锅水,但树枝耗时短,藤草耗时长,其实锻皮也是一样道理,好的方法可以大大缩短耗用时间,别人用你一样的时间,可能早已突破到锻肉层次了。”
“嗯,那大队长传授的这套方法怎么样,是优还是劣?”
“这要看你站在哪个角度去看...”梁重山没有正面回答,伸出手指点了点远山,又点了点脚下,道:“如果只是用来在我们周围这片地域谋生,那是足够应付一般野兽了,但是要想去更远的地方,那还远远不够。”
“尚武从外面学的这些东西,其实是来自行伍之中...”梁重山突然面色严肃了起来,“想想他在外那么多年,真的很不容易啊!”
梁晨也开始沉默,想起了书中记载的行伍,即军队,是由众多成编制训练的汉子组成,大多都出身贫贱,没有根基,一旦遇到战斗,生命朝不保夕。
“军中哪有什么高明的方法,命如草芥,都是靠血汗拼搏才取得一点本领。”梁重山语气低沉,“并且和敌方近身拼杀时,都是一身盔甲,护住了人体重要部位,比如头颅上的各个器官,所以才不需要锻炼,也不可能给你精力去锻炼。”
“我懂了...”梁晨低喃,接着问:“那为什么不适合女孩?”
“自古男女有别,你见过村里有哪一个大姑娘光着身在外行走吗?何况这本来就是为军中最底层的士兵量身定做的一套粗劣锻炼方法,根本没指望他们在武道这条路上走多远!”梁重山轻笑,尔后语气一转,庄重道:“踏上武道,以后的路会很难很难!”
“有多难?”
“难于上青天!”
梁晨不由抬头,迎着刺眼的阳光看去,天空高远不可捉摸,亦不可攀。
“锻皮只是起步,更重要的是要有力量,很强大的力量!”梁重山突然从藤椅里起身,扶着椅背振振说道:“你还记不记得小时玩耍的兽皮球?”
“记得!”
梁晨回想,那是用山里野兽尿泡做内胆,外面再用去毛的兽皮包裹一层,里面吹满气,就做成了一个球,村里几乎所有孩子小时候都玩过,踢来踢去,很结实。
“那兽皮球的外层皮就像人体皮肤,你们认为结实打不破,是因为你们力气小,要换成一个成年大汉,一拳可破,再换成大队长,一指就可戳穿,轻而易举,这就是力量!”
“对!”
梁晨点点头,感觉很有道理,又疑问道:“那如果外面的皮再结实,一直到很结实,像岩石一样,大队长不就打不破了吗?”
“大队长打不破,但还有比他强大的人可以打破,就像你们和他的对比,这世上从来没有打不破的龟壳,只有不够强大的力量!”梁重山很有耐心,“锻皮不是一蹴而就,而是随武道精进而精进,相伴终生,永无止境。”
“哦...”梁晨似懂未懂的点头。
“那这套方法该如何改进,好让豆豆她们也学习?”
“不好改,也不值得改!”
“不好改,是因为每一套功法,都是经过千锤百炼摸索出来的,即便它很不起眼,很低劣,是这样,就是这样。”
“不值得改,因为真的太低劣!”
梁重山语速很快。
“村长爷爷,那真的就没办法了吗?”
“至少我没办法,你看大队长回村也有好几年了吧,到现在还是原地踏步,一筹莫展。”
语毕,一老一少都有点累了,梁重山又倚靠在藤椅里,而梁晨也拉了拉兽皮长袍,将身体盖的严严实实,随着时辰接近,身体是越来越冷了。
“还好吧?”梁重山不由关心。
梁晨轻轻点头,依旧不死心,眼巴巴的看着老人,略显苍白的小脸上写满失落。
“咳...”梁重山借咳嗽掩饰无奈,道:“机会倒还有,就是学习更高等级的锻炼功法,但不行!”
“为何不行?”
梁晨一喜又立刻转忧。
“有得必有失,梁村人已在此地生存几代,扎根很深,早已习惯如今的生存方式,虽无大贵,但亦无大险。可若有一天村里人人都修习过武,那现在所认知的凶猛野兽在眼里还是野兽吗?”梁重山语重心长的解释道:“这好比一户贫苦清寒人家,突然天降一大笔富贵,随之而来,必有麻烦不断。”
“人的欲望无止境,内心其实比这天还高,受平时所困倒不觉得什么,一旦遇机会膨胀,灾祸也不远了!”老人又叹道,“平静生活,有什么不好吗?”
以梁重山大半生的经验,字字隐含为人处世道理,一言一行皆为榜样,梁晨虽幼,但也受教颇深,纠缠下去的念头也随之熄灭。
“你要知道,不是人人都能走上武道的,人立于世,自当本分,这本分就是依个人能力而为,不可勉强。”今日,梁重山的话显得特别多,“但是你不同...”
老人话锋一转,神色变得高昂起来,似乎做了一个很重要的决定。
“有何不同?”梁晨显得萎靡不振。
“今夜开始,你便随我修习另一种锻体功法,虽然等阶也不是多么出众,但不会比一般人差...不会比外界的一般人差!”梁重山双目炯炯,盯着梁晨片刻,才吩咐道,最后一句语音陡落,只在他内心深处默默回响。
“嗯!”不必老人再叮嘱,梁晨也懂得保密,像很多事情一样。
“修习不仅耗体还耗神,而你以前一直体弱,神衰体就更弱,我担心你支撑不住。但是如今,五阶丹士可期,还阳丹可期,也是时候了...”老人望着远山,不觉一晃神,“前半生我一直都很本分,结果呢,呵呵...到昨天我依然还守着本分,但是,我眼下或将来却要拼一次,不是欲望膨胀,而仅仅只是为了活命,向上天争一条人命!”
“是什么时候了?”梁晨只听到这半截言语,不前不后。
“该吃药的时候了...”梁重山怅然回神,起身走向藤椅后灶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