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归须臾 第54章苏玉篇八

    是夜，无心安眠，只好在外四处游荡，不知不觉又走到了穆芳池畔，当我意识到时，急忙调转身子，正要离开这不该接近的地方时，身子突然被一男子挡住，抬头去看，是苏煜。

    夜色深沉，我看不清他的神色，只闻着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清冷之气便觉心慌，忙退后几步，悄声道：“这么晚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不答，反问：“你呢，怎么会在这里？”

    “睡不着，出来走一走。”我朝四下望了一眼，见只他一人，便又道：“夜色深了，早些回去歇着吧。”说完，越过他的身子朝回走。

    还未踏出去，就被他拦住，“玉儿。”

    先前他如何唤我的名字，我都觉得习以为常，只是现在，我只觉尴尬不安，怕他再说出些我无措的话，忙道：“仙师傅说你身体尚未痊愈，早些回去歇着吧。”

    想要尽快逃离这里，胳膊却被他拽的更紧，“能不能给我一点时间，让我和你好好说说话。”他似在哀求我一般，“求你了。”

    不忍拒绝他，只好为难自己，倒也说不上有多为难，毕竟我还有许多未解之事希望能从他这里探得一二。

    我们在穆芳池后的千方岩上坐下，此时一轮清月高悬，和着远方飘来的花香，微风悄悄扫过，倒也让人心绪平复许多。

    “这一年，你过的还好吗？”

    我微微点头，道：“还好，只是担心你，我托仙师傅给你送去的消息也不知你收到没。”还有些话，我原本可以说出，只是现在未免他有过分的猜测，我只有不提，譬如我每日都会去仙师傅那里打探他的消息，一年的时光，他未有只言片语，让我颇为伤心一番。

    “我在养伤，不方便回信。”

    我知道这是他的借口，却不知道具体是为何，不过现在，我也不愿意深究原因。

    两人之间，还未有过这番长久的沉默，我怕尴尬，又想起一事，便问：“青丝姑姑去哪里了，自你去了云山，我便再未见过她，向旁人打听，也无人知晓。”

    “她去人间了。”顿了顿，他又道：“她不会再回来了。”

    “人间？”我曾在苏莯那里听到过许多次这个地方，也曾在书上看到过对它的描述，说那里繁华生趣，早是心向往之，奈何须臾不许随意进出，不禁好奇道：“青丝姑姑为何要去人间？”

    “她有自己的心愿要完成。”

    “心愿？”我看着夜色之中，陪我席地而坐的苏煜，问：“你的心愿是什么？”

    月色如水，清风扑香，我在问他有何心愿的同时，也在想着自己的心愿，大抵不过是陪着苏莯生生世世，不管是一颗毫无灵性的玉珠还是此刻得他道行幻化成人的玉儿。

    “我要你。”

    苏煜之言让我震惊不已，刹时乱了方寸，虽心急却也小声道：“我一直把你当做我的哥哥，你不能这样。”

    他突然用力抓住我的肩膀，问：“那苏莯呢，你对苏莯又是如何？”

    “我......”

    “玉儿，我只要你，你就是我的心愿，我的梦想。”

    我用力推开他的手，道：“你和云芙就要成亲了！”

    他突然冷静下来，道：“我感激她将我救出剑谷，可对她，只有感激。”

    “那你为何，为何要同意和她成亲，你不爱她吗？”

    “玉儿。”他定睛看着我，几番犹豫后，才道：“很多事情我现在无法告诉你真相，我只能说，我爱的是你，不是她。”透过夜色，我看到他眼中满是哀伤，或许，他真的有难言之隐，或许，我应该帮他逃离，这不是因为他的话让我感动，也不是因为我对他产生了其他的情愫，只是因为，我不愿意他为难自己，不愿意看到他现下这般隐忍的悲伤，他是须臾二皇子，高贵非凡的二皇子，我要替他维护他应有的自尊。

    四月初七，帝君寿诞，四海龙族，八方仙君，各处道友纷纷齐聚须臾，须臾好久没有这番热闹，人们自是欢喜不尽，只有我，日日不安。

    苏莯的身子已见好转，帝君之意是要他在一月之后便随无为道人去昆仑，我几番求帝君同意我一道前往，仍是无果。另一烦心事，便是苏煜和云芙，云芙虽生的美艳，却脾性骄纵，只在须臾住了这些日子便惹的宫中上下怨声载道，却又因她的身份而敢怒不敢言。看着苏煜渐失往日的风采，我便觉伤心。

    每每愁思而起，便是夜夜难眠。因又要筹备宴会之事，更是劳碌不已，身子也有些吃不消。苏莯见我憔悴不已，就从仙师傅那里要了些补药，日日煎好了送来，亲自喂我服下，为怕我因苦不喝，身上时刻备着我爱吃的甜食，连哄带骗的要我服药。

    一日，在我闹着不愿喝药时，他突然哀叹道：“往后我不在你身边了，自己要学会照顾自己。”

    听他所言，伤心之意立马涌上心头，抱着他就是一场痛哭：“玉儿要和莯哥哥一起，不要和莯哥哥分开。”

    他唤着我“傻丫头”，却是再无言语。

    这期间，我与云芙只见过一次，那是在太子宫外，我正从苏莯处朝仙师傅那里去，她正巧路过太子宫要回琉璃宫，也是颇为巧合，我们在穆芳池畔撞上。我一心要避着她，却被她死死的堵在那里。

    迎着她的冷面，我行礼道：“见过云公主。”

    她冷哼一声，道：“记住了，本公主想要的东西还没人敢抢。”

    “是。”我垂首道：“公主若无别的事情，我就先退下了。”我方才踏出一步，便被她叫住，似是得意道：“回去好生学习一下宫里的礼仪，下次，记得对本公主行王妃之礼。”

    我并未回话，只微微点头示意她知道了。

    仙师傅见我一脸怒气的样子，遂问：“是谁惹我们家丫头了？脸肿的跟个包子似得。”

    “仙师傅。”我蹲坐在他身边，埋怨道：“人家都气的快吐泡泡了，您还有心思开玩笑。”

    仙师傅哈哈大笑，“能把丫头气成这样子的，除了那狐族的小公主，怕是也没别人了，说吧，她又怎么气你了。”

    我遂将方才之事细细告知了仙师傅，并问他：“我该怎么样才能把他从苏煜身边赶走？”

    仙师傅问：“怎么？你喜欢苏煜？”

    我连忙摇头摆手，“我只是同情他，我们须臾堂堂二皇子，高高在上的龙族王子，我不希望他因为一份恩情去娶自己不喜欢的女子，况且还是那么蛮横无理，空有一副好皮囊的女子，他应该找一个与他相爱的女子相伴一生。”

    “傻丫头。”仙师傅拍着我的脑袋，笑道：“小小年纪懂的还不少。”说着，他微微收起自己的笑容，道：“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你左右不了别人，同样，别人也左右不了你。你不是他，你怎知道他心里所想，记住了，不要妄加猜测别人的所思所想，只管好自己就行，只要我们家丫头过的开心就行。”

    仙师傅的劝导我听的明白，却也有自己的一份固执所在，我终究没有领会他的一番苦心。

    宴席上，觥筹交错好不热闹，我却无精打采，趁人不备，偷偷溜出大殿，朝无人处走去，却在一偏殿处，迎面撞上了云芙。

    她爱红色，故而常以一身红衣示人，白嫩肤色下，红衣更将她显得娇媚，今日打扮的更为隆重，姿色也更美艳。因心事颇重，不愿与她过多纠缠，遂行了礼便要离去。却被她拦住，道：“还记得本公主上次的话吗？”

    我突然想起她上次的交代，只是现在一切都还未有定论，我自不可能对她行王妃之礼，遂道：“你是云山来的客人，我自会以礼相待。”

    “放肆!”她怒道：“你竟敢对未来的王妃这般无礼，小心我把你扔进剑谷，让你尝尝利剑穿身的滋味。”

    我笑道：“首先，帝君和云泽大王还未当众宣布你和苏煜的婚事，所以，你还不能算是须臾的王妃。其次，剑谷是须臾帝君用来惩罚须臾龙族犯事之人的，我小小一奴婢，还够不上资历去剑谷受刑，况且，你一云山狐族，也没有这个权利替帝君下命令。”人在心烦意乱下，总是会说出更多的心里话，完全不加修饰，完全不顾及其他。

    故此，我的完全不顾及彻底惹怒了云芙。

    “就凭你，还想与我云芙相争！”

    一身浓香之气袭来，让我几欲窒息。我迎着她凌厉的，带着恨意和不屑的目光，一字一句道：“就凭我是苏玉。”

    “苏玉。”她蔑笑不止，“不过是他随口取的名字罢了，你还当真，真是可笑。”

    “对，是苏煜给我取的名字，那又如何。”为了苏煜，我与云芙势必要撕破脸皮，现下也顾不得其他，我冷道：“自古有言先来后到，你不过是后来之人，怎比得上我们青梅竹马自幼相识，又怎么明白我们之间朝夕相处的感情，我知道他的所有，他也知道我的所有，只此这些，你比的了吗？”

    我想激怒她，让她因羞愤或是暴怒而离开苏煜，却不料她媚笑一声：“你敢说他爱你吗？你又敢承认自己爱他吗？你和他在一起，可是因为惦记王妃这个位置？”

    我不敢说，更不敢承认，因为我对他原无这些想法，可是被云芙逼到这般田地，不能功亏一篑，我心一横，遂道：“我爱他，他爱我，这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