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元中心 第二章「晴空降雨」①

    1.

    滴滴嗒嗒，黑暗中回荡着水滴落的空寂之音。那是夏日的第一滴雨。

    第一滴雨点的落下，伴随着的是不可名状的大脑的嗡鸣，就像无数根银针一齐扎进了大脑皮层，脑袋似乎要爆裂开来——世界如同镜子一般破碎了，而这破碎的玻璃残渣扎进了自己的意识海洋，倒影着不堪回首的过去——

    “我要杀了你……”

    “杀了你……”

    “怪物！！”

    “你害死了所有人！”

    在黑暗中，无数个扭曲的人影对自己惨叫着——那是自己杀死的人们的灵魂从鲜血中渗透入自己的身体和血液发出的怨恨——就像无数只虫子在皮肤下噬食着自己的血肉。

    最后，一个披着海藻一般阴森的群青色长发的瘦骨嶙峋的女人，低着头，幽幽地望着自己。她苍白的皮肤似乎不是人类所拥有的，瘦得就像苍白的面条，有气无力地耷拉在哪里，一种凄苦的声音穿透了自己——

    “晴儿……”

    “……母亲……”马上意识到了这是谁，恐惧和痛苦如同网一样擒住了自己，血液像倒流到了体外一般，大脑还是想蝉鸣一样无法断绝的尖鸣。

    “为什么……？！”

    那白色的冰冷的手指如同琴弦一样紧紧扼住了自己的脖子——无法呼吸，从指尖里流出了冰冷的水，灌入了自己的喉咙，那水火辣辣地烧着，在食道里腐蚀着、翻滚着，最后灌入自己的胃里——

    “为什么你不去死——！！！”

    那是自己的亲生母亲，打从心里怨恨的，颤抖的，如同毒药一般的呐喊，就像无数根鱼刺，将自己脆弱的心**了——

    身体被地心所吸引，快速地下落，到了无尽的黑暗深处，伴随着惊心的惨叫，和手上永远无法洗净的鲜血，落入了那第一滴夏雨中——

    ……

    “晴姐姐！晴姐姐！”

    一束光将自己从黑暗中唤醒，耳边回响着甜蜜稚嫩的呼唤声。使劲眨着眼睛，整个世界还是因为眼泪而支离破碎，像雨中的玻璃朦胧不清。一只温暖的小手抓住了自己僵冷的大拇指，传来了阵阵暖意。

    “晴姐姐，你终于醒啦！许姐姐已经准备好了早餐，我们快去帮忙吧！”

    圆圆的，粉扑扑的脸逐渐清晰起来，像夏日的荷花一样，粉嫩又水灵灵的皮肤，酒红色的麻花辫因为兴奋而晃动着，那如同碧绿的湖水一般清澈的大眼睛充满了天真和善良。她就这么看着睡在仓库里的冰冷地上的晴，等着晴和她一起。

    “安娜吗……”禤晴揉了揉眼睛，起身撑了一个懒腰，“现在几点啦？”

    晴温柔的，平静地看着这个脏兮兮的小女孩，从破烂不堪的麻布中站了起来。这个名为禤晴的少女，大约也就19岁，她有着一头深紫色的长发，像夏夜里的天空那般纯净而神秘，她的双眸像新鲜的黑加仑，散发着紫水晶一般的光芒，坚毅不失温柔。她瘦瘦高高的，看起来似乎弱不禁风，却给人一种打不倒的浩然气概，她身着白色的大衣，金色的花边显得那么高贵，与她身处的环境格格不入。她像一名神职者，对孩子的温柔像小提琴的摇篮曲那样缓缓地流露出来。好看的五官，浓眉大眼，健康的像金黄麦穗一般的肤色，以及她那坚强的性格，让人想到了美丽的向日葵。

    她白衣的背后，用金丝绣着几个字「the　god」。

    安娜牵着晴冰冷的手活蹦乱跳地走着：“已经6：30了哦。”

    这里是一座破烂的，被人遗弃在荒野的孤儿院。在这「新神国」中，这个地方显得过于安详和僻远了。被炸毁了一个角的水泥二楼矮房，在下雨天里总是会漏雨，然而在这里的八十多个年幼的孩子们，在下雨天总是在房屋内洗澡和玩水，尽管禤晴和许诺多次阻止这些调皮捣蛋的小鬼头，但他们常常乐此不疲。这些天性活泼的孩子们到最后感冒发烧，她们又只好四处奔波日夜操劳——没有一声抱怨。

    孤儿院靠近一个满身疮痍的小村庄，村庄里的人都搬走了或是参军去了，只剩下一片凄凉的废墟。这里也许是世界上最孤冷的地方。天是灰色的，远处的群山是褐色的，淌淌流过的小溪是银色的，被亚麻色荒草覆盖的土地是乌黑色的。倒塌的石头和钢筋像人手一样扭曲着，这个村庄就像动物腐烂的尸骸，暴露在这小小的盆地中。而这孤儿院，就成了这里唯一一个充满生机的地方——

    孤儿院周围种满了蔬菜和水果，以及一亩绿油油的麦田。孤儿院大门前有一个空旷的院子，院子里有大大小小整齐的干净的石块排列着，面向一个老旧的黑板，黑板槽里几盒珍贵的白色粉笔。单调的，洗的发白的破烂的小衣服在房顶，在院子里接受阳光的沐浴，随着风飘荡着。还有一根旗杆笔直地树立在孤儿院门口，上面挂着一面白色的干净的旗帜，用金丝绣了一个安可架——那是「神」政权的象征，「新神国」的国旗。

    这个孤儿院内有一个大厅，整整齐齐地排放着破烂的小木凳和四个方木桌，上面蓝色的油漆因为潮湿的空气早已脱落。孤儿院的后院还有几个小小的坟墓。那是得病的孩子最后的归宿。

    从一楼的一扇窗子里涌出白云一样的蒸汽，在暖洋洋的阳光下消失在灰色的天空中，伴随着浓郁的香味弥漫在清晨的雾气中。

    一个长着黑色狼耳的，拖着一条狼尾巴的白发少女，身着洗的发白的褐色单衣，从热腾腾的厨房里探出头来，清脆的宛如笛声一般的声音响亮了整个孤儿院——

    “小鬼们——！起床了！！”

    于是一阵骚动，一群黑压压的小脑袋从二楼的四个房间里蹦蹦跳跳地窜了出来，一个个都想小哨兵一样迅速地站在大厅里自己的位置上。晴和安娜走到厨房去帮助这名狼人族的少女许诺，从厨房里搬出了蒸笼，里面有八十多个白花花的小馒头。

    贫穷，是死神派来的怨魂，在这个孤儿院里挥之不去。

    “好了！看看哪个臭小鬼没到！点名了！”一只手叉着纤细的腰，另一只手把解下来的围裙搭在肩膀上，像军官一样威风凛凛。

    “呜啊……好凶猛……许姐嫁得出去吗……”几个调皮的男生偷偷地议论着。许诺灵敏的耳朵抖动了一下，红色的炯炯有神的眼睛刷地盯住了那两个小孩：

    “嗯~？”

    “咦咦咦咦！！被听到了！”几个淘气鬼瞬间不敢轻举妄动，把单薄的身子挺得笔直。

    晴看着这个场面，疲惫的脸上有了一丝温柔的笑意和幸福感。那些女孩子注意到了，也跟着笑了起来。

    “要是许姐姐像晴姐姐那样温柔就好了~”一个调皮的男孩子说。

    “嗯不错，你的小馒头被我没收了。”

    “诶啊啊啊！我错了我错了！！……”

    许诺立刻像孩子王一样与这几个6、7岁的小鬼头打成了一团。晴一边微笑着，一边清点着孩子们是否都到齐了，突然，她的笑容凝固了——

    “卡夫卡和夏英呢……？”

    许诺也停止了打闹，露出了焦躁的眼神：

    “夏英这个家伙准是还在睡懒觉吧！”

    “他们不在了吗……有人看到过他们吗……”小孩子们都面面相觑，奇怪地寻找着消失的两个孩子的身影。就在这时，一个斯文的戴着眼镜的流鼻涕的男孩子弱弱地举着手：

    “姐姐……我也许知道……”

    “尼尔？你说吧。”晴虽然很焦急，可是尼尔似乎吓坏了，他带着哭腔地说：

    “昨天晚上我睡不着……就听见夏英和卡夫卡说第二天早上去探险……”尼尔惊恐地看着晴，“我以为那是梦……因为……因为他们要去山的那一边……”

    “我的天哪……”许诺和晴瞬间脸色煞白。

    山的那边，就是战场。那是异种族互相厮杀的，镇压反贼的战场。晴非常得了解那里——无休无止的战争，寸草不生的被核武器炸平的荒芜的大地。唯一盛开的花是那转瞬即逝的蘑菇云，以及魔法师的魔法绽放的魔力之花。歹徒，****，死囚，流浪者，战地记者，志愿者，逃难者，各种各样的人都在荒野上，像幽灵一样徘徊在废墟中——

    夏英是最年长的10岁孩子，他调皮机灵，十分喜欢探险，虽然晴经常警告孩子们绝对不要翻越这座山，但似乎对夏英起了反效果——

    “我希望能建造一座城市，大家都在那里快乐地生活！”

    这是夏英常常自豪地向弟弟妹妹说的一句话，那充满光芒的眼睛里怀揣着梦想和希望，不甘向贫困低头的好孩子。

    然而这个孩子却不知道自己正在向死神走去。

    “许诺！照顾好大家！！”

    晴惊慌地说道，像一整风一样从大厅里冲出。米饭和馒头都冷了，可是大家都没有一点想吃的欲望。空气像水泥一样凝固，兽人孩子们的耳朵耷拉下来，眼睛红红的。

    “没事的……对没事的！”许诺拍拍手，强颜欢笑，似乎想要活跃这死气沉沉的空气，可是适得其反。自己发出的声音是那么的凄凉。

    “相信禤晴——相信她，因为她可是保护我们大家的——”

    「神」的使徒啊。

    许诺血红色的瞳眸中，还倒映着穿着圣衣的紫发少女。

    ……

    树木和灌木林像是在逃亡一样向后面奔去，天空中的灰云沉沉地沉沉地涌动着，把本来是灰蒙蒙的天空盖得更黑更暗。不久之后，就会下雨了吧。

    呼吸声成为了周围唯一可以听得清楚的声音，群青色的长发在风中飘逸，像梦中飘渺的纱，摆设的风衣随风飘扬像是一阵白烟。晴飞快地穿梭在山野之中，她的瞳眸中满是凄苦的焦虑，她在期待着什么，宝石般的眼睛不放过任何一个事物——突然，她的瞳孔猛地一缩——

    像风一样地奔跑，此时此刻又像蝴蝶一样静伫。

    有孩子的哭声。

    “卡夫卡！夏英！——”

    铃儿般的，洪亮又清脆的声音回荡在整个山野。这里已经是「新神国」的危险地区。从这里可以看到硝烟滚滚，如同得了皮肤病一样野猪裸露的大地。再往山下去，就已经没有了植被，是被烧光的针叶林留下的尸体。

    可是刚才确实听到了，小孩子的哭声。

    “卡夫卡——！夏英！”

    撕破喉咙一般的呐喊贯穿了整片原野。晴聚精会神地捕捉着任何一丝声音，她听着，听着——

    “救——！”

    微弱的声音从山脚下的库姆林传来。晴立刻火速向那边奔去。一切风景都成为了残影，像朦胧的纱布。疲惫的身体虽然达到了极限，可是她却义无反顾地奔跑着。

    下雨了。

    远处模糊的影子，是两个人类的壮年。一个人手中握着一把猎枪，另一个人手里握着一把长刀。他们手中提着一个狮人的孩子，那是一个正在哭泣的，有柔软的金色鬓毛的小狮人，他浑身都是瘀伤，左腿似乎是中弹了汩汩地流着鲜血，小男孩已经力尽气竭，血像伤疤一样干涸在身体上，整个人都失去了灵魂和意识，像僵尸一样抽搐着，流着眼泪。

    这两个人，似乎抓的不是小孩，而是没有思想的动物。

    “卡夫卡！你们这些狗娘养的畜生！快放开卡夫卡！”一个男人的脚下踩着一个小孩，那个小孩在地上扭动着挣扎着，用血肉模糊的手指撕着男人的裤脚，浑身都是伤痕，显得十分无力。有一边脸就像肿瘤一样吓人，那是被殴打的痕迹，他嘴里哭着骂着，嘴角流着血。

    两个男人似乎当作笑话一样，醉醺醺地抽了一根烟。

    雨下得越来越急。

    “你们两个，我警告你们，放开他们。”

    晴的内心有什么东西彻底地爆炸了。

    一种愤怒，杀意，从她瘦小的身体里迸发出来，像疯长的海藻一样瞬间充满了全场。她平静的声音，接近冰一样的杀气，苍白的手指因为用力过猛把自己的手掌掐破了，鲜血直流，而流下的鲜血也随着冰山一样的空气凝固了。

    “晴姐……姐……”夏英停止了挣扎，他从来没有看到晴发怒过，更不知道晴发怒是这么恐怖，他完全被吓呆在哪里无法动弹，嘴里支支吾吾地叫着晴的名字。然而晴就像听不见一样注视着那两个男人。

    “哟，挺别致的妞，来找老子玩的吗？”

    “胸是平了点，我们不会介意的哈哈哈哈……”

    因为酒精的作用，高度兴奋的神经根本无法察觉到此时的危险，这两个男人反而猥琐地笑着，嘴里突出酒臭和毒药一般难听的话语。晴的瞳孔缩成了一个黑点——

    “好啊，我现在让你们玩个够。”

    双眼散发着阴冷的蓝光，像飘渺的青纱或是青色的火焰，熊熊燃烧起来。晴竖起了她修长洁净的食指，指着那两个男人，眼神是充满杀戮了邪恶。

    可是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两个男人面面相觑，嘲笑似的耸了耸肩。

    雨水淋在他们身上，似乎帮他们醒了醒酒。就在神志稍微清醒时，他们才眯起眼睛看了看这个穿着白衣的少女——这件白衣，似乎在战场上见到过，这不是那些「神」的特属部队「神」的使徒的衣服吗……

    情况似乎有些不对劲。可是，已经太迟了。

    雨水散发着幽幽的蓝光，拍打在他们身上——部队，是穿透了他们的肉体。如同银针一般，他们的肉体被雨水贯穿，血如同红线一般四处飞扬，缠绕了整片天空，这从天而降的针之雨把两个男人的手，头，眼睛，大脑，骨头，用红色的现穿过相连，让人联想到了提线木偶。

    壮汉吓得一把丢了卡夫卡，开始疯狂地哀嚎，像大猩猩一样嘶声裂肺的惨叫声，他们挣扎在地上，滚在血水之中溅起雨水，他们密密麻麻地被刺成了肉孔，皮肤刷地没了血色，就像人形的蜂巢，密密麻麻的蚂蚁穴，血一丝丝被雨水带走，并将他们的大脑啃食，随着地狱般的哀吼渐渐消失，两个人只剩下神经抽搐着，变成了海边那些被海水腐蚀的岩石一般，慢慢地，逐渐地便成了一堆毛骨悚然的尸骨肉泥。

    晴是一名控制水的异能者。

    慢慢地轻轻地走近倒在水中的卡夫卡，用白色的温暖的风衣将他紧紧裹住，像母亲对孩子一样温柔，接满雨水的漂亮的睫毛顺着，忧伤地看着怀中的卡夫卡。

    “……姐姐……对不起哦……”

    似乎有点清醒了，卡夫卡虚弱地望着晴，可是他什么也看不见了，眼睛蒙上了一层白色的眼翳——他已经失明了。

    “已经没事了，我们一起回去好吗？”晴温柔地说，抚摸着他柔顺的毛。夏英大哭着，爬到了晴的身边，扑入了晴的怀抱，瑟瑟发抖地哭着：

    “我要杀了他们！我要杀了那些「次元中心」的人！这个世界还是毁灭了好！”

    晴将两个孩子都抱住。冰冷的雨水让晴的头发连成了一片，她单薄的长衫紧贴在她的皮肤上，肉色若隐若现。她抱着两个孩子的手越来越有力，仿佛害怕有谁要来把他们带走似的。

    “姐姐……好温暖啊……”

    卡夫卡不成声的嗓音越来越小，他笑着，看着晴的脸，尽管他什么也看不见，但是他可以想象出一切——阳光温暖的下午，大家家人一样集聚在一起——是的，像家人一样，虽然并没有血缘关系，甚至种族都不一样，有矛盾有悲伤，但是大家一直都在——那里就是自己最爱的家，马上，马上就会回到那里了——许姐姐的小馒头真的特别好吃，大家的欢笑，还有偷偷藏在枕头底下的小火车——和夏英哥，晴姐姐一起回去——

    卡夫卡露出了幸福的微笑。

    一辈子生活在那里就好了，离开这个可怕的世界就好了。

    紧紧抓住晴的衣襟，苍白的，长着金色短毛的小手，慢慢没了力气。

    像睡着了一般，卡夫卡安详地躺在晴的怀里。

    雨停了。

    “……骗人……卡夫卡……卡夫卡！你怎么了！你说话啊！你别开玩笑好吗？！我们正要一起回去啊！以后我都把我的小馒头给你好不好！所以你说话啊——对不起！卡夫卡！对不起！我应该去死！死的不应该是你！卡夫卡——我们……我们一起回家……一起啊……喂……”

    夏英发疯了似得握着那逐渐冰冷的手，像只发狂的猛兽一般暴吼着。

    但是，一片寂静。

    风拂过卡夫卡微笑的脸庞，像是在抚摸这个可爱的生命留下的最后一丝温暖。

    “晴姐姐……卡夫卡……他会在天国幸福吗……他天天那么虔诚地祈祷，我每次都胡乱地祷告……该下地狱的是我对不对啊……卡夫卡他会幸福的，对吧？是不是呀？”

    夏英神情恍惚，像念经一样嘟哝着，他空洞的眼神看着晴的脸。

    “「神」一定会让他幸福的。”

    一串珍珠从脸上滑过，瞬间和雨水一起。渗入大地深处，很深很深。

    晴埋着头，双腿陷入淤泥之中，像盛开的风信子。

    只不过，那眼睛现在就像涂了胭脂一样，红肿地像朵牡丹。

    ……

    2.

    “著名的小提琴家月心将于下周举行一场音乐会，这场音乐会会在「次元中心」最富盛名的「金色大厅」中举行，据悉，除了音乐界的巨头会来参与，本次音乐会还将迎来一位尊贵的嘉宾——他是将近退休的「政府」的元帅之一——孔?伊茹亚……”

    秋茗浩收起了手机，他叹了一口气望着窗外的天空。

    月心的音乐会吗……超级想要去啊啊啊啊啊……

    可是那门票可不是一般人可以承担得起的天价啊。尽管现在为了自己的生活而打两份工，可是每天这么累，收入还是少的可怜。虽然一直接受「政府」的资金补贴，可是这种行为让浩感到十分不舒服。

    “啊——”怨念般地叹了一口气，浩放弃了去现场的希望。他再次透过面包店的橱窗看着人来人往的大街，高耸的水泥密林，娇艳的女人，可爱的萝莉，还有几只流浪猫狗坐在这个面包店前，企图讨到什么好吃的。浩呆呆地坐在收银台前，看着来来往往仔细挑选面包的顾客，随时准备计算账单。

    暑假已经过去了一个星期了，浩却觉得自己才过了一天。

    他觉得上次「反界」离自己越来越远，如果顺利的话，他应该可以与「反界」彻底断绝关系了吧。想到这里，浩满足地点了点头。是的，就这样过去吧，什么事也不要牵连——自己过自己的生活，平淡的人生。

    “秋茗浩，该换班了哦。”一个甜美的声音提醒发呆的浩，她是来接班的另一个打工的女青年，有礼貌的笑着，很多顾客都很喜欢她。

    “嗯，辛苦了……”

    “哪里哪里，已经下午6点了，路上请小心。”

    浩打量着已经这么晚了吗，一边向职工房走去，换下了那身拘谨的竖条衬衫和红色的蕾丝围裙，取下了别在胸口上的职工牌，慢慢地收拾起来自己的东西，又朝着后门走去。

    最近下了一场大雨，地面像被洗过一样闪闪发光，简直就如镜子一样倒影着匆匆来往的人群的影子。在暮色中人们似乎都归心似箭，走在路边的浩由于发呆，被飞驰而过的魔法扫帚泼了一脸的污水——

    “呜啊啊啊！……没有公德心吗！”浩气冲冲地抱怨道，从自己的单肩挎包里毛毛地摸索着什么东西可以擦干净脸上的脏水，毕竟对面的一只小萝莉在偷偷地笑着自己呢。

    他摸到了毛绒绒的手帕，马上掏出来擦干自己的脸。手帕上散发着蔷薇花的味道，还有淡淡的肥皂香味，手帕上绣着灰色的字体「creation」几个字样，还有一个淡淡徽章一样的花纹。这张手帕并不是浩的，而是几个月前那名名为“洁”的少女交给他的。

    说起来，那名少女只有名字吗，没有听说过她的姓氏呢。那个叫做“未来”的少年也是如此，这样的名字怎么听也是假名吧。

    再怎么想，大概真的不会再见到他们了呢。

    “啊啊……赶快回去吧……”

    无力地**到，浩正要走的时候，从脖子后面传来了一个冰冷的视线，像针一样地刺在了浩的脖子上——

    那是充满杀意的、冰冷的视线，让浩在这样的夏天里感到异常的寒冷和惊悚。

    他一阵哆嗦，慌慌忙忙地把手帕放入了包里，警惕地环顾四周。然而，周围只有越来越少的匆匆的上班族，谁也没有注意到这个普通人的存在——

    正因为如此，浩才感到了不可名状的恐怖——按理来说，没人会刻意注意到一个普通人的，而这种事却正发生在浩的身上——他感到一种窒息的惶恐，那是生物本能的直觉，不安从那一刻开始就像蛛网一样缠绕着他。

    他开始狂奔起来——

    然而那冰冷的视线却依然像狼一样紧紧盯着他。

    浩被身后的杀气逼迫着，却没想到被逼迫到了一个更深更暗的巷子里——他才意识到自己中了对方的暗示，那是人们常用的一种方法，把慌张的猎物威吓到无处可逃的地方，然后再对其下手——而浩居然不知不觉地中招了，他的恐惧已经麻痹了自己思维，可是反应过来时，就已经太晚了！

    “……谁啊！快出来！为什么要追我！？”

    愤怒的，恐惧的浩至少在死之前也要看看杀害自己的人的真正面目，他停下了脚步吼着，声音回荡在这冰冷的高大的建筑物之间，像在大峡谷里的羚羊的挣扎。

    没人回答。浩开始发抖。

    在浩的印象里，他从未做过什么可以招惹杀身之祸的事情，本应该如此的。而这种糟糕的事情却凭空地发生在了他的身上，浩终于回想起了洁的那句话——

    “一旦卷进来就别想逃出去了。”

    这句话就像是危险的预言和诅咒。现在没有谁能救得了他了——

    真的到此为止了吗！虽然浩总是这么想着，可这次他是彻底绝望了。

    “你不是「反界」的人吗？”

    冷酷的男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浩猛地回头，却没有看到任何人影。

    “算了，就算你不是也无关紧要了——快说，你和那个「creation」有什么关系……！”

    “「creation」？……我一无所知……”

    “别傻了，你拿着那张手帕绝对不是偶然，这是个决定你生死的问题，告诉我你知道的关于那个该死的影子组织的一切！！”声音像是发怒了一样撕裂着浩的耳膜。浩的心脏猛地抽搐了一下。来者不善，这个男人一定是不怀好意的人，他究竟为什么想得到洁他们的情报？——好歹洁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再软弱自己也不能出卖他们啊……可是这样下去的话……自己就……

    不说的话，就会死在这里。

    “我……我真的不知道……”

    几乎是要哭了出来，浩刚说出口就为自己的话反悔了——自己明明不是什么英雄，为什么要为与自己无关的人这么卖命啊！为什么不愿意说出来呢！他们一定会理解的呀，自己现在可是身处险境啊！！

    “好吧，你就死在这里吧。”

    浩的瞳孔猛地紧缩，就像是听到了自己死刑的宣告书，他吓地转身要逃跑，却被面前举着镰刀的男子高大的身影挡住了。镰刀闪烁着寒光，倒映着因为恐惧而脸色苍白的浩扭曲的脸，一瞬间化为了一道白光向浩的脖子砍去——

    鲜血之花在夕阳中以最美的姿态开放了，并且在空中伸出了红色的枝叶，化为了美丽的弧线，像夏日的烟火那样美丽得令人窒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