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打在他的身上,又溅到水里,那把无锋的钝剑上水意波动,寒光四射。
凤红娘已经奔出了轿门,那顶为她遮风挡雨的花轿此刻也正如那瘫坐在雨中的七彩红娘一般。
被人遗弃的人永远都是孤独的。
一朝的孤独便是一世的孤独。
七月静静躺在雨中,他也并没有死,他只是重伤不醒。
七日和洛红他们此刻很想带着七月离开,从此离开这里,不再回来。
当凤红娘再见那个男人的一刻,他们似乎已经明白。
很多东西他们已经懂了。
世上最说不清道不明的便是这一厢情愿,有道是有钱难买我愿意。
可是谁又愿意用一辈子去等一个绝无可能的可能呢?
四眉看了看凤红娘,又看了看褚生,然后轻轻点了一下头,褚生也点了点头,他已不再笑,此刻他也绝笑不出。他的脸上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然后四眉转身走向了祝孤生和西门。
褚生也跟着四眉走了过去。
祝孤生手里的刀仍在,那把怪异的长刀仍旧长着三尺的雨刃。
四眉看了看祝孤生,道:我配不配你挥刀?
他问的很奇怪,可是奇怪的问题总有奇怪的回答。
祝孤生看着他倒握在手里的那把钝剑,眼里似乎闪着火一样的光芒。
祝孤生道:配,简直配极了。
其实他想说的是就算今日你不来,早晚我也会去找你。
可是话道说出来的却是另一句,但这都不重要,因为意思是一样。
还有那弥漫的杀气和浓浓的战意。
“好”四眉笑了笑转过头看着西门问道:我配不配你出你的刀?
西门说:我的刀,只杀一种人。西门也看着这位传说中的楼主,以及他身后的那把剑“除非你亦是那种人”
四眉又道:我知道,西门一生两种人必殺,一种是戏子,一种是**。
四眉突然又笑了笑:可我既不是戏子也不是**,但我就是想让你对我出刀。
西门说:我虽在江湖,但我绝不是江湖人,你以为你能逼我出刀那你就错了。
祝孤生看着西门,忽然问道:那你为什么要杀我?
西门笑笑,四眉说:西门除了这要杀的两种人之外还有一种必杀之人。
“什么人?”
“知道得太多的人”西门轻轻扬了扬手中的三寸小刀,刀锋冰冷,人亦冰冷。
祝孤生也笑了,他的笑容依然僵硬“你是说我该死?”他的长刀已经举起。
“忘了告诉你,我也有一种必杀的人”祝孤生的右手握着长长的刀柄,当胸平举,那刀刃上三尺的雨刃如刀锋流转不息,仿佛如真的刀刃一般。
“那我就不客气了”四眉一挥手,那把厚重无锋的钝剑已刺出,剑是刺向祝孤生的,这一剑一刺出,万千的雨势仿佛凝结在一起,夹带着钝剑一起袭来,祝孤生一挥刀,又一股雨势向钝剑砍去,人已后退。钝剑刺破刀雨瀑开一团雨雾。而钝剑此时竞改了方向和轨迹,刺向了另一方的西门。
西门没有退,他一卷黑色的长袍,长袍中飞出三枚长钉,人已随钉欺近。
“铛铛铛”钝剑也刺破了三枚长钉,并不是用挡,也非是用削,而且用刺。长钉落地,西门手里的刀已然刺出,而那把刚刚连续刺破三枚长钉的钝剑此刻又刺在了西门的刀锋之上。
仿佛这把钝剑只会一个招式,那便是刺。
西门倒退了两步,手上刀锋一轻,那把钝剑又刺向了另一方的祝孤生。
祝孤生把刀一背,刀柄向前一捅,钝剑又刺在了刀柄之上,祝孤生也后退了两步。
海角天涯里龙一看着漫天雨雾中那一把诡异莫测的钝剑突然笑道:这才是真正的江湖第一剑,大臧连刺,如影随形的真意。
灰白的身形一顿,已停了下来,“你们若再不出全力我再出剑就不会这样手下留情了”
祝孤生看着,西门也看着祝孤生,彼此都能看见彼此眼中那深深的恐惧和难以置信。
或许只有他们才知道刚刚的凶险,若是他愿意,钝剑刺中的绝不仅仅是他们的武器,而是他们的咽喉。
世上真有这样的劍法?
那把无锋的钝剑,仿佛比世上任何一种兵器都锋利、可怕。
祝孤生挥出了他的刀,西门的飞刀同时亦出手。
大雨依旧,三人所站的地方雨势更疾。
斩薄情上那三尺的雨刃如一把弯刀已飞出,一齐飞来的还有西门的飞刀。
两把刀刃经过的地方,刀锋似已撕裂了一切。
空气停了,雨也顿了。
四眉的钝剑已然刺出,这把钝剑又刺向了两把刀刃交集的地方,同时出手的,还有褚生。
那把神秘的铁尺带着一片黑光打向两刀一剑同样交集的地方。
天地仿佛为之一暗。
雨,大雨。褚生倒在雨水中,口里大口大口吐着血,血吐在街上散在雨水里,四眉,祝孤生、西门依旧站在原地,三人都看着倒在地上的褚生,以及那把黝黑的铁尺。
带着深深的惊讶和恐惧。
海角天涯里抢出三个人影,两道人影一出海角天涯便已到了褚生跟前。
这样的身法足以用鬼魅来形容。
是龙一与楚原。
二人来得快去得也快,架起如木头一动不动的四眉就往海角天涯里飞奔。
四眉终又要回到海角天涯里,可有人却不愿他回去。
凤红娘一挥手,二十枚系着红结的飞针分别刺向了楚原和龙一。
她的人已经越出,比飞针还要快。
对于她来说,她纵使得不到他活着的人、活着的心,那么她也要得到他死了的尸体。凤红娘已越至半空,她已欲发出她的十里飞针。
然后她看到了一双眼睛,一双流着泪双眼。
四眉流着泪看着凤红娘,尽管那已分不清到底是泪还是雨水。
这么多年他终于能为她流泪了。
泪,过去既不能流现在又为何要流?
凤红娘突然像抽光了全身的力气掉在雨水里,满脸悲戚地哭着。
这漫天的大雨,满街的汪洋,到底是雨还是泪?
龙一一卷那杏黄色的僧衣,所有的飞针已被他卷落在雨水里。
楚原已带着四眉回到了海角天涯里。
小三子看着倒在雨水中的褚生,眼里含满了心疼,她没有哭,因为她的泪都流到街上,散在了雨中。
然后小三子坐了下来,坐在雨水中,抱起了他的头,放在她的大腿上。
褚生仍旧在吐血,他为何会吐出这么多的血?
一个人如果被震碎了肺腑,那他也会吐出这么多的血。
鲜红的血染红了小三子的裤子,染红了满街的大雨更染红了这无尽的悲凉。
天上下的是雨?是泪?还是血?
小三子满脸温柔地抚他的面庞,仿佛怕吵醒他一般。
“这么多年,你终于不走了”她用最平淡的语气说着,仿佛躺在爱人的怀里细数着甜蜜时的低吟。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初见吗?”
你说:你真的叫小三子吗?
你为什么要叫小三子?而不是小二哥?
后来我问你:你真的是褚生?
你为什么要叫褚生?为什么别人都叫你是非公子?
我说:你既然叫我小二哥那我就去给你当伙计。
雨水打在她的脸上,她也成了一个落汤鸡。
她似已在抽泣着。
你既也有秘密不肯让别人知道,那你又为何总想知道别人的秘密。
褚生的脸看起来苍白极了,一丝的血色也没有。
他虽还有一丝的气息,可是他的人已败,如凋零在风里残花。
可是他的右手还紧紧握着那把铁尺。
那把神秘黝黑的铁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