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角天涯 第二十四章

    柯南终将还是走到了小三子的面前，这短短的几步路他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他没有回头去看来路，因为那条路上撒满的鲜血，也布满了艰辛。

    他只是倔强地看着小三子怀里那张苍白的脸。

    仿佛在他的眼里，世上所有的善恶是非，公道人心都不重要。

    小三子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小的瓶子递给了柯南，柯南看了看她，伸手接过，倒出两枚红色的药丸吞下。

    他从没有问这是什么药，也不知道吃下去有什么用。

    因为他相信她，小三子从未见过柯南，也没没有听说过他，可是柯南听过，褚生每次回去的时候最喜欢给柯南讲他在江湖上的一些趣事，其中就有小三子的故事。

    小三子看了看柯南那张还带着些许稚气的脸上满满的倔强，亦看着那把古色光华的剑，那把剑依旧紧紧握在这个少年的手中。

    就像褚生到现在都还紧握着那把铁尺一样。

    伤口终于不再流血了，但那贯穿胸口一剑到底是何等的疼痛？

    “我要带他走”柯南看着小三子倔强地说道。

    “你要带他去哪里？”小三子看着柯南皱眉问道。

    他知道这个少年不是在跟她商量，她丝毫不怀疑她拒绝他的结果就是

    ——那致命的一剑。

    这样的人说道必做到，甚至有时候他都不用说。

    “回家”柯南倔强的脸上终于带着一丝感情，一丝期待。是人，终将有情，有情就有弱点，有弱点就会死。

    小三子的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说不清楚到底是无奈还是不甘？

    或许那是一个她花一辈子也永远到不了的地方。

    可是她的家呢？十年了，家里人是否依然安好？

    小三子突然站起身，褚生还没有死，因为他的脉搏还在，小三子看着躺在她怀里像个孩子般熟睡的褚生，眼里藏满了温柔，好像这一刻他再也不会走了，永远不会离开她了。

    “若有机会，请告诉他，我还在这里等着他”小三子的眼里突然流下了一滴泪水，血红的泪水。

    泪，为什么会是红的？

    柯南把剑插回腰上，抱着褚生一步步地离开，那沉重的脚步好似永远也找不到归宿，小三子几乎哭出声来，谁也不知道他们会走到哪里？又在哪里倒下？倒下的地方会不会有野兽把他们啃得面目全非？

    但她终究还是没有哭，她答应过，这一辈子不会再哭，因为他说;哭，是在乞怜，是弱者，这个世界早已没有了善心，所以永远不要哭，永远不要。

    但谁又能明白真正想哭的人心里的绝望？

    或许，就因为太明白，所以他才不要做一个向别人乞怜的人。

    “滴”

    一滴血红的泪落到青石板上。

    小三子转身走进海角天涯，相逢即是踌躇的，离别何不决绝一些呢？

    凤红娘看着小三子，脸上闪过一丝微笑，女人的笑容，有时候，恐怕也只有女人才能懂得。

    因为同样两个悲苦的女人，即是再陌生，但有些东西却已是再熟悉不过，比如寂寞和失落以及等待。

    一个女人最大的苦是什么？是贫贱？是苍老？

    不，是等待。

    三天，无风无雨。

    凤红娘已在这里等了三天，所有的是非都已了去，她还在等待着什么？

    是否还有她的是非没有了去？

    她仿佛已成为了一棵树，早已扎根在这寂静的街道，仿佛千万年的时间也不过是那满含温柔的眼神里深情的一瞥。

    一个人若已把时间看成了若有若无，那这个人才算是可怕，没有人能看透、看懂他，更没有人能看透亘古的时间。

    三天，没有人知道褚生和柯南去了哪里，祝孤生、西门、七红娘又去了何处？但人们至少知道一点，那就是——

    不管走到哪里，像他们这样的人都不会平凡，都会惹是生非，是非里他们也像浮萍一样，天涯海角的流浪。

    凤红娘不知道她等的是三天？还是三年？但在她的眼中已经没有了时间，可是这一切终将还是要有个了结。

    四眉站在海角天涯的门口，深情地注视着她，仿佛所有分别的日日夜夜里，全部的思念都藏在那一双没有任何言语的眼里。

    他们是情侣，是爱人，可是他们没能在一起。

    三天前，他看着她还是那么冷漠，平淡，凤红娘绝不相信一个人的转变会这么大，或许他也有他的苦衷，但凤红娘不相信，一个人的嘴巴会骗人，手脚会骗人，但眼睛绝不会骗人。

    那是一双多么熟悉的眼神，这样的熟悉早已分别了太久，她也等待了无数个日日夜夜，凤红娘早已泪流满面，她慢慢地走向他，她想过去抱着他，她想看他熟悉的样子，还有他这些年的故事，当然，也要听一个亏欠十几年的解释。

    拖着疲倦的身体，一步步走向那传说中的海角天涯，传说中的他，这一刻她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孤零零的海岛上。他也依然还年轻，那棵苍老的青钢树下，少年挥汗如雨地练剑，微风拂过，漫天的白花飘零，一直飘到海洋的深处。

    “风儿”四眉突然张开了双臂，在那双眼里，已将所有的情意宣泄。

    凤红娘突然停住，她的肢体开始僵硬。

    是他，他回来了。她突然发了疯似得奔向那个等待在海角天涯的怀抱，既然相爱彼此折磨，相守又何必沉默呢？

    两个火热的身躯紧紧相拥在一起，这一刻或许他们才懂得海角天涯的意义。

    在我咫尺，隔我天涯。

    时空的尽头，那便是永恒。

    可是世上又哪来的永恒，某个瞬间成就的永恒只不过是藏在千疮百孔的心底里一丝自嘲的回忆。

    凤红娘突然一掌挥出，毫无征兆。

    世上绝没有人会去防备怀里的人，而且是自己最信任的人.

    是防备不了还是不能防备？

    他的嘴角挂着鲜血，他已受了重伤，但四眉依然笑着。

    他不躲，也不问，更没有愤怒。

    就像他早已知道了会有这样的结果一样。

    “你为什么不躲？”

    四眉自嘲地笑了笑：我为什么要躲？

    凤红娘道：你以为这样就可以偿还这几十年的我所忍受的痛苦？”

    四眉道；我以为可以

    “你以为，你真的这样以为吗？好，我满足你”凤红娘突然大吼，连续几掌挥出，每一掌都拍在四眉的胸膛上，四眉紧紧咬着牙，他要把所有要吐出来的血都咽到肚子里去。

    因为那样会让他好过一些，身体的痛苦或许真的能减轻心灵的痛苦吧。

    所以很多江湖侠客越是痛苦就越是喜欢折磨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