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小兀觉得这把剑危险极了,他与这个少年从未见过,也不曾相识,可是冥冥中他有一种感觉,他和这个黑衣少年之间必然会一段名动江湖的故事,故事也一定会有一个悲惨的结局。
就像动物对与天敌之间的感应,这也是一个杀手最至要的本能。
这样的本能一次次从死亡的深渊挽救过他们。
小三子却觉得这个少年远比那把剑更有光彩,一个经历那么多风雨的人也不该是一个如此年轻的人,最重要的是,你在他的脸上,永远看不到什么叫害怕,什么叫感情,什么叫自卑。
那把剑突然间变得好像一把尺子,那张稚气的脸庞也变得更像另外一个人。小三突然低头看着一动不动的褚生,以及那把黝黑的铁尺。
剑别在少年的腰上,少年左手握着剑鞘,右手搭着剑柄,看着易小兀,用无比认真的语气问道:你想买他的命?
易小兀道:不是我要买他的命,而是有人向我买他的命。
他始终盯着他的剑,他一直觉得这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少年很危险,尽管他只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少年看着易小兀,脸上的表情更冷,道:你凭什么把他的命卖给别人?
易小兀突然紧握着手里的萧,他的萧就是他的剑,这把剑下也折过许多成名已久的英雄,所以十四五六这个名字才能让江湖人闻之胆寒。
他觉得这个少年就像一头真正的野兽,时刻露着锋利的獠牙在等待着猎物。
而易小兀就是那只猎物,这样感觉不好,不止不好,简直糟透了,易小兀讨厌这种感觉,他虽还年轻,但他经历过的远比他的年龄要多得多,但他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
易小兀道:因为我是杀手。
少年道:杀手就能随意买卖别人的性命吗?
易小兀:不错,杀手是没有规则的。只要你有钱,我也可以为你杀人。
少年突然笑了笑,他的笑容既僵硬又冷漠,可是这样的笑容比不笑更可怕。
“这么说杀手这一行岂不是横行无忌、为所欲为?”
易小兀看了看拿着兰花的少女,少女也始终都盯着小三子怀里的那张苍白的脸。
“可以这么说”
少年又道:好,那你替我杀一个人。
易小兀也笑了。他用无比真诚的笑容说到:杀谁?我们的价钱可是很高的,你有钱吗?
有生意,有钱赚,人自然也就会高兴。
少年道:我要请你杀你,用一两银子。
易小兀不再说话,他握着他的萧,很严肃地站在那里。
少年又道:或许你连一两银子都不值,因为如果我自己动手我就会省下这一两银子。
“那你就试试”易小兀看着少年,少年也看着他。
背着琴的少女始终站在易小兀的身边,她从始至终没有说过一句话,但也没离开过他三步远的距离。
握着兰花的少女又对着
小三子笑了笑,笑得既天真又诡秘。
少女终将还是慢慢伸出她手里的那粟兰花,小三子仿若未见,也仿若未闻,她依旧紧紧抱着褚生。
也许她只是不想动了,也不想听了。
一束血红的兰花,突然一阵急促的铃声传来,兰花里的铃声。
兰花里为什么会有铃声?
如果有人惊艳于这束兰花的美丽,那他一定不知道它的危险,越美丽的东西往往便是越危险的东西。
它同样有一个美丽的名字——
血铃兰。
这是兰花,铃声和人的名字,亦是一个杀手的名字。
小三子看着这束兰花,或许下一秒她就会死在这兰花之下,可是她依旧不悲不喜,不嗔不怒。
似也带着几许期待。
铃声越来越急,远处的少年拔剑了,尽管他面前的易小兀和背琴的少女依然紧盯着,他也并没有把握,可是他已不能再等。
“锵”
没有人能形容这一剑的速度,一柄古色光华的剑,一柄快如闪电的剑,剑一出鞘就斩碎了东风,刺向了背着琴的少女。
易小兀眼里带着惊愕,他的剑也递出,两剑轻轻一触随即分开,像一片羽毛飘落水里,没有发出一点声音,背着琴的少女捂着肩部的伤口,紧皱着眉头看着少年。
这一剑如果不是易小兀的那一剑,应该刺在她的咽喉,她此刻看着少年的眼里已带着深深的恐惧。
少年一转身,那柄古剑又刺向了正握着兰花的少女,刚才他虽未杀了背琴的少女,但亦伤了她,最重要的是他借这一剑之势缩短了他和小三子之间的距离,此刻他的剑,一递出就要人命,血铃兰的命。
可是易小兀绝不会让血铃兰死,就像背着琴的少女没死一样。
少年出剑了,易小兀也出剑了,两把同样快的剑,两个同样年轻的人。
少年的剑刺向那束兰花,易小兀的剑刺向少年的心脏。
易小兀本就离血铃兰稍远一些,以少年的出手想要如刚才一般截剑是不可能的,唯一的办法就是杀了他。
可是少年的剑依然刺向血铃兰,他仿佛已忘了身后那把致命的剑,那把剑一到,就会刺穿他的心脏。
血铃兰也感到了危险,手里的兰花往后一扬,铃声更疾,一片光芒撒过。
是针,比凤红娘的飞针更细的针。
原来这小小的兰花里不仅藏了铃铛,还藏了数十枚这细如牛毛的针。
小三子看着那束兰花,看着那束刚刚离自己不过咫尺的兰花,脸上的表情变了变。
“噗”
是风声?还是剑吟?
都不是。
是血花飞溅。
易小兀的剑刺穿了少年的胸,少年的剑斩断了少女握着兰花的手。
少年置生死与不顾只为了斩掉那只拿着兰花的手,一出手便永不回头。
宁死也要守护着守护的东西,这样的人,很执着,谁能交到这样的朋友,便已是三生有幸了。
可是这样的朋友绝不好交,小三子看着少年,她觉得他将来必是一个名扬江湖的侠客。
因为他足够专心,一个人出了专心,还必须有无畏无惧的气势。
血铃兰咬着牙,捂着血流不止的手臂看着少年,眼里更带着深深的恨意,一个十四岁的少女能忍受这断臂之痛而不发一声,已是莫大的不易,那一束血红的兰花紧紧握在一条断臂手中,这条刚经血水冲刷过的大街变得更血腥,更诡异。
易小兀看着手里的剑,又看了看地上插着的一根针,一根系着红结的针。
凤红娘依然看着海角天涯里,那里似乎有什么人一直让她等待着。
少年一步一步走向小三子,他走的很慢,比他的剑满得多,但他走得很稳,他走过的地方,血撒一地,但他还是走着。
小三子的眼里突然含满了泪,不是为她,而是为褚生,她从来没有听他说过他有这样一个朋友。
突然她觉得她和他变得很陌生,她也并不了解他,正如他并不知道这个少年一样。
一个可以用性命来守护他的人必定是他最好的朋友,生死的兄弟。可是他并没有对她说过。
她感觉她身体里,心里有一些东西正慢慢流失。
或许那叫信任。
小三子问: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看了看她,看着她紧紧抱着褚生的那双手,慢慢说道:柯南!
“柯南?”
“是”
“你认识他?”小三子看着脸上苍白的褚生问道。
柯南没有说话,一步步地走向褚生,易小兀那一剑虽被凤红娘的飞针打偏没有刺中心脏,但也穿透了他的肋骨,他的伤口还在流血。
他的人依然挺拔,但面色却越加苍白。
易小兀扬了扬手里的剑,一剑刺出,这一剑不仅快,而且狠。
柯南依旧不紧不慢地走着,他仿佛未瞧见易小兀的剑。
或许是瞧见了却不想躲,亦或是不是不想躲而是躲不开。
有的人绝不会让别人看到他受伤的时候,同情与怜悯是最难忍受的嘲讽,所以他宁愿孤傲地躲起来舔伤口,或是站着死去,也不要别人的同情。
同情,只是给弱者的。
竹余枫和夜雪为什么站在那里不出手?
夜雪的手上插着三枚长针,那是凤红娘打向竹余枫的,夜雪也没接住这传闻中的十里飞针。
竹余枫只是站在夜雪的身前,他的左手依然在流血。
“叮”这寂静的长街突然想起了一声金属的嗡鸣。
一根针,一把剑。
凤红娘看了看易小兀,道:你再动一下我就要你们死。
易小兀看了看背琴的少女和断臂的血铃兰,问道:你要帮他?
凤红娘道:是。
“为何?”
“看不惯你们的狂妄”
世上也没有比杀手更狂妄的人了,因为他们做的事本就狂妄。
“好,很好”易小兀转身走了,带着那两个少女,头也不回地走了。
地上那只鲜血淋漓的手里紧紧握着那束血红的兰花。
红色的血,红色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