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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岂有此理!”耿谨文狠狠的把手中的电报摔在了桌子上,共和党驻京办的几位代表都神情严肃的坐在了会议桌前,没有人发出什么声响。
7月的北京已经渐渐开始炎热起来了,窗外的大树上还传来了几只知了欢快的叫声,不过对于这种四合院来说,房间里面,特别是位于中庭的大厅内还是相当阴凉了。外面时不时的吹来一阵微风,把花香或是草木的气息代入了大厅内,特别是让人心旷神怡。
只不过,今天大家都没有心情去感受生活当中的这点美好了。原本驻京办公室的代表们都认为,在当前这样的局势下,特别是日本前首相原敬都跑去长春拜见吴川了,日本人总应该知道纠正自己对华政策中的那些不适当之举了,缓和两国关系总不能只是说几句好话就行了。
看着耿谨文拿起了茶杯,通过喝水来调节自己的愤怒,王葆真叹了口气说道:“我还以为,经过了从辛亥革命以来中日两国的各种摩擦,日本人总算是醒悟过来了,他们的敌人并不是我们。中日携手一起对抗那些西方列强,解放被西方列强奴役的亚洲各民族,这对于中日双方来说是最为有利的一条道路。但是没有想到啊,日本人居然如此短视和畏惧西方列强,真不知道他们对于我国的这种居高临下的优越感到底来自于何处。”
之前还在低头研究着从门外照射到桌上的光斑,听到了王葆真的发言后,张寿增不由抬起头看着对方说道:“不管日本人想做什么,其实对于我们的实质性危害都是不大的。毕竟上海到淮河-秦岭一带还有着不小的距离,日本人就算真的没脑子也不可能在上海登陆的,那样受到损失的就不止是我国了。
真正麻烦的是接下来我们的应对,民众和社会各界现在都在看着OTg2NTc=政府、总统府和长春,要是我们应对失误就是再给其他两家争取民心了。那样的话,对于我们改造北京和关内各省的社会体制就不太有利了。”
耿谨文终于冷静了下来,他思考了片刻后说道:“对于今后的对日关系如何协调,这大方向自然得由主席来决定。但是对于我们来说,也还是可以做出一些举动以向民众表示我们的立场的。”
王葆真和张寿增都把视线转向了他,耿谨文右手握拳轻轻敲击着自己的左手说道:“之前我们一直要求徐世昌让京师警察厅去接管东郊民巷使馆区的的治安权和民政权,可是没想到我们都把材料准备好了,这菜还是让吴炳湘给做糊了。
他害怕得罪英国人,居然被英国公使馆管理使馆界事务公署常任秘书多默思说动,在管理使馆界事务公署下成立东郊民巷的警察署,该警察署同时受管理使馆界事务公署、京师警察厅管理。
警察署人员由管理使馆界事务公署招募,京师警察厅可以派遣一到二名警正在该警察署任职,该警察署的支出由东郊民巷内征收的各项税收支付,不足部分再由京师警察厅进行补贴。
也就是说,京师警察厅不仅没有收回东交民巷的警察权,还连该地区的税收权都让出了,简直是不知所谓。之前我想着新总统履职,这事还是应当交给新政府去办理,也就没有就此事发表意见。现在看来,有些事不能指望别人去干,还得我们自己动手才行。”
王葆真微微颔首,张寿增想了想却谨慎的问道:“谨文同志打算怎么办?”
耿谨文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后说道:“要求吴炳湘就此事辞职,然后调动我们的人入京接管京师警察厅。”
张寿增听后马上反对道:“我觉得这个方案恐怕不妥,吴炳湘虽然对上英国人胆子小了些,不过他是袁世凯的亲信,除了京师警察厅总监一职外,还兼着总统府秘密侦探处主任一职,可以说是对于北京城最为了解的北洋人士。
现在袁世凯去世,他的位置就变的相当尴尬。孙中山这边肯定不会接纳他;徐世昌也许会接纳他,但是不会信任他,毕竟他也是被其监视的对象之一;段祺瑞现在不上不下,吴炳湘未必肯投过去;冯国璋又太远,远水解不了近渴。
所以,他怕英国人也是应该的,因为出了江浙湖汉北事没人会给他出头。但是我们可以给他一条出路,只要他同意我们的人接管东郊民巷和西郊民巷的治安就好。
对于我们来说,现在接管整个北京城的治安其实没什么好处,因为我们对于这座城市不够了解,一旦我们接管了北京城而马上城里又出了问题,这责任就落在了我们头上。现在的警察厅可不仅仅是管治安,户口、税收、卫生、消防什么都要管,没有地头蛇的合作是不可能立刻控制北京的。
更何况,就算我们把吴炳湘弄下来,徐世昌和总统府那边也未必会同意让我们接收京师警察厅,毕竟这个部门的人数已经接近9000人,在京城是仅次于步军衙门的武装力量。
要我说,我们现在还是应当和吴炳湘合作,先掌握了警察厅内的户口及其他资料再说。对于我们掌握北京城最大威胁的并不是吴炳湘而是江朝宗,江朝宗这个人为人势力且无底线。当初他依靠赵秉钧谋得了步军统领衙门参谋官一职,结果上任后就把当时的步军统领乌珍给逼死了,而之后赵秉钧过世,他又赶紧同赵秉钧的遗属划清了界限。
观江朝宗的发迹过程,就是趋炎附势两面三刀的人生,这样的人即便投靠过来我们也不敢用,而且江朝宗同样和徐世昌、段祺瑞没什么关系,虽说他手中的两翼五营人马大多是空额,但这依然是有着3万名额的北京城内外的唯一武装力量。
让一个和各方没有什么关系的人掌握京城唯一的军事力量,我认为总统府和徐世昌都不会乐意的。而且步军统领衙门这个部门主要由旗人组成,如果我们日后想要对北京城进行社会改造,则非得取消了这一支武力不可,否则必然成为隐患。”
耿谨文听后点了点头说道:“步军统领衙门确实应当解散,让旗人来拱卫共和政府,这不是笑话吗?而且,我们又不是袁世凯,不需要继承满清的遗产,我们的天下是通过自己的双手打出来的,不是来自什么皇帝的恩赐。
现在宫中的那位也有12、3岁了,那些遗老遗少倒是把紫禁城当成了国中之国,躲在宫内搞什么大清礼仪的一套,完全没把清帝的逊位当一回事啊。我听说之前有些遗老遗少鼓吹帝制的时候,想的不是把袁世凯捧上去,而是想要让那位复位呢。真不知他们是做着什么千秋大梦呢。”
王葆真微微点头道:“确实,袁世凯当初就是这点做的不好,现在还要每年给人家发200万银元,紫禁城内的各项珍藏也变成了逊帝的私人财产,这显然是不合适的。按照主席的说法,那都是劳动人民的财富,爱新觉罗氏残害了中国人民两百多年,难不成还要把抢劫来的财产带着继续花销?那么我们究竟革的什么命呢?”
耿谨文用力的点头赞同道:“我觉得也是,逊帝可以带走一部分私人物品,但是无权把紫禁城和皇家花园及宫内珍藏当成私产。满人当初进入北京的时候,他们可没花一分钱就把整个内城给占了,我们现在让他们退出一部分已经够宽容的了,要是我们也学习满清的话,就应该把旗人都赶出北京城了。
我去同徐世昌交涉,先把这个步军统领衙门给裁撤了。寿增同志,你去和吴炳湘谈谈,他要是接受我们的建议改革警察厅,那么我们就给他一个机会。北京这地方是连接东北、蒙古、山西和中原的中枢,又靠着渤海的出海口,只要能够把渤海给封闭上,外国军舰不能进入,那么此地则必然成为中国的重心,其他各地均不可比拟。
按照吴主席的说法,弃海就陆则洛阳、西安可为国家之重心;弃陆就海则可选择南京、上海;想要海陆并重则只能选择北京。当今之世界乃是海权之世界,我国自然不可能放弃海权,则日后本党还是要入关进京的。但是进京归进京,这京城里的那些灰尘还是要先行扫除的。
这就是我们接下来工作的一大重心,改造北京,使之符合我们的要求。”
对于耿谨文的说法,王葆真和张寿增都没有不同意见,后者现在已经完全融入了共和党,因此对于过去所效忠过的满清格外的厌恶,唯恐让人以为自己还对这个旧王朝还留有感情,因此巴不得立刻就把紫禁城内的逊帝和城内的满人都打扫干净,以表明自己同过去已经完全的划清了界限。
确定了下一阶段的工作重心固然让耿谨文轻松了不少,但是一想到上海出现的麻烦,他又生出了一种无力感。虽然共和党现在在国内拥有对各方压倒性的优势,但是中国毕竟是一个拥有5亿人口的国家,而东北加上半个山东也就4000万人口算是被组织进了革命委员会的政治、经济体系,共和党的正式党员也就刚刚突破150万人,以这样的党组织去掌握北中国只能算是勉强。
毕竟共和党现在的扩张速度已经太快了,快的许多党员连马克思和恩格斯究竟是两个人还是一个人都没搞清楚。按照吴川的要求,从下半年开始要对党内的基层组织进行一次普遍性的政治扫盲运动,至少要让入党的党员知道自己入的是什么党,平日里应该为谁说话。对于那些思想上不合格的党员,在教育之后依然不能觉悟的,只能采取清退手段了。
眼下整个共和党就陷入了这样一种困境,投向本党的人太多,党却越发的缺乏起干部来了。当然,如果吴川愿意和国民党学习,不管那些党员是否和组织统一思想,只要肯入党就收人,那么哪怕是现在统一全国的人手都足够了。可是这样的统一又有什么意义呢?
虽然名义上全国会统一在共和党领导的政府下,但是党的命令却连基层的党组织都指挥不动,依然是一团散沙而已。比如北洋团体,在满清还没有倒台的时候,袁世凯还能得心应手的指挥这个军政团体,等到他当上了民国大总统之后,他反而指挥不动这个团体了。
今日的共和党虽然比北洋团体要强大的多,但是想要这样直接推平全国,就连耿谨文也不无怀疑,今后党内就不会出现新的军阀来。想到那个鱼龙混杂的上海,他就感觉更加头疼了,如果不能直接把租界收回,将那些外国人都赶出去,那么在外国人支持下的上海黑帮完全可以把上海变成一座混乱无比的城市。
当日他在上海,虽然通过王亚樵警告了上海各地下势力,但是他也只能要求这些地下势力维持上海的地下秩序,不能要求他们完全不沾染黄赌毒,因为那就等于是断了他们的生路。而黄赌毒这些行业的背后,又大多同各列强在上海的势力息息相关。可以说没有外国人的首肯,这些黑帮就不能染指这些偏门生意。
因此日本人在上海生事,实际上倒是真打在了共和党的软肋上,只要共和党现在不能南下解放上海,那么他们不管说什么都不能被列强所理睬,反而容易被列强一致敌对。
因为现在中国的南方,特别是长江流域一线就是各列强在华利益的集中地区。英国在华投资的8成就投资在长江流域,而日本对于大冶和安徽的铁矿及其他矿产都有着重大利益。如果共和党的军队出现在了长江流域,也就意味着共和党要做好同列强全面开战的准备了。毕竟英国和日本不过是争夺谁吃的多一些,而共和党出现在这里,就是要把整个盘子都端走了。
思来想去,耿谨文也没想出更好的对外声明,他看了看另外两人也是毫无所得的样子,不由有些泄气的说道:“上海一事,恐怕还是要请中央进行指导了,以我们的能力是无法处理好这个问题的了。”
张寿增和王葆真都点头同意,就在他们打算继续商议下一个问题时,耿谨文的秘书跑了过来向他汇报道:“教育委员会的周委员过来了,他想要和你谈一谈下一年度的预算案。”
耿谨文马上就站了起来,对于这位周委员他是一点也不敢怠慢的,因为吴川每次给他写信提到对方时,都是加以先生字样,从不直呼其名,就连孙中山和袁世凯都没有获得过这样的待遇。
虽然耿静文承认,对方写的狂人日记极为深刻,是“刺向封建礼教的一把匕首”,吴川如是说,但是周树人毕竟也才写了不多的文章,他确实看不太出对方是否真的“代表了无产阶级文学的道路”。可既然吴川如此推崇这位以“鲁迅”作为笔名的文人,他自然也就认真谨慎的对待起了对方。
虽然双方接触时主要讨论的是教育方面的工作,但耿谨文却很快就接受了周树人在教育上的一些理念。他认为,和对方写文章的本事相比,周树人在教育工作上的认真其实更值得赞赏。和那个学问很大,但是做事就有些随意的章太炎先生相比,他倒是更认同由周树人来领导两个教育委员会。
不过他也听说了,章太炎似乎也是周树人的老师,而革命委员会的教育委员会很快就要同北京的教育委员会进行合并,以更好的把共和党的教育理念和政治理想向全国传播,到时估计还是章太炎担任领导,周树人来主持教育委员会的工作。
“我看今天的会议就先开到这里。葆真同志,你把我们关于上海事件的会议纪要整理一下,等我和周委员谈完就给长春发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