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将燕云台 第四十八章养心

    萧家出美女。前任肃王妃是萧后的亲侄女，嫁进王府不过三年的功夫就撒手尘寰，儿花女花都没留一个。

    王爷自然不能没有妻子，想再娶还得考虑到门第和皇后的意见，挑了许久，不是长得不合适，就是门第不般配。肃王近来一心忙着朝中诸事，于女色上不大要紧，天天听那些介绍人说，巧言令色，没完没了。烦了，想着反正得不到心上的人，娶谁都一样。前任的陪嫁堂妹萧砚正巧生了一个宝贝女儿，索性扶了正，上书魏王，封萧砚做王妃。

    萧王妃来了，几句娇嗔玩笑之后，命人拾掇好云裳的衣物，风一样把她给卷进王府，安排了一间上好的房间住下。太子得到报信，快马加鞭来到肃王府，肃王已在门口迎着，陪着小心，一路说着话，进去见面。

    云裳已收了泪容，穿件素淡衣服，松松的梳个堕马髻，腕上笼着一串宁贵妃送的红麝香珠，笑着站在廊下，与众人一起逗鸟做耍。一只鸽子大小的黑鸟，名为秦吉了，长得娇小伶俐，拴一条细细的银丝链子，两只脚爪停在绿漆鸟架上，扑扇着翅膀，瞪着两只毛豆眼，正一板一眼地学人说话。“臣要浴，臣要浴！”

    “这么个小东西，居然知道洗澡。”

    “它会说好些呢，那天还责怪我身边的小丫头，说什么‘春香，倒水！王妃洗脸。’见春香不理它，开口就骂，‘春香，死懒，太阳晒屁股，起来！’不知都是谁教的，它一个扁毛畜生，哪里知道这些话！把春香给气的，好几天都不去它眼前，见谁都疑心，满是找茬儿的迹象。指斥几次，方才好些。”

    太子本来一肚子的气，想着一会儿见到云裳，得找些理由责怪她一顿，说什么不能惯出女人的毛病来。路上曾恨恨地说与元哲：“府里女人多了，今儿这个闹，明儿那个又吵，我受不得那份聒噪，大不了都哄出去，爱去哪儿去哪儿，落的个耳朵根儿清静。”

    元哲听见只是笑。不过是气话，真要是舍得，哪能这么匆忙地过来！又暗自思量，如此能干的女人，不知多少人等着接盘呢，你若肯撒手，自然是她的福气。

    听得太子进来，那些围着看鸟的女人们，顿时作鸟兽散，只余下肃王妃和云裳二人，还有几个年纪大的仆妇垂手站立在一旁。

    见过礼，肃王自与王妃找个借口出去，留下太子和云裳两人在廊下自在说话。院子有一株椿树，此时枝头结着肥大的叶苞，绿中略带着些许红色，柔嫩可爱。春寒犹冽，院中的花花草草，在春风雨露的滋润下，娇白嫩黄次第开谈不上，初吐的新芽还是值得一看的。

    “你怎么可以这样！”刚说出一句指责的话，看到云裳眼里的盈盈泪光，已是心软。“好了，不要再闹下去，给别人看笑话。”伸手轻轻揽住美人的细腰。

    云裳睫毛上有泪珠在抖动，可仍是不服软，拨掉太子伸过来的手，“你放手，由我自在去吧。”哽咽着，“既是撵了我出来，你自与那个女人一家三口快乐度日，又再三托人找我做什么！又是王爷，又是国舅，这下可好，估计宫里的人也惊动了。到这步田地，还有回转的余地嘛？”

    “可我是真心喜欢你的，为你，我费了多少心思！改日闲暇，请了旨，带你去各地游历可好？”转念一想，“什么国舅，我只托了四王弟去找你，没托别人呀？”

    “那宁国舅怎么也帮着肃王到店里找我？”见到宁贽之时，再怎么哭喊，云裳心中原是高兴的。遇到麻烦，这个安静的美男子肯出头，也算没白与他交往一场。

    听太子这么一说，更相信宁贽是主动找过来的，难得他这么仗义。一时间，虚荣战胜了嫉妒，想着世上有这么个优秀男子，能与自己同在苍穹之下，灵犀相通，祸福共之，实乃难得的福气。

    宁贽怎知，无知无觉中，又做着春闺梦里人，化作一朵在人家夫妻之间挑拨离间的诱人红杏花。此时的他，正躲在自家府里，一门心思与霍都和阴识两人核计事务，想着如何把缪冲背后的出谋划策的人给调出来。

    “我就不信，那个人给了什么好处，能买转他！”宁贽怒了。从未有过的愤慨充溢着心胸，闷闷的，压抑的很，真心不喜欢这种感觉。

    缪冲好或不好，于他小宁，都是一个重要的存在。魏王之外，只能他小宁去爱理不理，任何一个人重视，抑或暗地里想法子笼络，都不允许。这个世界上，除了姐姐宁馨之外，另一个至亲的人就是缪冲。

    想起他今日对那个锦娘迷离的眼神，“或者年纪大了些，生怕青春虚度，岁月空添，想找个女人成家？”

    “怎么可能呢？别人或许会考虑，不过缪冲不会。这些年在魏王身边讨乖卖好，受尽世人白眼，图个啥？无非为宁馨公主，再不会为别的女人动心的。”霍都嘴里不知嚼着什么。年纪大了，牙口不好，不得不少食多餐，待自己好些。

    “前些日子，听探子回报，那个飞将军路承与左将军走得很近，起初还带着王家的人，我想着可能是为了那个无头案的事。不过渐渐觉得异样，年后，路承家两个儿子都借故离京，各回各的驻地，暗地里招兵买马，积草屯粮。可能缪冲与他们有些生意上的往来吧？”阴识小心地回道。他总是不明白少主与缪冲两人之间的关系，隐隐约约猜度着两人或者有点什么，往深说不是，往浅了说，又怕小宁指责他做事不仔细。

    想起去年初点苍山春猎之时，尚书令王赞与其他人商量着，逗弄路承时开的那个神神叨叨的玩笑，说他有帝王之份。宁贽笑起来，顿时如拨云见日。“好了，不需再猜。欲使其亡，必使其狂。缪冲并没有与我生分，他在顺着路承的想法做事，一点点推送，将这个被皇位迷昏头的杀人狂魔送到不归路上。”

    “如此说来，那个王熙范并没有死，而是躲在什么地方帮着路承筹备事儿呢！”阴识站起身，活动一下胳膊腿儿。精于用毒的人，往往深知养生之道，这个残酷的世间再不好，仍得恋恋地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