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如晨曦 第三十一章

    楼童曦睡着了。

    好像过了很久，身边的床铺微微陷落。在那人靠近她的时候，和前一天一样，楼童曦一瞬间便清醒了。

    她没有睁开眼，闪光灯仿佛还在不断闪着眼睛，而此时，陷在黑暗中的楼童曦拼命阻止着身体的渴望靠近，她忍耐着。

    这两天骆兴晏好像变得很忙，他的休息时间被严重压缩，往往在楼童曦熟睡以后回来而在她清醒前离开。

    这样的骆兴晏让楼童曦后悔在摆脱记者后踏入他的公寓。

    幸好幸好，太过疲惫的男人很快入睡，楼童曦僵直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在幽暗中，她睁开眼睛。

    骆兴晏的轮廓并不清晰，但楼童曦能够想见，他的眉头他的眼底还有嘴角，他的一切一切，因为工作而染上的一层疲累。

    那个时候，她好像和骆兴晏说过来着，她说她的爱不会是种困扰，所以现在，骆兴晏怎么能因为她而卷入这些污糟事中呢？她是连这些事都不愿意让他知道的啊。

    一夜无眠。

    在清晨闹钟刚响第一下的时候，骆兴晏便抬手关了，然后轻手轻脚起床。

    等到穿衣洗漱一切准备就绪的时候，将要出门的骆兴晏好像在她的床头站了一会儿，这一会儿让装睡的楼童曦倍感难熬。

    在她以为骆兴晏即将揭穿她的时候，耳边传来细微的笔触划过纸面的声音。

    他在写什么楼童曦大致能够猜到，那一定是和昨天早上类似的纸条，在纸条上，骆兴晏会叫她多睡一会儿，然后告诉她他的工作很忙以至于不能保证晚上回来的时间，让她不必等他。

    这样的纸条让楼童曦忍不住笑，她想这大概是她这几天以来遇见的最好的事。

    骆兴晏不知道的是，在他前脚出门后，楼童曦也跟着出门了。

    被何曼怡说中，事情被爆出来楼童曦还真上了把搜索榜。

    大概借了前阵子任雪薇事件的影响，顶着“任雪薇前合作插画师”这一名头，抄袭事件一经爆出很快吸引了大众注意；而她在社交网站上的马甲号也被有心人挖出，突然攀升的访问以及留言量让楼童曦哭笑不得。

    留言板是热闹的，但是热闹归热闹，内容却显然毫无价值，有些人会不痛不痒说上几句，有些发表了对于抄袭的不耻而后怀疑炒作的可能性，还有些则立场坚定，义正言辞地连同楼童曦以及任雪薇的人品一同骂了一通。

    可是哪怕看热闹的居多，楼童曦还是在平台上发表了声明，以个人的名义澄清这次事件。

    这样的举动没有任何高明可言，实际上，特别是在钱编辑匆匆来电建议她最近低调为好，而后再也打不通电话后，这显然是狼狈之举。

    毫无疑问的，在消息发布后的几个小时之内，留言板的质疑声反而越来越多。

    确实，她的声明没有任何证据洗刷污蔑，只是寥寥数语多少有些单薄。

    单薄而毫无说服力。

    她不能坐以待毙，任那些污水往自己身上泼！

    然而，等楼童曦再一次回到原先租住的寓所的时候，出乎意料地见到了许久不见的郭威。

    再次见到郭威的时候，他正靠在楼童曦的公寓门口，看样子好像已经这样站着很久了，见到楼童曦，他的眼睛明显迸出光彩来。

    “楼童曦，”他喊她，一瞬间又恼怒起来，“你他妈这几天都哪去了！你知不知道我站这里等了多久！”

    愣了一下，楼童曦很快就回过神，对上郭威的视线问道：“找我干什么？”

    “……”郭威的表情变得古怪起来，支支吾吾地说不上话，最后强撑着蛮横，“没事儿不能找你啊！你他妈……”

    “砰！”

    刚打开的门又被狠狠关上，楼童曦瞪着郭威。

    “……”

    难得的，郭威沉默下来。

    在这样的有些尴尬的寂静中，楼童曦的声音恢复淡淡：“没事的话，请郭先生回去吧。”

    钥匙□□钥匙孔中，轻轻一转，门再一次打开的时候，郭威总算开口了：“……报导，报导我看到了。”

    动作一顿，闭了闭眼楼童曦继续开门的动作，然而郭威却伸手拦住了她：“楼童曦你，你难道没什么想说的么？”

    想说的？

    当然有！

    “如果你也是因为网上那事来的，我的回答是，抄袭是无中生有。”转过头，楼童曦直直对上郭威的眼睛。

    他的目光好似闪躲了一瞬，那一瞬后楼童曦不再看他了：“不管郭先生相不相信，我……”

    “我信！”郭威打断她，他声音中的坚定让楼童曦惊讶，钻进心里的情绪转而熨帖，她渐渐生出感激来。

    “……谢谢。”

    楼童曦向郭威道谢，可显然郭威并不是来听这两个字的，他是向来做不来兜圈子的事的：“楼童曦你有男朋友了么。”

    明明是疑问句，却被郭威用陈述的语气说出来显得有些怪异，然而楼童曦却没注意是否怪异，在她听来，这句话的内容和郭威搭在一起显然莫名其妙。

    她看向他表情惊讶。

    她的表情让郭威的心里生出沮丧来。

    再一次他想起了自家老头无数次提及的那个男人。那个在同龄人口中空有外表的男人，那个早年间他没放在眼里的男人，在大家忽视他的时候悄悄成长，而今风头正盛。

    所以呢，眼前这个女孩儿也陷入他的光环中了么？

    “你赶紧和他分手！”他显然烦躁起来，口气也不像刚才，而显得有些蛮横，“你们走不长的，趁现在还没有闹出大事情赶紧和他分手！”

    郭威从没有像现在那样后悔自己的莽撞，可他好心好意跑来警告她，眼前的女孩儿显然把他和精神病人联系在一起，她还骂他了！那个看起来文文静静的楼童曦竟然还骂起人来！

    “楼童曦你现在根本搞不清楚状况！”郭威恼怒起来，“你知不知道自己都摊上了什么事！你……”

    回答他的是震耳欲聋的关门声。

    之后，楼道彻底安静了。

    楼童曦觉得自己遇到了疯子！

    她不知道郭威在大白天耍的什么酒疯，但现在她没空理会这些事。

    一段时间没住人，房子却并不脏乱，在骆兴晏的授意下，每隔一段时间会有保洁阿姨来打扫，但是哪怕房子再干净，楼童曦只感到脊背发凉。

    一切看起来都是原来的样子，而原先的卧室，除了墙上挂着的画可能因为方便打扫的关系被收在绘图桌上的一个小箱子里外，其它的摆设也都维持原样。

    忍着一阵阵鸡皮疙瘩，楼童曦径直来到床前，从床底下拖出一个大箱子。

    早上十点一刻，在楼童曦等了将近一个小时后，包厢里终于来了人。

    她姿态随意，一点不因为被拆穿而慌乱反而饶有兴致地看着楼童曦。

    “你想要怎么样。”楼童曦开门见山，眼前的女孩儿还是一如初见时青春活力的样子，只是她做事的手段让楼童曦不寒而栗。

    民周犀倒是嗤笑起来，“我还在想你会花多久才会来找我呢，”她说，一脸遗憾的样子，“我倒是希望你能再慢一点，毕竟你的速度越慢被媒体爆出的东西就越精彩啊。”

    她的眼神轻视，话语讥讽，早已经歇下伪装而露出全然的挑衅。只不过，楼童曦的表情并不能让她满意，她希望楼童曦的表情能更加精彩一点。

    于是，民周犀把一件有趣的事告诉她，“不过你还是稍微晚了一步，”她说，“我想，等你再次打开电脑，你会发现关于你的新闻变得更有趣了一点。”

    大概知道民周犀说的是什么，她那个装有旧作的箱子里确实少了不少学生时临摹的作品，不过现在，她更关心另外一件事。

    “任雪薇的事情也是你搞的鬼么？”

    “不然你以为凭你一个小画师怎么能一下子引得大众注意？”民周犀承认地倒是爽快。

    “你想要怎样。”还是老问题，事实上，直到现在楼童曦都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她，她能想到是民周犀只不过是因为那幅穿着大人衣服的男孩女孩的画，而衍生出的一种猜测。

    民周犀没有立刻接话，她开始打量楼童曦，用那种令人不舒服的眼神。这个年纪轻轻的女孩子盯着楼童曦的目光却仿似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带着与她年纪不符的阴暗。

    片刻后，她复又轻笑起来，“那一天我去你家找你，你猜我看到了什么，”她也不在意楼童曦接不接话，自顾自说着，“你在你家家门口和一个男人一起，那个人就是我在电影院见到而你否认的那位了。”

    “这好像并不关你的事。”

    “呵呵，楼童曦，有时候我想起来也觉得某些缘分很不可思议，就像你和我这样的，令人讨厌的缘分。”她好像是岔开了话题又好像没有，“从一回国得知被你抢了画稿机会开始就一直讨厌你来着，一直到现在，我忍得也很辛苦。”

    真是蛮不讲理！

    楼童曦也不说话了，只冷冷地盯着她。而民周犀也丝毫不在意她，自顾自说着：“偶尔我在想怎么会有这么厚脸皮的人，或许你只是单纯喜欢抢别人的东西而已？”

    “我不知道抢了别人什么东西。”

    好像听了天大的笑话，民周犀自顾笑开来：“你那表情还真是无辜！”

    皱着眉楼童曦看向颇有些肆无忌惮的民周犀，“民小姐，我听明白了，你不过是讨厌我罢了，可是我没时间陪你玩这种讨厌或是喜欢的游戏，”她说，“事实上你的讨厌或是喜欢对我而言没有任何干扰，但是如果你再污蔑我，那我会考虑动用法律手段！”

    “真好笑，你也不打听打听我民家是什么样的人家，你想告也得有律师敢接，更何况还是你这种人品有问题的人！”民周犀审视她的眼神转而轻蔑，“怎么？不服气么。还是你忘记了某天清晨你衣衫不整地从玫瑰园某业主的公寓里出来？”

    ......她怎么会知道！

    然而，民周犀显然知道的更多，从她嘴里蹦出来的字眼就像颜色冰冷的锁链：“玫瑰园2102的业主好像是，骆兴晏吧。”

    “……”仿佛一瞬间失去了言语的能力，楼童曦这么呆望着她，她的恐惧以及狼狈如民周犀所愿在她面前展露无疑。

    楼童曦的表情让民周犀终于高兴起来，她爱极了这种在讨厌的人面前胜券在握的感觉，残酷的话就这么轻飘飘从她的嘴中蹦出来：“相信么楼童曦，让你的故事更‘精彩’一些，比你想象的要来得容易很多。”

    “……你想怎么样。”强压着情绪，再一次楼童曦问。

    而这一次，她得到了答案：“和骆兴晏分手的话，大概我会考虑放你一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