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吴戈兮被犀甲,车错毂兮短兵接。
旌蔽日兮敌若云,矢交坠兮士争先。
凌余阵兮躐余行,左骖殪兮右刃伤。
霾两轮兮絷四马,援玉枹兮击鸣鼓。
天时怼兮威灵怒,严杀尽兮弃原野。
出不入兮往不反,平原忽兮路超远。
带长剑兮挟秦弓,首身离兮心不惩。
诚既勇兮又以武,终刚强兮不可凌。
身既死兮神以灵,子魂魄兮为鬼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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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曲辞是战国末年,楚国大夫屈原所作《九歌》中的一篇,名为《国殇》,乃是一首流传已久的追悼阵亡士卒的挽歌。
杨涛、木兰看着师傅周侗意兴阑珊地一杯接着一杯只是不断地饮酒,有心走过去劝说一番,一时却也不知该如何说道才好。就在这时,朱武三人被周侗悲伤的吟唱声所吸引,齐齐地望向了这边,只是除了饱读诗书的“神机军师”,那一头“跳涧虎”与那一条“白花蛇”,完全听不懂周侗是在念叨着些什么。朱武知道,自己的周师叔这是想起阵亡的儿子了。
于是,就在周侗吟唱完毕之后,朱武便举起了酒杯,站起身来走入堂下,朗声唱起了这首屈原的《国殇》。这首挽歌杨涛当年也曾经听他的种师道种师叔吟唱过,自己依稀还记着些大概,此时在朱武的领唱下,杨涛也端起一杯酒来,走到朱武身边,大声地应和着。
一曲唱罢,朱武、杨涛将手中满满的一杯酒横洒于后土之上,以祭奠马革裹尸、死战疆场的勇士们,而此时的周侗,早已泪眼婆娑、情不自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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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武与陈达、杨春,三个人于周侗不断的殷勤挽留之下,在周家大院里待了差不多有一个多月的时间。这一个月里,朱武深喜杨涛勤奋好学的性子,便将自己所熟知的阵法韬略毫无保留地一股脑传给了杨涛。只是因为时间有限,杨涛对于其中绝大部分的内容都未能进行详细地参透,只能暂且先死记硬背下来,留待以后通过实践加以印证。
“投我以桃,报之以李”,这个道理杨涛还是知道的。杨涛看到朱武并无一技傍身,日后行走江湖,就算遇到一个小小的蟊贼也是畏首畏脚,颇为不便。于是,杨涛便欲将【杨家刀法】传授给朱武,只是朱武其人喜双不喜单,一柄单刀拿在手中怎么使都觉得别扭,于是朱武突发奇想,左右手各执一柄单刀,变单刀为双刀,右手刀将【杨家刀法】由第一招往最后一招使,左手刀由最后一招往第一招反使,也亏得他聪明机智,又在之中夹杂了诸多双刀配合的变化,硬生生将【杨家刀法】自创为适合自己的朱氏【双刀流】。虽然说这套刀法的实战威力比起【杨家刀法】来并没有高出过多少,但是胜在招式繁复、变化多端,一旦使将起来颇为让对手眼花缭乱、顾此失彼,倒也对得上朱武的胃口。
朱武练就了一套颇为满意的刀法,但是杨涛却因此郁闷不已。杨涛心道:木兰姊姊轻而易举便能自创一套掌法,现在朱师兄也是丝毫不费吹灰之力便又创出一套刀法来,难道是自己太笨了麽?木兰自创掌法的时候,杨涛没有在现场,所以并无过份刺激到他,但是这次可不一样了,朱武朱师兄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便自创了一套刀法出来,杨涛可是从开始到结束,眼睁睁看着朱师兄的【双刀流】从无到有、日渐成型的,再加之杨涛在此之前苦苦自创武艺而未果,心中的创伤直至现在还没能痊愈,这次便被朱武狠狠地给刺激到了一把。
朱武看到杨涛最近心神不宁,学习阵法的时候很是心不在焉,而在自己习练【双刀流】的时候,杨涛更是看着自己的眼神总觉得恍恍惚惚的。朱武以为杨涛或是偶感了风寒,身体不适,便写了个方子拿给管家,让管家照方抓取,三碗水煎成一碗药,拿给杨涛服用。
那时的儒士,不成良相便为良医,每个读书人都会记得几百个方子。朱武自诩虽然不擅望闻问切,但是简单的对症下药还是没有问题的。于是,周家大院的管家一看是秀才公开出的方子,倒也没有任何质疑,便匆匆捧着去抓药煎熬不提。
当管家正要将三碗水煎成的一碗药端给杨涛的时候,恰好在院中遇见了木兰,木兰老远就闻到了一股浓浓的药味,皱了皱眉头,心想:难道是师傅的身体又有什么不适了麽?
于是,木兰便叫住了端着药碗的管家,这一问方才知道,原来这方药是朱武开给杨涛喝的。木兰心中一阵纳闷,自己半刻钟前还看见杨涛来着,也没觉得他的身体有什么不适啊。想了想,木兰便接过了管家手中的药碗,说自己恰好正要去找杨涛,这药就交给她拿去吧。
木兰端着药碗并没有去杨涛的房间,待管家离开后一转身便走向了前面的厢房,木兰打算先去找朱武师兄问一问缘由,是药三分毒,这个东西可不能当成零食一样胡乱吃的。
朱武此时正在屋内假寐,忽然听见有人敲门,打开门来一看,只见木兰正端着一碗药俏生生地站立在门口。朱武连忙将木兰请进屋内坐下,还没等他张口,木兰便着急地问道:“朱师兄,这方药是你开给杨涛的麽?杨涛究竟怎么了?我怎么一点也不知道?”朱武悠悠回答道:“是这样的,木兰。杨师弟这几日无论是在研习阵法还是在练习武艺的时候,神情都颇为恍惚,这分明就是偶感风寒,导致脑热头痛所产生的并发症状,我便给他开了一剂方子,三碗水煎成一碗药,趁热服下之后,待到虚汗散去,便可大好无虞。”
木兰听罢,便抿着嘴悄声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张手便将捧了许久的那碗药平平地丢到了窗外去,只见那满满的一碗药在空中飞行的过程之中,竟然连一滴药汁都没有洒落出来,这份手法着实了得。但是朱武却顾不上欣赏这个,他一阵惊讶之于便颇为不满地说道:“讳疾忌医之举可是要不得的。”木兰看到朱武神色不善,便连声道歉道:“对不住了朱师兄,是木兰一时冲动,在这里先给朱师兄您赔罪了。”说罢郑而重之地行了一礼,朱武见此摆了摆手,闷声回答道:“罢了,就让下人再去煎一碗就是了。既然有了病症就要尽快医治,如若不然小症也能拖成大病来。切记,定要用三碗水煎成一碗药,趁热服下,方才有效。”
木兰听罢,便又笑出了声来,一看朱武已然铁青的面色就连忙解释道:“朱师兄,杨涛哪有什么病嘛?就算是有病,那也是心病。心病还须心药医,这副心药,可是要让他自己来慢慢煎熬的。”朱武听的一头雾水,连声问道:“此话怎讲?”木兰回答道:“如果朱师兄自此以后不在杨涛面前施展你那套新创的【双刀流】刀法,杨涛的病症便能不治而愈了。”
朱武也是一个心窍玲珑之人,更何况木兰已然讲得如此通透明白,哪能还不知道杨涛此番犯的是什么病症。听罢木兰所言,朱武便自嘲地笑了笑,之后又不相干地说了句:“如此看来,朱某在周家大院里待的时日,也算是有些太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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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无话。待到第二天,“神机军师”朱武一大早便又去周侗那里,向师叔辞行。周侗一看此番强留不过,便让管家封了一包金银盘缠,交给朱武,以壮行资。陈达、杨春二人一听朱武要走,心道:“人家的师侄都在这里待不住了,我们哪里还能好意思继续留在这里骗吃骗喝的?”便齐齐也去向周侗辞行,周侗同样先是一番挽留,奈何陈、杨二人早已拿定了主意,周侗只能让管家再去多准备两份盘缠,拿给陈达、杨春二人不提。
朱武原本就是要往关西走上一遭的,他还想着要去投靠种师道种师叔呢。陈达背着人命官司,一时间自然只能浪荡于江湖之中,杨春又是和陈达有着一番过命的交情,三人私下一商量,便决定结伴往西而行,一路上也好在彼此之间有个照应。
杨涛、木兰是要将朱武三人送出十里地去的。杨涛想起当年和义父送种师叔离开周家大院的时候,走的便是这条相同的道路,而朱武此番正好是要去找种师叔的,杨涛有心让朱武捎个口信过去,就说杨涛想他老人家了,但是这句话绕在了嘴边,始终没能说了出去。朱武以为杨涛还是不愿与自己再多说一句话,便暗自哀叹了一声,也就不便再去招惹他。
待到送至十里之后,双方五人拱手作别,便各奔东西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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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朱武一行三人,贪着走路却忘了行程,天色将晚的时候来到了少华山脚下。朱武与陈达、杨尘一合计,干脆赶个夜路算了,这荒山野岭的,要到哪里才能找住的地方?
三人正往前继续走着,忽然听见“邦邦邦”一阵铜锣响,山路间霎时雁翅摆下了一百多小喽啰来,当前一匹高头白马,马上端坐一员猛将,满面络腮的胡须,一时间也看不清究竟有多大年纪,那人体格颇为雄健,头戴干红凹面巾,身披裹金生铁甲,上穿一领红衲袄,脚穿一对吊墩靴,腰系七尺攒线搭膊,掌中横着一柄丈八点钢矛,煞是威武霸气。
只见那络腮胡须的雄壮汉子一挺掌中长矛,大喝一声:“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若想打此过,留下买路财!”
朱武三人面面相觑,心中均想:“原来是遇上占山为王的强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