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螭吻 第1章将殇

    明崇祯十七年三月。

    这一年的明朝,在多年来的积弊重重和内外交困下已经走到了穷途末路。一方面农民起义风起云涌,席卷全国。令朝廷闻风丧胆的王嘉胤、高迎祥等起义领袖死后,李自成、张献忠部又迅速崛起,日益形成了摧枯拉朽之势。其所到之处,攻城拔寨,战无不胜,掘皇陵、杀藩王、取封地,放粮散财,安抚民心。就在这一年正月,李自成在西安称帝,国号大顺,大张旗鼓地封侯拜将、开科取士,并铸造钱币、颁行历法,以一派崭新的帝王气象向摇摇欲坠的明朝廷公然示威。另一支同样声势浩大的起义军张献忠部,为避免与李自成的正面冲突,带兵进入蜀中,盘踞在中西南大部。而在北方,一直对明朝俯首称臣的建州女真部落早已羽翼丰满,不仅统一了关外,八年前已建国大清,与朝廷分庭抗礼。多年来,无比猖獗的建州军屡屡侵犯边境,占据了辽东七十余城,劫掠大量财物和人口,甚至数次威胁到京城,成为明朝最强劲的对手及心腹大患之一。连绵不断的战火,耗去了明朝无数的钱财和人力。十余年来,明朝廷攘内安外,顾此失彼,加上接连不断的天灾人祸,早已积重难返,而内部机构的严重腐朽也使它自身再难以革新除弊,脱胎换骨。面对日益庞大的敌人,朝廷日渐显示出了它的无能为力。如果说这三方势力先前只是朝廷背上的几颗芒刺,那么现在年深月久,这几棵久未拔除的刺已经引起大面积的伤口溃烂和恶化,显示出无药可救的征兆来,随时可能让明朝伤重不治,气绝身亡。

    此时夜深了。在紫禁城文华殿,崇祯帝脸色阴沉,急速地踱着步。他现年不过才三十四岁,本来长得俊眉朗目,一表人才,但两鬓的青丝已过早地染上了一层银霜,多年来的内忧外患使他在焦头烂额的困境中过早地走向了衰老。他不知道已经多久没有睡过一夜好觉了,深深凹陷的双目显得无比疲惫而又焦虑重重,没有丝毫的神采,呈现出与他人生华年毫不相称的沧桑和暮气来。

    就在两个时辰以前,崇祯刚刚得到消息,李自成已经攻破了河北真定,带着号称数十万的人马,正兵分几路,往京城而来,俨然要形成合围之势。更让崇祯震怒的是,这一消息不是来自塘报,而是一个小太监听他从河北回来的亲戚说起,现经过打探,这消息确凿无疑。但朝廷上下竟然还蒙在鼓里,这怎么能不让他震惊和暴怒!他即刻宣诏让兵部尚书张缙彦进宫。

    此时,张缙彦已经俯身跪了很久,崇祯帝长久的沉默和来来回回的踱步让他内心充满了惶恐。地面冰凉,寒彻入骨,他手心却不自觉微微沁出了一层细汗。虽然最近每天都是接踵而来的坏消息,但今日深夜被召进宫,他知道一定又有极不寻常的事。

    “知道朕召你来,所为何事?”良久的沉默后,皇帝终于开口了,语气中的凌厉让张缙彦身躯不禁一颤,头俯得更低了:“皇上恕罪!臣不知。”

    “恕罪?看来你也知道自己有罪!”皇帝厉声说道,“朕且问你,真定失陷,你为何不呈报?”

    张缙彦顿时大惊失色,颤声道:“真定失陷?!皇上,这消息从何而来?何人所发塘报?”

    看着张缙彦一脸的惊愕和茫然,崇祯心中的愤怒更犹如火上浇油:“你还知道塘报?身为兵部尚书,连这等紧急军情都一无所知,你这兵部尚书是怎么当的!”震怒之下,崇祯一掌击在龙案,案几发出沉闷的巨响,一摞帖子从案头哗啦散落在地,“是不是等闯贼杀进文华殿,朕这皇帝还蒙在鼓里?要尔等臣僚何用!”

    “圣上恕罪!并非臣欺瞒皇上,臣确实没有收到塘报,确实不知呀!”张缙彦惊恐万状地回答道。

    本来崇祯帝还以为张缙彦早已收到消息,是不想让自己今夜惊慌失眠才故意瞒报,没想到他竟然对此消息丝毫不知,这让崇祯更加怒不可遏。

    “塘报塘报!真定都陷落了,督师大学士率先投降,将士阵亡的阵亡,降贼的降贼,何人发来塘报?你身为兵部尚书,对于前线军情不闻不问,不派人打探侦察,整日浑浑噩噩,所为何来?”

    张缙彦惊恐无比,慌忙答道:“皇上,皇上请容臣启禀。臣已经先后三次派人出去打探消息了,但不知为何,出去之后都杳无音信。臣今日上午还派人前去打探,现在还未收到任何消息。”

    “这是为何?”崇祯余怒未消,显然并不相信。

    “回皇上,臣料想,一是因为而今形势危机,出去的人就趁机逃走了,因此并未履行职责;二来因为现今民穷财尽,国库空虚,兵部也捉襟见肘,”他伸手在额上抹了一把,战战兢兢道,“派出去的人嫌工食太少,皆抱怨不已,难免因此渎职。现在朝内人心惶惶,都在为各自打算,寻找后路,连支派个人当差,也是千难万难啊,皇上!臣有失职之罪,请皇上重罚!”

    皇帝闻言不禁默然。半晌,颓然自语道:“兵部连派人当差的银钱也如此拮据?”他随即心生疑问,声色俱厉道:“你竟敢夸大其词,用这样的借口来搪塞朕!真是胆大包天!国家危难,尔等自顾私心,朕就不信,朝廷难道真的山穷水尽到如此地步了吗!”..

    张缙彦不知如何作答,只是惶恐低语道:“皇上恕罪,兵部确实,确实有不得已的苦衷啊,皇上……,而今,兵部剩下的费用,连一千钱也不足……”

    崇祯闻言,知道张缙彦说的是实话,他长叹一声,恨声道:“如今国库空虚,朕派了徐高到众王公贵族和文武大臣中倡议助饷,但众人推三阻四,叫苦连连,要么一毛不拔,要么就拿出微薄碎银敷衍朕!素日里,人人争先恐后表忠心,危难时刻,个个私心自保!朝廷没有饷银,如何派兵打仗!……朕真要亡于这帮庸臣之手!”

    “皇上息怒!”

    崇祯帝忽然想起什么,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迫不及待地对张缙彦问道:“对了,朕三日前调了山东总兵刘泽清和蓟镇总兵唐通入京勤王,现在可有消息?他们到了何处?带了多少人马?”

    “皇上,刘泽清……”张缙彦似有隐情,吞吞吐吐不敢说。

    “怎么了?你快说!”看张缙彦的神情,崇祯知道情况不妙,更加焦灼。

    “启禀皇上,刘泽清声称自己突然身患重疾,不宜带兵打仗,到了临清就撤兵,回去了……”

    “这个贪生怕死的鼠辈!”崇祯咬牙切齿道,“即刻收回朝廷的饷银,朕再另派他人入援!明日朕就下诏砍了他的脑袋!”

    “皇上,朝廷给的饷银,刘泽清已经,已经领走了。”张缙彦泄气地说道。

    “什么?”崇祯顿时又惊又怒,“领了朝廷的赏银,却敢不受君令,真是反了天了!……给我传旨!大敌当前,山东总兵刘泽清拥兵自重,违抗圣旨,率众撤逃,且私吞朝廷饷银,即刻削去总兵一职,就地斩首!”

    “皇上,臣以为此时万万不可!”张缙彦急忙劝阻道。

    “有何不可?”崇祯脸色铁青,怒气冲冲地道。

    “启禀皇上,刘泽清手下有数万军士,此时若要斩他,只会逼他造反,反而投了贼寇。如果他倒戈相向,我们又哪来兵力去对付他!为了大局,皇上不妨暂且先忍耐片刻,留他性命几天。待解得京城之围,再处置他不迟!”

    “身为天子,难道现下朕要杀一个小小的总兵也无能为力了吗!”

    “皇上,眼下大局为重啊!一旦刘泽清造反,我们要兵无兵,又能奈何!”

    崇祯知道张缙彦说得有道理,眼下的情形他确实不能动刘泽清,京城已经势如鼎沸,刘泽清一反,那更是火上浇油。他只能按下心中的怒火,又问道:“那唐通呢?唐通带了多少人马?到了何处?”

    “回皇上,唐通本已至京城,现下又带兵撤回居庸关去了。”一连串的坏消息让张缙彦都有些不忍心说出口,因此,崇祯帝问到什么,他都回答得很艰难。

    “什么?唐通竟敢擅自带兵撤往居庸关?”崇祯又如同惊闻晴天霹雳,额上立时青筋暴突。

    张缙彦一脸无奈,叹气道:“那唐通接到朝廷命令后,倒是带领兵马尽快赶到了京城。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他听闻皇上又派了黎公公去监军,登时翻了脸,带着三万人马离开了。”


    “放肆,真是狂妄至极!”一连串的打击让崇祯彻底失去了威仪,他不禁暴跳如雷,“一个个看朕身处险境,都敢擅做主张了,竟然都不听朕的号令!真的以为朕拿他们没有办法了吗!”

    崇祯虽然愤怒,但其实他内心清楚,自己现下面对这些将领,确实有些无能为力了。要早在先前,只要他御笔一挥,便可生杀予夺,但而今,他已自身难保,更别说下诏书取一个远在朝廷之外的武将性命。他不禁有些后悔自己让太监黎世如去监视唐通。崇祯一向生性多疑,多年来一直有习惯让宦官到武将身边任监军,以牵制和监视武将的举动,以恐武将不听号令或谋逆造反。特别在这非常时刻,唐通带兵入京城,在天子脚下,崇祯心中当然顾忌,万一唐通真有谋逆之心,那真正是引狼入室,因此他更不放心,这才传令让黎公公任监军,在城外迎接唐通。没想到此举激怒了唐通,唐通竟愤然离去,援京由又少了一支劲旅。此时的崇祯皇帝,真是到了孤立无援,众叛亲离的境地。

    张缙彦看着崇祯怒不可遏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昔日跺跺脚都会山摇地动的天子而今显得如此无助,也不禁心中凄然。他不知道暴怒和绝望交织的皇帝会做出什么举动来,他自己可不能与那些远在朝外的武将相比,此时他们已经不用顾虑皇上会拿他们怎么样,但身在朝中的众臣,皇帝要杀谁,自然还是轻而易举。方才崇祯已经因为他的失职而大发脾气,他不能保证这一连串的坏消息不会使皇上迁怒于他,砍了他的人头。因此,他心情复杂,大气也不敢出。

    崇祯此时像热锅上的蚂蚁,步子丝毫停不下来,他指着张缙彦,焦躁地问道:“你说,而今,谁还可堪大任,进京入援?”

    张缙彦惶恐地道:“皇上,恕臣无能,刘泽清、唐通事发后,臣也冥思苦想,确实不知道谁能来勤王。”

    崇祯脸色立时颓然,他绝望地自语道:“满朝文武,朕真的无一人可用了吗?”

    张缙彦沉默良久,搜肠刮肚,方小心地道:“皇上,万不得已,臣以为,可以调宁远总兵吴三桂进京勤王。”

    “吴三桂?”崇祯深深蹙着眉,一脸的疑问。

    “听闻吴三桂镇守宁远,勤于练兵,手中有精兵数万。建州军数次攻城均吃了亏!当此朝廷危机之时,他镇守孤城,犹自忠于职守,看得出此人有一副忠肝义胆,应该可堪一用。”

    崇祯点点头,但免不了忧心忡忡地道,“吴三桂镇守宁远,如果进京勤王,那宁远不是白白拱手让给建州了吗?”

    张缙彦谨慎地道:“微臣以为,而今只有先解京师之急,他日可再图宁远。”

    崇祯满怀忧虑,沉思片刻,确实觉得目前除了吴三桂,再没有更合适的人选了。

    “你说吴三桂有精兵数万?”

    “臣依据邸报所知,应该数目确实。”

    崇祯依然犹豫不决,他知道宁远到京城路途遥远,吴三桂即便领命来救援,恐怕也是远水难救近火。因此他迟疑叹道:“宁远离此路途遥远,吴三桂恐不能及时入援。只怕他还未到,京城已破……”

    “皇上,为今之计,只有调动一切可能的力量,方能解京城之急啊!”

    “吴三桂撤离宁远,为百姓免遭涂炭,必定要一并撤回,难免行程缓慢。贼兵已破真定,不知道居庸关能守多久…….”

    “皇上,不用太担心。居庸关地居天险,易守难攻,且有重兵把守,屡次使京城化险为夷!唐通虽然意气用事撤离京城,但犹自留在居庸关,说明他还是有忠心要护主。如果居庸关能守住,勤王兵马一到,京城之围便可解除。”张缙彦极力宽慰着崇祯,其实他心里也知道,居庸关能不能守住,谁也没有把握。而今人心已失,文臣武将不战而降比比皆是,谁又知道唐通退守居庸关到底是何用心。但无论如何,崇祯帝心里清楚,他根本也没有别的选择。

    他叹口气无奈地道:“好吧,传诏命吴三桂进京勤王。”

    “是。”

    定下了勤王的人选,崇祯帝心里并未轻松下来,他听闻李自成往京城而来的兵有数十万,吴三桂纵是精兵,但以数万之众要抵挡数十万大军,也无异于螳臂挡车。况且,宁远离京城路途遥远,吴三桂能不能在李自成进京之前赶到,都是一个大问题。想到这些,崇祯心忧如焚。但他兀自不肯相信自己就要江山不保,即便有一丝希望,他也要全力抓住。但目前势如累卵的局势,让他心里彻底失去了主张。

    他依然在不安地踱步,而张缙彦的心随着他的脚步来来往往,心里也是一直七上八下,久久的沉默之中,大殿上的烛火忽明忽暗,空洞的殿堂里有一种极度压抑之感。

    过了许久,崇祯帝又徐徐问道:“现在可还有大臣在倡议迁都之事?此时如果迁都南京,或许还有转寰的余地……”

    “皇上,”张缙彦生怕再触怒和刺激皇帝,小心翼翼地寻找着措辞,“两月前众大臣曾倡议迁都南京,或让太子到南京监国,当时皇上否决后,现在再无人提及此事了。”

    “那你说,现在迁都还来得及吗?”崇祯帝仿佛极力要抓住最后一丝希望,眼睛急切地紧紧盯住张缙彦,仿佛如果他说出可以迁都,就好像决定了大明朝的方向。

    张缙彦感觉到了心里强大的压力,他不忍说出实情,却也知道此时此刻决不能期瞒,他额头冒汗,战战兢兢,艰难地缓缓说道:“启禀皇上,若两月前迁都,或许还有转机,此时,恐怕,恐怕为时已晚….”

    崇祯犹自不甘心地道:“倘若朕现在就派人与南京联络,尽快做好安排呢?”

    张缙彦迟疑地道:“皇上,…京城与留都音讯断绝,已经,已经有近半月了。”

    “什么?”崇祯闻言如五雷轰顶,“南京尚未陷入流寇之手,江南一片太平,怎会音讯断绝?”

    “皇上,现在陕西、河南、山西、山东、天津全境以及安徽、湖北等地均已为闯贼所据,江山四分五裂,风雨飘摇,京城早已收不到很多地方的奏报了。想必,南京也不知道这边的消息……”

    “如此说来,朕真的已经是穷途末路了…..”崇祯似乎一下子站立不稳,身子摇晃了几下,张缙彦欲起身搀扶,被他轻轻摇手阻止了。他面色凄惶,极力稳住心神,喃喃自语道:“我本来还指望危急之时,能否调史可法从南京来勤王,没想到,留都早就失去联络了!”

    其实留都南京失去联络,众大臣早已知晓,但崇祯因为近来乱了方寸,根本无暇顾及尚安享太平的江南。臣子们各怀心思,也无人将这一消息禀告。如今乍闻南京消息闭塞,崇祯才知道自己一直蒙在鼓里。

    看到皇帝心智大乱,张缙彦也心中酸楚,但此时的他,纵有通天本领,也救不了明朝了。他垂下头,默默闭上双眼,他知道此时再多说什么,也无济于事。

    崇祯双目失神,还在喃喃自语道:“宣府、真定陷落了….,看来闯贼进京,指日可待。……朕真的要亡国了吗?”

    “皇上……”

    崇祯神情恍惚,声音悲切地兀自自语道:“国难当头,朕前日决心御驾亲征,还写了罪己诏,却发现身边没有一兵一卒。…什么叫孤家寡人?原来,朕就是真正的孤家寡人!孤家寡人哪!”

    “皇上,请皇上保重龙体!皇上!”张缙彦含着悲声小心劝慰,而他此时能说的,也只有这一句了。

    “亡了国,要身体何用!”崇祯帝喟然长叹,“难道朕真要成为亡国之君吗?”他抬头仰天,脸上滚下两行热泪,“朕到九泉之下,如何面见先祖先皇?朕十七岁登基,未尝有丝毫懈怠,一直勤于政事,励精图治,实望保我大明万世基业。谁知一干乱臣贼子,犯上作乱,祸国殃民!建州军狼子野心,虎视眈眈,朕既要攘内又要安外,才致兵困民乏,国力疲弱!”长时间以来的担忧、焦虑、操劳和疲惫,此时汇集成一股绝望而愤怒的巨流,在崇祯心中汹涌澎湃,他声音越来越高,越来越悲愤不平:“为此,朕食不知味,夜不安寝!可满朝文武大臣整日只会唯唯诺诺,毫无主张。偌大的江山只凭朕一己之力,怎能挽狂澜于既倒?不,朕不是亡国之君,朕不是!是群臣误朕,群臣误国!为什么朕的身边就没有忠臣良将!为什么!”热泪在他脸上流淌,这个十七岁登基,基本上没有享受过太平天下的皇帝,此时感到从未有过的绝望。而张缙彦初次看到天子的泪水,也不禁百感交集,流下泪来。此时空荡荡的大殿上,君臣二人,就在这沉沉黑夜之中,相对而泣……。



第1章将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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