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丝囊里的红莲刀一瞬间出鞘,黑夜中如同盛开的火花。“嘭——”一股巨力传来,饶是红莲刀竟也有些承受不住这股力量,时微被震得手腕剧痛,虎口发麻。
军士趁这机会欺身而上,将时微围了起来。时微持刀看去,见褚良一脸阴沉向自己走来:“我不是没给你机会,小子,你居然做出这等事情,当真是莽夫无脑!”
时微知道褚良肯定是要算在自己头上,也不想去解释太多,这些人勾心斗角都要有所牺牲,自己就算再怎么解释也是徒劳。他默默握着长刀,等待褚良接下来的动作。今日想要从他们手中逃脱极为不易,可能真的就要死在这里了。时微想着,心里越发不甘,这等情形他从未遇到过,可是却像极了三年多前他从晟都中出逃的情景。
没有人告诉他为什么,没有人告诉他怎么做,只有杀戮和逃亡。死,或者生。
手里长刀一紧,时微悍然踏出一步。这一步来得气势如虎,也有些突然,围在他身旁的军士猝不及防,时微那一道气势猛乍,将那几人击退数步。
“上!”为首的军官见状,挥手下令,围困时微的军士不再犹豫,纷纷杀了上来。时微长刀一挥,一顿一挫,格住三条长枪的攻势,下盘横扫,破了自己右侧困境,拔腿就跑。乱战中褚良没有再出手,而是在后面看着众军士对时微围追堵截,似乎在等待时微力穷之时再来致命一击。时微运气脚下,天轨九星图顿时出现,在这黑夜之中如同一朵耀眼的花绽放。一直平静的褚良没有因时微接住自己的攻势而吃惊,反倒因他这脚下的奇异功法幻想而震撼。然而下一刻他便知道,这绝不是普通的功法,看起来更像是仙术。
想到此处,褚良突然明悟,不待多想便踏地而起,一跃往前便向着时微所在之处攻了过去。时微红莲诀再度畅游体内,仿佛被禁锢许久的鹰隼破笼而出便要遨游寰宇一般,奔腾不息。天轨九星图因了这强劲的红莲气劲而越发光芒耀眼,在途中的褚良见了这摸样,心内一紧,待再度发力之时,却见时微长刀乱舞,格开了他身前的众多军士,身形如同梦幻一般突出重围,朝着东侧疾奔而去。
“追!”军官见时微从自己手中逃走,气极怒喊。那群军士还未反应过来,褚良已经运气疾奔,贴着地面奔着时微追去。
时微一口气的功夫也不敢耽误,他要逃到江边去,实在不行就入江,反正不能落到这些人手上。褚良似是猜出了时微心内所想,在其身后猛追不舍。
隐隐的潮声从江边传来,时微听了心内一喜,可是还未等他喘息,身后破空之声袭来。他用余光瞥去,只见隐约之中一道黑色身影狂飙而来。是褚良!时微心内大惊,却不知该如何是好了。面前就是闻名天下的天倾江,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可是这次却怎么看也像最后一次见到。如今隆冬时节,虽然天倾江还未结冰,可是真要跳下去,就算是他体内有红莲之火也是被冻死的结局。
“小子,你没路了。”褚良一声断喝,已经追了过来。他见时微停在了江边犹豫不前,心内不禁一丝嘲笑,连这天倾江都不敢跳,还真是高看了他。“这天倾江江宽数里,如今又是寒冬,你真要跳下去早晚也是死!”褚良停下脚步,嘴里说道。他倒是不在乎继续嗤笑时微,又道:“还真是高看了你,不是要跑么?跳下去跟死在我手里没什么两样!”
时微一下子转过身来,看着向自己逼近的褚良,笑了一下:“哼,我跳不跳跟你没什么关系。懒得跟你说什么!”他说完,忽地一下一跃而起,望江中跃去!
“混蛋!”褚良一声断喝,集浑身气劲于一拳猛然击出!身在半空的时微突然感到身后一股猛烈气劲奔着自己而来,他来不及多想,红莲挥手一刀,气浪翻滚中刀气拳劲悍然相接,褚良后退一步,气脉内气劲翻涌!这小子居然有如此力量!他却笑了一下,看着半空中的时微突然口吐鲜血,如断线风筝一般跌入水中。这一招虽然强劲,可是自己的一拳又岂能是他能挡得住的?!褚良一挥手,转身向这边跑来的军士道:“传令天倾江上下百里,严禁一切船只往来!”
“是!”军士得令,立马分散开去。
时微一入水中,江水寒气逼人,他本就因褚良那一拳气息不稳,而今寒气忽至,激得他体内红莲火到处乱窜。他又吐出一口血水,稍稍调节一下气劲,顿时感觉好了许多。直到此时他才收了护在体外的那股滔天功,先前虽然示敌以弱,却也被褚良那一拳打得毫无还手之力。禁法果然不行,虽然能让他短时间内就可以有媲美高手的实力,但那终究不是他自己所得。
天之一道,有因有果。未有因而得果,则必将失之以补获。时微知道这些道理,然而此时不待他有机会去探究大道,冰冷的江水却要将他冻得毫无知觉。
在他将要沉落水底之时,一股暗流涌来,水底顿时波涛汹涌。平静的江底一瞬间翻腾起来,时微被江水一冲,扯动了身上的伤,疼得他一下清醒。他咳了两下,喝了两口水,江水入腹,激得他一个激灵。他使劲摇了摇头,奋力向上游去。不知道褚良还有没有在江畔等着,或者他已经派人沿江面搜寻?无论哪一种,时微都逃脱不了了。光是这寒气逼人的江水就能将他冻死。
然而他此刻却想宁愿被人捉住也不想被这江水冻僵。游了两下他感觉自己手脚有些抽搐,心里一紧,若是真的无力了,恐怕还未能吸上一口气便要死去了。心里这般想着,手脚却没有停下,又游了两下,用出浑身力气使劲踩着水,“呼——”的一声蹿出了水面。他刚要吸上一口气,却突然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嘭——”的一声,他的头好像撞到了什么上面,发出沉闷的一声,然后极不甘心地看着眼前似乎是什么庞然大物,下一瞬失去了知觉。
“素姨!”乌篷船里的红衣少女惊叫一声,紧紧抓住身旁一名中年女人的胳膊,惊慌地看着四周。中年女人也是极为紧张,她轻轻拍了拍少女的胳膊,示意她安静,自己起身往外走去。少女却是一下紧紧抓住素姨不放,好像是想起了什么情形,更是怕得要命。素姨知道她是记起了一个多月前父亲的死,那时他父亲也是与她一起在船上,听见了声音刚要出舱门,却被人一剑削掉了脑袋。素姨轻轻抱了抱少女,按着她的肩膀让她坐下,又出了船舱。
这艘小乌篷船是她花了大价钱从一个摆渡人手里买的,为的就是能够不被别人发现踪迹。此时江面一片漆黑,远处根本看不见东西,或许是江面上漂浮的木头树枝之类的东西撞上了船。她正要转身回舱,却突然瞥见船舷下面的江水中似乎浮着一人,好像没了气息,不知死活。她忽然心里猛跳,转身就要去解开沉下的锚,可走了两步又停住,想了想,拿起船舷处的桨伏在船舷边去奋力够江水中人的身子。
“素姨。”少女从船舱内探出头来,小声唤了一句。素姨回身见是少女出来了,便道:“青依,来帮我一下。”
“什么东西?”名唤青依的少女好奇来到船边,探头看下去,见那江中居然浮着一人,惊了一下,“素姨,你是要——”
“不知是死是活,看看还活着没有。”素姨继续用船桨勾住那人的身子往船边拉。青依见了,也忙不迭拿起另一根船桨帮忙。来弄个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那人拉上来,素姨连忙抛了船桨,去探他脖颈处。过了片刻,她长舒一口气,却又突然想起什么,立刻去解开了锚,拿起船桨继续往对岸划过去。
“素姨。”青依见素姨又去划船,便问道,“我们该怎么办?”
“先将他拖进船舱,记得用绳子绑好,不要让他醒了能动。”素姨低声回道,继续用力划船。青依点了点头,然后拽着这个男人的后襟将他往船舱里拖去。
时微迷迷糊糊中感到自己浑身冰冷的衣服被扒去,然后又被什么暖和的东西裹住,他想睁开眼睛看看,却怎么也睁不开。恍惚间有什么温暖的东西贴在了额头上,让他一阵心宽,昏沉中又睡了过去。
“嘭——”的一声,小乌篷船似是碰到了什么东西,一阵摇晃后,青依转醒。她连忙往船舱外走去,见素姨一脸疲惫地笑笑:“我们到了,快下船。”
“那这个人呢?”青依指着昏迷在船舱内的男子,问道。
“他醒过没有?”素姨问道。
青依摇了摇头:“只听他说过两次断断续续的梦话,还听不清楚。”青依说着,却突然红了脸,只是素姨此时正一脸疲惫,无暇顾及其他,也没有在意。
“要不要——”青依问道。
素姨一听,以为青依是说要杀了他,便摇了摇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当初将他救上来是想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结果是个废人,我们还是不要管了,扔在这里让他自生自灭吧。”素姨说着,将岸边一些枝叶捡起来盖在了船上,对青依道:“去收拾收拾东西,我们立刻走。”
“好。”青依又钻进了船舱,收拾了细软盘缠跟干粮,整整两个大包袱,正要走出船舱,又回头看了一眼这个昏迷之中的年轻男子,他苍白的脸色已经有所好转,只是不知为何还在昏迷之中。此时她却不能再想那么多,咬了咬牙,走出了舱外。
脚步声渐渐远离,时微睁开了眼睛。忍不住咳嗽两声,他忽然禁住声,侧耳倾听船外动静,半晌过后也没有动静传来,他便放了心。转头看向自己身上,已经换了一套中衣,却越看越像女人衣服,有些小。他身上被一道绳子轻轻系着,不知是谁绑的,还在在接口处打了一个花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