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碎的假面 第一章 没有梦的男人

    2015年8月28日，农历七月十五，中国传统的鬼节。李超人静静地站在马路边，冷眼看着身边川流不息的车流。“这个世界，永远这么无聊！”在李超人的眼中，那些车辆就像是一只只没有思维的蚂蚁，在这个世界漫无目的地生存。李超人随脚将一块指甲盖大小的石头踢到了马路中央。

    “重量10克，果然啊，经过了15年的锻炼，我的身体已经超出常人了！我的身体！我就知道，我不可能一辈子平庸下去！在这个世界碌碌无为，那不是我！”李超人的身影紧随在小石块的后面，他认为他已经在脑海里仔细计算过石块的重量和速度，他觉得自己一定能在石块落地之前抓住石块。

    “这只是一次小小的测验！人类的身体拥有无限的潜能，越是危险的时刻，越能激发身体内肾上腺激素的分泌，从而打破人类身体上的极限。而人类真正的极限是难以想象的，这些极限只存在于基因的深层，但是这些基因片段都被隐藏了起来。换句话说，在人类基因的链条上，有那么一把锁锁住了那些力量，只有打破那把锁，才能够成为真正的超人！”

    李超人的耳边传来连续不断刺耳的声音，他知道那是那些庸人乘坐的汽车的鸣笛。李超人不去管那些，他知道自己今天即将打破基因锁，成为超越凡人的存在。李超人索性闭上了眼睛，让身体的感觉带着他行走。

    “没错！就是这样，身体的反应速度比大脑要快，所以要练习让身体自主思考，这就是本能！今夜月圆星稀，是吸纳自然能量最好的时机。我一边突破自身基因锁，一边呼吸吐纳吸收月华，想来今夜就能成就星辰变神功了！到时候我随手一挥都是一道寸芒，我看谁还敢小觑我！”

    接连三辆汽车从他的身边穿过，李超人跳出来的太过突兀，那三辆车的司机根本不可能及时刹车。他们在李超人的身后紧张地停下了车子，其中一辆车子更是险之又险地贴着路边护栏停下。

    “你有病啊！”

    李超人嘴角的冷笑依然存在，他不明白这些人生存的意义是什么，每天开车到公司去，像个孙子一样累死累活，晚上开车回家，又要承受生活的压力和亲人的唠叨，你们也真是够了。

    那块小石子越来越近，近的仿佛触手可及。那块小石子又是那么远，远的仿佛一辈子都碰不到。李超人突然觉得迷茫，他刚才还在心中鄙视了那些朝九晚五的人，但是现在他却因为那块小石子而迷茫。为什么，为什么自己会觉得永远碰不到那块小石子？

    “傻子！”

    在李超人的背后，在他原本站立的地方，一个戴着眼镜，头发糟乱，眼睛之中一点光都没有的年轻人看着李超人的背影。

    为什么，为什么这个人的眼睛里面一点光都没有？就像是深渊，就像是黑夜。不，就算黑夜也有星光存在，那么为什么这个人的眼睛是如此之黑？不是黑夜，他的眼睛就是纯粹的黑暗。

    奇怪，为什么自己能够看到身后的这个人？李超人困惑不解。他现在脑海之中不停回响着一声声为什么。为什么这个人会骂自己，为什么自己居然不生气？难道是因为彼此已经不在一个层次了吗？为什么自己觉得身体轻飘飘的，为什么……自己在飞？

    为什么，那个年轻人会走过来。为什么，他要遮住我的眼睛。为什么，好困。

    “为什么？”年轻人用没有任何活力的眼睛看着手掌下面李超人那光彩夺目的眼眸。“年纪轻轻，理应有更好的未来，有什么想不开的，非要寻短见呢？”

    年轻人觉得自己看到了错觉，听到了幻听，他看见李超人的嘴唇在动，听见李超人在骂他：“你这个双眼无神的短命鬼才寻短见，我是要打破基因锁，修炼星辰变，远离你这样庸俗的人生！”

    年轻人嘴角做出了一个动作，那个动作叫做笑，但实际上，年轻人并不知道如何笑，他只是觉得这个时候该笑，于是他控制嘴角的肌肉，做出了这个动作。“我叫做孙无梦，因为我没有梦，也没有梦想，尤其是没有不切实际的梦想。在这个社会，你想逃脱说得容易，但是跑了一圈你才会发现，你只不过是社会养的一条狗，社会向墙角抛食，你就欢蹦乱跳地到墙角去，获得了甜头，你会欢呼你战胜了社会，其实社会只不过玩了你。年轻真好，年轻真不好。孩子，一路走好。”

    李超人，15岁卒。

    孙无梦亲眼见到一个15岁的少年死在他的面前，但是他的眼睛里面还是一点神采都没有。他站起身，再也不去看那具年轻的尸体，而是继续走他的路。孙无梦只是一个路人，偶然遇到一个满脑子充斥着网络文学却又憎恶现实的小朋友，但这也不能影响他路人的身份。有人在你面前横穿马路寻死，路人又能怎么办？孙无梦想，如果他事先知道李超人会那样做，也许他会劝阻，但是他不知道。那么，孙无梦就是一个什么也做不了的路人。

    孙无梦继续走着，即便是路人，总有一个地方是他的目的地，路人也不可能一直在路上走着。孙无梦的目的地是凯旋宫大酒店，今晚这里被章执虫包了下来，章执虫是他的同学，是个富二代，同时也是他前女友黎楠的现男友。

    爱情是绝症病人的药，多吃一天就多活一天。但是爱情也是最毒的酒，引导人步入坟墓。

    孙无梦并非没有梦，正相反他的梦很多，他还记得小学的时候，他在作文里写自己要成为科学家，宇航员，或者是作家。到最后他证实了这些都是梦，遥不可及的梦想。他什么也不是，他只是孙无梦，只是没有了梦的孙无梦。

    一如黎楠离开他的那个夜晚，离开的原因不是恩断义绝，而是他没有梦。一个男人如果连梦想都没有，那他还会做什么？孙无梦无法理解，为什么要为了房子车子票子去奔波劳累。够生活了，不就好了吗？何必苦苦地在那个1后面加上许多的零？

    那夜星空璀璨，今夜月朗星疏。

    那天晚上孙无梦度过了他这辈子唯一没有梦的夜晚，他知道那晚他的梦飞走了。随后，他的梦再也不是梦，支离破碎的画面，支离破碎的人生。就像一个别致的单机游戏，步入歧途，已然预示着不会通关。但是人生不是游戏，没有存储点让你重新来过。

    孙无梦来到了凯旋宫大酒店，如果不是他拿出了章执虫的请帖，门口西装革履的侍者是不会让他进来的。孙无梦摇摇头，也许自己是凯旋宫大酒店建成以来，第一个穿着短袖和运动裤的顾客吧。

    他步履轻快地向电梯走去，章执虫包下了整个酒店，但是来参加同学宴会的人数有限，所以只有顶层有人。诺大的一个酒店，现在居然显得空空落落。

    孙无梦来的很晚，严格来说他已经迟到了。因为孙无梦一向喜欢压着时间，而这一点也是黎楠离开他的一个原因，他总会迟到5分钟左右，但黎楠每次都会早到10分钟，这就意味着黎楠每次都要等他至少15分钟。

    孙无梦挠挠头，把注意力放在金碧辉煌的壁画上，他看不出来这是希腊壁画还是古埃及壁画，但他能确定，这不是国画。电梯口，一个比孙无梦稍高的男子和一个脸上有几个麻点的女孩站在一起。

    孙无梦上前简单地和他们打了一个招呼，就安静地站在一边。高个子的男生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不无讽刺地轻轻哼了一声。而他身边的女孩就没有这么友善了，她挤了一下嘴角，做出一副很嫌弃的样子。“这不是楠楠前男友吗？幸会啊。”

    “哦。”孙无梦微微抬头，两只眼睛仔细地看着电梯上不停闪动的数字，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你不知道你这样很没礼貌吗？”女生有些气愤，脸色变得发红，脸上的麻子也变得活跃了起来。

    “哦？”孙无梦不知道为什么女生会说自己没有礼貌，而且在他看来，礼貌分很多种，对陌生人的，对认识的人的，还有对长辈的。在他眼中，对女孩只需要对陌生人的礼貌就足矣。

    换句话说，孙无梦懒得和她多说一句话。

    “你！”孙无梦略显迷惘地看着越来越气愤的女生，恰好电梯到了，他不管女生的目光，迈步进入了电梯。

    高个男生和麻点女生是情侣，而且高个男生还是章执虫的头号跟班，所以他们都对孙无梦抱有很浓的敌意。

    进入电梯后的孙无梦安然地站在电梯内侧的角落里，如果站在外侧，会被其他人打扰，这是他不喜欢的事情。站在角落里，虽然显得有些傻气，但他却觉得这一方小天地只属于自己。然而孙无梦何尝想过，外面那片大天地又有哪里是属于自己的呢？

    电梯很快就到了，孙无梦也不得不从他那个小天地走出来。走出来，就见到了真实。高个男生很娴熟地和身边经过的每个同学打着招呼，孙无梦则像是一个影子一样潜行到了大厅里。

    真正坐在大厅里等待同学聚会的几乎没有，受邀来到这里的同学都准备着和学生会成员、班级干部、有能力的同学打好关系，为即将到来的新学期做好充分的准备。在这些人之中，绝大多数都是冲着章执虫来的，他们想要巴结这位富二代，而已。

    虚伪的客套话，装作彼此关系融洽的陌生人，因为所谓“阵营”不同而分道扬镳的室友好友。孙无梦一边看着这群人的表演，一边轻轻晃动手中的红酒杯，轻蔑地灌了一口。

    “还是那么没品位啊，这么喝是不对的。”一只纤细的手绕到了孙无梦的面前，轻巧地摘下了孙无梦手里的酒杯，慢慢摇晃。“摇动酒杯是为了让葡萄酒和氧气接触，从而散发出酒中的香气，你这样摇完之后大口喝，根本喝不到酒的酒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