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发冲冠,凭阑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岳飞《满江红》
秦螽见安敏他们走了,马上露出本性,把脚架在桌上,惬意地翻阅着卷宗。
这个案子并不复杂,正如安敏所言,有人冒充驿馆仆役,给张范送去有毒的茶水,事后再消失,神不知鬼不觉地杀死了张范。张范中的毒,据仵作所言,是极毒的蝙蝠蛇之毒,张范当场毙命。到现在,那个下毒之人还没有找到,显然这是一次精心密谋的杀人。秦螽想,凶手能这么轻易地混入驿馆,莫非是有内应?凶手又为什么能轻松逃走呢?
梁穆的案子更加简单,他确实是上吊自杀而亡的,至于原因秦螽心里也清楚,一定是怕得罪当朝权贵,不敢再调查下去,这才选择了一个牺牲自己保全家人的下策。
秦螽知道,要想短时间内找到凶手是很困难的,既然凶手要的是三位监察史不想继续调查贪腐案,那么自己就应该从凶手的这个目的下手,设计让凶手自己动起来,只有这样,他才有机会找出线索。好在秦螽来之前已经想好了计策,就等凶手上钩了。
“喂,秦螽,我们有大发现!”是墨雪的声音,是他们调查回来了。
墨雪一把推开门,秦螽马上把脚收起来,责怪道:“你进来怎么不敲门啊?”
“哪有空敲门!我们在梁穆的房里有大发现,马上就赶回来了!”
墨雪坐下,倒了一杯茶喝,却不往下说,秦螽心急如焚,只好问百里杰道:“师父,你说,你们有什么发现?”
百里杰拿出一个信封,道:“我们在梁穆的房里发现了他的遗书。”
遗书?这倒是个有价值的线索!秦螽抢过信封,拿出里面的遗书,仔细看了起来。
这时,安敏和周树宗闻声走进来,跟随他们去的城尉翁学强早把事情告诉安敏他们了,安敏一进来就说道:“秦大人,我们听说在梁大人的房里发现了他的遗书是吗?”
秦螽大致看完了,见安敏他们进来,马上责问道:“来的正好,我正要问你们呢!你这个城主、你这个提刑官是怎么当的?这么重要的线索,就在梁穆的房间里,你们怎么就没发现呢?”
周树宗脸色大变,又惊又愣,跪下作揖道:“这……下官……秦大人,都是下官失职,未能仔细调查,请秦大人责罚。”
墨雪在一旁幸灾乐祸,也责备道:“该罚该罚!这么粗心大意,还破什么案呢!”
百里杰为他们辩护道:“这也不能怪他们,确实是这封遗书藏的隐秘,要不是我懂些机关术,觉得床头蹊跷,也未必能发现它呢!”
“算了算了,周大人起来吧。”秦螽道。
周树宗心生感激,起身道:“多谢秦大人和百里大侠!”
安敏问道:“秦大人,梁大人的这封遗书上说了些什么,有没有什么破案的线索?”
秦螽站了起来,有模有样地道:“这封遗书极其重要,它不仅告诉了我们梁穆为什么自杀,还罗列了张、梁、朱三位监察史的全部调查结果,上面都说的清清楚楚,省去了我好些麻烦呢。”
安敏听了大喜,道:“那这样破案有望了!真是太好了,秦大人,能否让下官看看?”
秦螽把遗书折好,塞回信封里面,然后道:“现在还不能,这封遗书牵扯的内容太多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到真相大白之日,我自然会把它作为证据公布出来的。这信暂且放我这里保管。周大人。”
周树宗应道:“在。”
“这封遗书的发现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你加快速度搜寻凶手,让大家把注意力转移到凶手身上去。”
“下官明白。”
秦螽继续道:“去叫李大人和林大人过来。”
安敏道:“李、林两位大人早已经在门外等候多时了。”回头往门外喊道:“两位大人快请进来!”
李德凯和林晓青各捧着一本厚厚的账册走进来,弯腰问好道:“秦大人。”
秦螽坐了下来,喝口茶道:“嗯。林大人,你身为提举常平使,负责发放赈灾粮钱,你就简要地把朝廷赈灾后你提举常平司的粮钱用度说一遍我听。”
林晓青把账册放在秦螽面前,拿起最上面的一张图纸给秦螽,道:“这就是龙阳城两次赈灾的支出总图册,大体情况已经在上面写清楚了,具体明细这本赈灾账册也登记得清清楚楚,请秦大人过目。”
秦螽拿着那张总图册,果然明明白白地写着:
龙阳城赈灾总图表由转运司调拨款项
总人口:壹万伍仟柒佰零三人
第一次赈灾 第二次赈灾 总
粮草 三百石折每户一斗 二百石折每人一升 五百石
金 三百两 三百两 六百两
银 三千两 二千两 五千两
注:两次赈灾仅发粮草,金银用于水利,欲引永旭河入龙王河以缓灾情。
秦螽看上面所写和柳树村的那位老者所言差不多,知道林晓青没有说谎,为进一步确认,他还是问了问李德凯:“李大人,你看这上面写的和你转运司的登记是否一致啊?”
李德凯放下手里的账册,接过秦螽手里的图册,快速看了一遍,道:“无误。”
“既然无误,你把户部调拨到你转运司的粮钱用度说来听听。”秦螽拿回图册说道。
李德凯也同样拿出一张图册,道:“这是龙阳城赈灾粮钱用度总图册,请秦大人过目。”
秦螽接过来,和林晓青的那份一样,也挂着表格,写满了数字,秦螽说了句:“你们倒是聪明,做成图表一目了然,倒省了我好些功夫。”
龙阳城赈灾粮钱出库总图表由户部调拨款项
粮草 金 银
转提举常平司 五百石 六百两 五千两
转城尉司 一百石 零两 零两
转府库 五十石 零两 零两
购粮 零石 四百两 五千两
总 六百五十石 一千两 一万两
这时墨雪也凑过来看了一眼,马上嫌弃道:“哎呦,这密密麻麻的都是数字,看得我头都晕了。难怪你们是当官拿笔墨的,我只是个拿刀剑的。”
秦螽嘲笑道:“就你还想当官?大字都不认识几个,还好意思在这里说话?”
墨雪翻了个白眼,说句:“懒得理你!”就又坐在旁边了。
秦螽继续问道:“这里写着有四百两黄金和五千两白银用于购粮,那么你们购买的粮草为什么没有转提举常平司发放给受灾百姓?”
李德凯和林晓青互相偷偷看了一眼,有些紧张,虽是冬天,额头上的汗珠也不断往下流。
过了一会儿,李德凯才不得已说道:“秦大人,并不是我们不发粮,实在是……实在是粮草没到啊!”
“粮草没到?过了这么久了,粮草怎么还没到?”
李德凯擦了擦头上的汗,道:“是这样的,我们是从广定城的粮商那里购粮的,路途遥远,一时还没有到……”
“广定城?!”秦螽又惊又怒,还有些疑惑,“广定城远在千里之外,你们怎么去那里购粮?难道这附近城池就没有有粮草的粮商?”
“这……秦大人,我们其实是想从附近的城池购粮的,只是……只是……”李德凯吞吞吐吐,似有难言之隐。
“只是什么!”秦螽喝道。
“只是户部的仓部主事严大人押运粮钱到龙阳城后告诉我们,户部尚书郑大人有令,让我们只能从广定城的康瑞粮行购粮,我们早在三个月前就已经把金银运送过去,可是康瑞粮行一直不把粮草运过来,我们已经派人催了好几回了,但那边总是推脱,我们也没办法啊。”
秦螽愤怒地往桌子上一拍,道:“官商勾结!”
墨雪也气道:“你们也是,怎么当官的?害怕他一个商行不成?”
百里杰道:“他们怕的哪里是什么商行,一定是这个商行背后有朝廷高官支撑,这才有恃无恐。”
墨雪生气地嘟着嘴,道:“真是气人,他们贪污腐败也就罢了,连到了龙阳城的钱也要贪!他们的良心去哪里了!”
秦螽道:“哼,该打!这件事,非得让他们吃些苦头不可。城尉翁学强在吗?去叫他过来。”
安敏马上应着,出门把翁学强叫进来,秦螽道:“翁将军,广定城的康瑞粮行有失诚信,欺骗朝廷命官,视灾情灾民于不顾,发国难之财,实在罪大恶极。你马上带领一队人马前去广定城,要回所购粮草,如果他们还是不给,就把他们的招牌砸了,统统送往府衙问罪!”又笑着对墨雪道:“墨雪,你带我的官印一同前去,帮助翁大人,你知道怎么做的。”
墨雪从秦螽那狡黠的眼神中看出秦螽的用意,他这么做是因为墨雪野蛮,一定会把康瑞粮行的人收拾服帖的,墨雪也不生气,道:“是,秦大人,下官一定不辱使命!”
翁学强也道:“秦大人放心,末将此行,要么把粮草带回来,要么把银子带回来。”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秦螽道,“还有,暗中查一查这个胆大的粮行背后是谁在支持着,不过不要声张,回来报我。你先下去好好准备,明日就出发!”
翁学强得令,就出去安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