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魔恸 第六章

    枣树村与荆棘林之间路途约有二十来里，众人见大队兵马往枣树村方向而去，俱都心中忐忑，急忙随着那大队兵马踏过的“雪路”拼命往村中赶去。

    因为着急赶路，受伤较重的四人便留在后面慢慢跟上。韩三书因为执意要同大家一同赶回，虽然脸上受伤也不轻，但自己拼命说又没伤到脚上，定是无碍。

    待赶得三五里路，韩三书叫苦不迭。脸上的伤口一跑动起来竟受牵扯极大。本来血已经止上，可是一跑动之后伤口又再裂开，脸上胸上衣襟俱都被血染红。

    伍四见状，急忙将韩三书拉住，指着他脸上伤口道：“韩大哥，你不能再跑了，得停下来先把血止住了！”韩三书脚下不停，骂道：“这个瘟货，兵都往村子去了，再不快点人都没了！”伍四愣得一愣，虽然心中担心伍四伤势，但也无可奈何，毕竟回村事大。

    滕思听见韩三书与伍四在后争执，本来已经跑在几人前头十余丈，停下来等韩三书等上来，急道：“韩兄弟，你与伍四兄弟在后慢慢跟上，我先回村中，免得误了事！”

    韩三书知道自己这样决计支持不了多久，只得点了点头，待滕思奔出去数丈，韩三书对着滕思的背影大声叫道：“滕大哥，遇事不可冲动，活着才是最重要的！”滕思在前听到韩三书如此一说，稍一停顿，点了点头，便如一阵风似地往枣树村方向奔去。

    其余没受伤的三人也随着滕思身后跟去，只是滕思奔行极速，转瞬之间便已相隔十来丈了。

    伍四替韩三书将脸上创口包好，说道：“先歇一下吧！”韩三书见脸上不再流血，站起身来就要走。伍四拉住他，急道：“现在赶路一会儿又要流血的！”韩三书一把将伍四的手甩开，斥道：“你懂什么，要是不赶紧回村，村里的人你一个也别想见到了！”

    伍四又一把拉住韩三书，急道：“那些兵进村顶多就将牛羊牵走，怎会见不到人了？”

    韩三书知道这伍四性子极倔，要是不把话说清楚，绝不会放自己走，指了指伍四，吸了口气道：“我告诉你，这波兵马决不简单！”伍四眨着眼睛不明所以。韩三书又道：“我看这一路之上的马蹄印和积雪踩开的形状看，这队骑兵起码有上千人。咱们附近都是小城，没有一个城主有这么大的声势，我刚才又在路上捡到这个东西！”说罢，从怀中摸出一件物事递到伍四面前。

    此时天还未黑，伍四将那东西接过，见那物事二寸见方，似是铁铸，正反两面俱都刻着些奇形怪状的符号。伍四看了看道：“这是什么？”

    韩三书喝道：“是什么，这是北边鬼族的腰牌！”伍四一愣，急忙将那块铁牌扔在雪地之中，蹲在韩三书的面前，道：“韩三哥，你快上来，我们都赶紧回村去！”

    韩三书知道伍四虽然木讷倔强，但是身子却壮得很，当下也不推脱，任由伍四背着往枣树村而去。伍四跑了一程，喘着气道：“这鬼族在北边，离我们起码有千里，怎么现在突然来了！”韩三书道：“前二月我们村来了个收羊毛的，他说北方鬼族斥了十万大兵打过来了，一路之上势如破竹。我只是没想到的是，才二个月就到这里了。”伍四惊道：“我们城主在这方圆百里已经算是很厉害的，手下也才二千多人，那鬼族如何会有这么多人？”

    韩三书叹了口气道：“这附近的几个小城主妄自尊大，你打我，我打你，都以为自己厉害的紧，等鬼族来了，一个二个都又挡不了一时三刻，都是些废物，废物！”

    伍四闷着头只管赶路，行了一程，突然开口道：“韩大哥，那鬼族见人就杀，我们回去是不是去喂刀子的？”韩三书拍了拍伍四的肩道：“我在枣树村活了快三十年了，虽然没有父母兄弟，也没有娶妻，可村里的人就是我的父母兄弟呀，我得回去见他们最后一面！”说罢，眼中噙满了泪水。

    伍四道：“回去定是活不成了，我也得回去见我老娘最后一面！”

    滕思一路飞奔，不敢稍停，待奔至离枣树村还一二里路之时，只见枣树村方向的天空一片通红，滕思心里咯噔一声，嘴里蹦出两个字：“糟了！”急忙往村中飞奔而去。

    不大功夫，滕思奔到村前，见村中火光冲天，村中惨叫声此起彼伏，忙提了大刀往村里冲去。

    刚冲过枣树林，见村口稀稀拉拉的站着十余个人。那十余个人俱都手执铁剑大刀，且个个身材高大，几乎比一般人高出一个头，身上铁甲在火光映照之下闪着红光。

    滕思念着幼儿，也不管那些人来自哪里，提了刀就往人群中冲去。

    那十多个人见林中奔出的滕思，惧都吃了一惊。有二个人持铁枪急忙迎了上来，大喝道：“站住！”滕思心中一寒，只听见那人发出的声音嘶哑沉闷，犹如从遥远的地底发出一般，心中一闪，暗道：“是鬼族！”

    当下大刀斜上一挥，那两个鬼族士兵只见寒光一闪，早已身首异处。其余十多个鬼族士兵见状大惊，各持刀枪向滕思扑来。

    滕思不敢稍作停留，左冲右突又挥刀砍翻了五个，便冲进村中去了。

    村中到处火光冲天，处处见着身材高大的鬼族士兵残杀村中村民。滕思一路见到鬼族士兵上前就砍，一路飞奔砍杀至沈万金家门口，早已有十数名鬼族士兵身首异处。

    滕思见沈万金家早已起火，待不及冲进屋，滕思高声叫道：“沈大哥，沈大嫂！”连叫两声，屋中俱都不见回音。滕思闪身进屋，见屋中到处喷着火苗，忙冲到里屋一看，地上躺着一人，正是春莲，那春莲的头早已被砍下，身子在地，头却还在床上。

    滕思急忙在屋中扫了一眼，没有发现幼儿滕硕，不禁焦急起来。又见屋内陈设简单，只床下稍可躲避，忙奔至床边，俯身一看，见床下一人正瑟瑟发抖，却是沈万金。滕思将沈万金从床下拉了出来，见沈万金怀中抱着滕硕，忙将滕硕接到手中，见滕硕瞪着一双眼睛，笑嘻嘻地看着自己，不禁松了一口气。

    沈万金鼻涕眼泪流了一脸，浑身颤抖不已，望着滕思哭着道：“我看着他们把春莲砍了，我却不敢作声！”说罢越发哭得大声起来。滕思一把拉住沈万金道：“别哭了，房子着火了，马上要塌了！”说完就将沈万金往门外拉。

    沈万金将滕思的手挣开，奔至床前，俯前将那春莲的头抱在怀中，痛哭不已。滕思眼见火势已大，再不走房就会塌下，急道：“沈大哥，快走吧！”沈万金将春莲的头放回她的身子，刚随着滕思奔出房外，身后的房子轰的一下便已塌下。

    村中村民惨叫之声未息，鬼族士兵又发现自己人被杀了不少，大队士兵骑着马在村中来回奔走捉拿滕思。

    滕思见着村中惨状，脸上肌肉擅抖不已，将大刀插入土中，将怀中幼儿递到沈万金手中，说道：“沈大哥，要是以后见不着我了，麻烦你帮我好好照顾滕硕！”

    沈万金急道：“你要干什么？”滕思微笑道：“身为男儿，我见不得这种事情在我眼前发生！”

    说罢，滕思转过身去，从怀中取出一根布条，将头发扎了，将大刀提在手中，疾向外冲去，刚冲得三五丈远，忽然停步，大声道：“沈大哥，如果孩子大了，想知道他爹的事，你就带他去先天山吧！”

    滕思冲出十来丈，大声呼喝道：“杀你们的人在这里，统统都过来吧！”

    附近的鬼族士兵听到呼喝，都向滕思扑去。沈万金见有了缺口，忙抱着滕硕悄悄出村去了。

    沈万金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雪地之上奔跑，不知道跑了多久，身后早已听不到那刺耳的惨叫声才一屁股坐在了雪地上，放声大哭起来，怀中的滕硕这时也大哭起来。

    一个大人一个小孩的哭声远远的传了出去。

    韩三书，伍四二人一路之上走走停停，伍四虽然体格强健，始终背着一人，奔行了十来里路便已支持不住。只好将韩三书放下，慢慢走一会儿停一会儿。韩三书几次想赶路，俱都被伍四拿住，劝说韩三书还没到村，自己血就流干了。

    二人在路边休息了盏茶功夫，只见不远处轰轰隆隆地又传来了马蹄声。韩三书惊道：“不会是鬼族的人又回来了吧？”急忙与伍四闪身在雪堆之后躲避。

    韩三书探出头见一大队骑兵慌慌张张的纵马跃过，这时天已大黑，只见数百匹马之上均是些高大身影，倒看不清楚马上究竟是些什么人。

    韩三书待那些骑兵尽数通过走远了，才道：“看样子这些人像吃了亏，都忙着逃命！”

    二人从雪堆后走出，又往枣树村方向行去。

    又行得三五里，望见枣树村方向火光冲天，二人俱都大惊。韩三书顾不得脸上伤口，一路开始狂奔。刚奔得没几步，又被伍四拉住，韩三书不耐烦地喝道：“又怎么了！”

    伍四道：“韩大哥你听，听见哭声没有？”韩三书侧耳一听，果真听见附近有人大哭之声。惊道：“好像是沈万金！”

    二人急忙顺着那哭声寻去，果真见到沈万金手中抱着滕硕，坐在雪地之中放声大哭。

    韩三书伍四急忙将沈万金从雪地之中扶起，韩三书急忙问沈万金道：“看见滕大哥了没有，还有村里面怎么了？”

    沈万金边哭边大声喝骂道：“都死了，都他妈的死了，都他妈的被那些王八杂碎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