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心事业 26尽地主之谊

    为了了解情况加强调查研究,县教育局组织了一次教育大检查,这也是粉碎“□□”以后组织的第一次大检查。检查内容包括:各级各类学校落实抓纲治国运动的情况,事业的发展情况,师资力量的现状,也包括干部考察。

    汪实荣自从1955年简易师范毕业参加工作,先当了一年教员,1956年任一所3个老师的学校主任,1957年反□□斗争中崭露头角,成了完小教导主任,接着反□□、社教,他一步步升迁,做到了公社文教书记,□□中他通过多方努力,他钻到了县革委办事组,后来转到了斗批改办公室,据有关消息知道,只等办过□□丧事以后,他可能出任某区教育组长或县政府某局主办干事。谁知“□□”突然垮台,斗批改办也要撤销,他赶紧回到本区,接任了公社文教支部书记。他从多年从政的经验知道,正在“抓纲治国”的这段关键时期,干部将要洗牌。因而这次检查对干部的考察将是一个重点,直接关系自己的仕途。

    他从区里获得的信息知道,检查组第一天集中检查区教育组的基点公社,接着六个成员,分成两个小组,各用两天时间分别检查两个公社,星期六全组汇总。星期二到狮尾岭午餐,星期四上午离开。他亲自制订了接待方案,召开了两次会议,统一了汇报口径,从重点检查的学校和路线、陪同人员都作了精心安排,对于食宿,由会计姜玖魁专门负责,强调用高规格接待和补贴。

    狮尾岭中学是必检的单位,他最放不下心的也是这里。社办高中的校长是区里统一配备的,齐楚良是区教育组主管业务的副组长来兼任校长,虽说是支部委员,他却并没有控制的能力,反而不得不尊重他的意见,比如对教导主任的任命,区里最终是采纳他的意见,起用了周塬。这次县里通知齐楚良去开会,两个多月了没有回来,将会上调或者取代他?以他的能力和资历,完全要超过他。而中学部的教师,是全公社业务拔尖的角色,人人都有自己的思想,最难统一口径;许多都是走“白专”道路的,只有搞政治运动时才把尾巴夹住。现在“□□”倒了,而且恢复了高考,业务又抬头了,他们的尾巴又上翘了,难以控制。开学三个月了,中学的工作他简直插不上手,他们只有要钱要物时才来找联校,甚至他们还越过联校直接去找公社,以“公社党委的意见”来挟制你,完全不听你的指挥。周塬这个人虽说业务上可以放心,但他并不是政治圈子内的人,甚至可以说是个对立派,本来就是“控制使用的对象”,不可信任的;而且他初搞行政,完全不懂规则,不按常规出牌。例如这次救灾,他便先向公社汇报,后来由公社指示联校去找他,要联校腾房子也是事先不向他请示,而是由齐楚良托人搭来一张条子,到会上逼他让步。这次检查这里是第一站,能顺利过关吗?

    他找周塬谈了两次。他先从检查对他的上进和提拔说起,让他懂得利害关系,后来又提出具体的接待要求。周塬的表示是一定开好教师会议,按他的指示向老师们传达。但他始终放心不下。

    别说统一汇报口径,就在伙食接待上就顶起牛来了。那一天周塬根据联校的部署,召集了一次全校教师会议传达联校的要求。周塬还刚刚谈伙食接待标准的问题,胡文楷就提出:“坚决反对联校借接待检查大吃大喝、多吃多占,更不同意将酒肉抬到书记的房子里去吃喝。”他开了这个头,带起了满塘麻蝈叫。周塬给大家做工作说:“检查组来了把伙食搞好一点,于情理上也是应该的。比如说,我们谁家来了客人,没有鱼肉,鸡蛋总会打两个,这也是常情。”但教师们说我们的食堂是大家凑钱办,教师和学生都吃得很节俭。现在伙食标准定这么高,我们贴不起。周塬照汪书记的话说:“要教师们放心,所有伙食费用,一律由联校补贴。”谁知这句话一出口,会场里炸开了锅:“联校的钱是什么钱?是事业经费,拿来吃喝,本来就是错误的。上级的检查组怎么能这么干呢?”“要办学没有钱,要吃喝了就有钱了……”因为本来是给刘尊严的结扎术后补贴,硬是给在应该评给的困难补助费中扣除了,刘尊严说起就有气。最后的决议是按上级规定的要求:四菜一汤,在食堂另开一桌,不要端到房里去,应该透明。并且还逼着周塬说:“这就看你是要巴结领导,还是听从群众意见了。”讨论这个意见时,李虎也在场,他是十分赞成的。周塬的嘴巴也被大家封住了。他只好又向汪实荣解释,——当然他不会傻冒到去如实汇报,汪书记气得颈项发红。他批评周塬只知当群众尾巴。他最后只得帮联校出了个主意:为了不激起大家的反感,我们把就餐时间错开,让老师和学生先开餐,检查组延长听汇报的时间推迟进食堂。检查组就要到了,汪书记也只好点头同意。

    检查组一行三人星期二上午十点按时到达狮尾岭公社,组长杨益康是青龙区的教育组长,□□中在县斗批改办公室与汪实荣同过事。检查组长是故人,汪书记喜出望外。但由于狮尾岭中学的“不合作”,汪实荣和姜玖魁商量,晚上安排到供销社饭店住宿,以夜宵补救,第二天改变原定路线,明上午检查南山湾和河清学校,重点在南山湾,那是有小学又有初中的七年制学校,支部副书记张克昌同志在那里任校长,十二点半赶到长田学校午餐,下午再检查长田和黄泥坳学校,回长田晚餐。由姜负责找食品站专门杀一头猪,请一个厨师到长田学校备办饭菜,由全体支委和受检学校校长和主任作陪。检查组留宿长田,后天直接去大全公社。

    检查组一到学校,稍事休息,就在办公室听联校的汇报,直到下午一点,才进食堂午餐,联校还是再加了两个菜,买了两瓶好酒。汪再三致歉,周塬也只好出面敬酒,并说明山沟里条件不好,请领导们海涵。对于杨益康他当然很熟悉,而且一见面就自然想起安师大门口那张“去势图”和小西门逆旅中的□□1。产生出一种鄙夷的情感。但今天他是座上客,以县检查组组长的身份到来,他不得不强装笑脸去恭敬他!啊,什么叫“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他似乎有些领悟了。

    联校虽然对中学的伙食,未按他们的计划开出不满,但检查组并不知道个中矛盾,加上一点开餐,腹内需求大增,在频频劝进下,两瓶酒一滴不剩,吃得尚是满意。下午是对狮尾岭中学的检查很简单,三点到四点,听周塬汇报学校的情况,原来准备了的听课计划并未实施。大概领导们喝酒之后,脸色酡红,面对学生觉得不妥,便以时间紧张取消了。然后由一个组员审阅学校工作计划,学校日志、教师们的备课本,学生作业本,一个组员召集学生座谈会,杨组长则找了三个老师谈话。

    杨组长第一个谈话的是周塬。因为是熟人,谈话便从叙旧开始。杨很热情,先递过一支烟说:“我们自在安丰分别后,我回到了家乡两湖区,又在县大批判办搞了一段时期,现在在青龙区教育组,一晃又是14年了。四十多岁了,人到中年万事休,冒得好多搞手了。你也快四十了吧?”

    周塬看了看他那故作亲热的脸,也故意自卑地说:“校长不过长我三两岁,正是春风得意时,大红还在后头。即如我在您看来,不过是‘待罪之人’,亦时刻不敢懈怠,也想为人民教育事业奉献绵薄之力。”

    “我知道你是个工作能力很强的人,抓升学率很有一套,目前恢复了高考,领导又把你选□□担任教导主任,是很具慧眼的,工作还惬意吧,难得故人相遇,随便谈谈吧。”他摊开了笔记本,摆出了听汇报的架势。

    “以我的政治身份,实在不宜搞行政工作。正如蔡九打铜锣,是‘推也推不脱,奈也奈不何’。不过既然党委相信,我又只能听从党的安排。我牢记着您当年给我说过的话,相信群众相信党。我们学校在党委的正确领导和广大群众的支持下,目前学校工作还算井井有条,老师们认真贯彻党的教育方针,积极工作,争取为四化建设多培养人才。……”周塬顺着他的意思说起了套话,杨益康打断了他的话:“你是教导主任,最了解基层情况,希望多谈些具体的人和事,无论是正面的或反而的。”

    “好的。您知道我们这样的学校要办高中确实有许多困难,开学不久又遇到山洪冲垮了教室,但公社党委亲自出面为我们解决木材,大队替我们修复了教室。齐校长在县里开会‘当乞丐’搞回来三千多册图书,建起来了图书室。老师和学生通过勤工俭学,自己挣钱买纸张,解决办公经费的不足。老师们呢,工作不分份内份外,争着多干事。就说有几个□□员吧。”

    于是他将志平服从安排学政治,协助抓教导工作;沈琼认真教数学,学生参加片区高中数理化竞赛夺魁和额外担任学生生活辅导;章云凯主动帮助党委做好刘尊严的思想工作,并自告奋勇去县医院给他作陪护的这些事介绍一遍。他还说了工友李虎和语文老师石志一个人干两个人的活,达夫听从公社联校安排……

    这时上第七节课了,学生来叫他去上语文。他说:“其实呢,这狮尾岭中学的每一个老师,在党的十一大精神鼓舞下,都是在自觉积极地教书育人。我这教导主任只是名义的,我还是在教我的语文当我的班主任。我先去上课,反正我在校内。您可以随时叫我。”他如释重负地出来,通知下一个老师进去,赶紧往教室里奔。

    按检查组要求,晚上要召开一个老师代表座谈会。汪书记亲自嘱咐周塬要安排好与会人员,并好好掌握会议,不要失控。大家推举了古杰勋、胡文楷、石志、张相林、刘尊严、罗四维六个人,认为他们的年龄、性别、学历都有代表性,且公办民办都有,也比较了解情况,周塬又把叶志平、章云凯和沈琼三个党员加上,一共九个人,并事先征得汪实荣的首肯,但石志不愿参加,晚上便只有八个人。座谈会由一个年轻组员小欧主持。周塬觉得自己是主任,如果参加会议有妨碍发言之嫌,而且杨组长已经和他谈过话了,会议自有检查组的同志掌握,汪书记“好好掌握会议”的指示实在是多余的,便一边在校内巡视,照看学生的晚自习,一边到厨房取点茶水送去,随时准备应对检查组的指示和要求。

    汪书记和姜会计则陪同杨组长和另一个组员老罗去拜会公社党委领导,九点来到了招待所,汪书记说要“向检查组领导汇报思想”。

    供销社招待所在学校下面,毗邻公路。这本是供销社属下的一个服务性的营业单位,有几间客房,收拾得也还清洁,上级来公社及各单位检查的干部或业务往来人员常在这里安宿,也为过路的司机和客商的中伙安宿服务。供销社的炊事员兼厨师,也可办得一桌两桌酒菜。有个女服务员白天还要经营面食包点,如果晚上客人忒多,就在附近临时雇请人员,近旁生产队就有两个年轻女人常来做招待员。今天,联校没有去生产队请招待员,而是通知了东风的陈芝兰和长田的向春花两位女教师来帮助服务。两间客房已经打扫得干干净净,那个单人间内还摆上了一张四方红桌,备好了茶点,两瓶山西汾酒,燃起了檀香。四个精致的茶杯盖上了盖子,散溢出龙井的清香。

    主客进来坐定,两位女教师递上茶水,主人先致欢迎之意,说明在中学校内条件不好,地方狭窄局促,只能在这里略备一杯薄酒,为上级派来的领导、也为老朋友接风了。

    向春花铺开了几个熟菜碟子,六套杯筷,陈芝兰拧开了酒瓶,倒上了美酒,满屋子里浓香扑鼻。

    既然正式检查的工作汇报已经在上午讲过了,这里的“汇报”自然只是个名义,所谓谈思想也无非是叙旧谈心甚至发泄了。

    “自县里一别又快两年了。”汪实荣端起酒杯开了个头。他们都清楚地记得,当时他们所在的县革委会斗批改办公室本来是个庞杂的单位,有20多个人,1976年十月,粉碎了‘□□’,标志□□运动的结束,这个“斗批改办公室”自然也该结束了,11月初除留下两个人清理材料之外,便匆匆解散了,他们也觉得“走为上”,于是他们仍旧回到教育部门,刚好青龙区教育组长空缺,善于钻营的杨益康就走马上任了,而汪实荣呢,只好回到自己的区,区只得把狮尾岭年青的喻钊书记调走,让他回本公社又当起联校书记来。

    “这两年的形势可说是戏剧性的变化,‘打倒’的话音还没有落,现在又喊起‘拥护’来了(2)。又是‘三大讲’又是‘拨乱反正’,我现在是打起飞脚跑,还跟不上形势了。这山沟里消息闭塞,一张报纸到了这里也成了历史。譬如说,听□□的话,我们听了一辈子了,‘凡是□□作出的决策,我们都坚决维护,凡是□□的指示,我们都始终不渝地遵循’,这是顺理成章的事,华主席也明确指示过。那评论员文章却说不对,华主席还是主席呢!有些政策又没有明确的文件,我还真担心站错队,犯阶级立场的错误……”汪实荣开始诉起苦来。

    说到犯阶级立场错误,汪实荣就举了关于任命周塬做教导主任一事的例子。他今天特别注意了杨第一个找周塬谈话。

    “对于周塬这个人,我们原来在一个学校工作过,后来又同到了安丰区。”杨知道他谈周塬的用意,特意说清他们的关系。“他的支部书记韦吉洲告诉过我,他是属于控制使用的‘21种人3’,不过凭心而论,抓教学他还是有些方法的,据了解教学成绩还不错。我也知道对他的任命是齐楚良的意见,齐历来是一个只重视工作实际效果的人,从高考的需要,在狮尾岭中学这样艰难的条件下,对周塬来说也是一种利用和改造。去年11月18日《人民日报》全文转载《红旗》杂志文章,批判了‘□□’炮制的‘两个估计’,目前或许是必须有一种矫枉过正的势头,这些你也不必担心,这也是你们支部工作的成绩嘛。”

    “此人在学生座谈中口碑不错,有些学生对他近乎崇拜了。”坐在一旁的老罗插了一句话。


    “周塬做事还是算努力,但对于搞行政却不懂套路,当群众尾巴,若是老齐在家情况就要好多了,汇报也会更全面一些。这次县里组织一批人出外参观考察,区里通知他去了,前后已经三个多月,这次你没有遇到他吗?”

    “遇到了。他也参加了这次检查,担任峡山区的组长,据消息灵通人士透露,他有可能会恢复区教育组长的原职,或者调回县局工作……”

    “县里最近人事上有些什么大的变动?有什么新闻?”汪实荣提出了个新话题。

    “县里还没有大的人事变动。不过,据消息灵通人士透露,马朋武可能主政教育系统……”

    “哪个马朋武?”一直插嘴不上的姜玖魁感到新鲜,给各人酒杯中添了新酒。

    “原来是谢氏中学任支部书记多年,前几年又主持一中,校长兼书记。”

    “看来顾春风主任还是个有情有义的人。正是马书记慧眼识人,重点培养他,“九大”之后把他推介到县教育组。“十大”一开,他进入县革委会当了副主任,还可能调地区。他不忘老马伯乐荐才的知遇之恩,把他由峡山的谢氏调到一中。看来一个人要发迹,就是要遇贵人。”汪实荣不无羡慕地说。

    “不过这条消息我也是道听途说,乱传而已,此间说就此间止。”杨益康又喝完了杯中剩酒,陈芝兰一手搭在他肩上,帮他把酒添满了。他特意扭过脸对她微微颔首,又继续说,“如果马书记任局长那还不至于退得很远……”

    “杨组长,说真的,回想起来还是那几年在县里给你当下手过得轻松愉快。”汪实荣对那段日子十分怀念,对它的失去不无惋惜地说。

    “怎么,你回到家乡来与家人子女一起享尽天伦之乐,夜夜与娇妻相伴,还不愉快吗?”

    “四十多岁的黄脸老太婆了,还娇什么娇呶,豆腐跌到灰箩里吹不去,掸不掉了,子女大了,重担压肩啊!”汪实荣长叹了一声,他瞟了一眼陈芝兰,她喝了两杯酒,软瘫瘫伏在杨益康身旁椅背上。

    “怀念起小黄了吗?”几杯汾酒下肚,杨益康脸上潮红,忘记了自己检查组长的身份,没有了原先的矜持,口无遮拦,话也多了起来。此刻,叙旧才真正进入了□□。

    这时向春花的丈夫来接妻子回去,汪只顾与杨谈话,点了一下头。酒逢知己千杯少,第二瓶汾酒又倒了一半。客房里烟雾弥漫,笑声飞扬,密语中荤的也越来越多了,让老罗和姜玖魁也刮目相看。

    直到晚上十一点,主持座谈会的小欧带了记录来向组长汇报说:“大家发言很热烈,谈了许多情况……”他瞟了一眼其他的人。汪、姜不好意思坐听,很知趣地帮着陈芝兰撤去酒菜,嘱咐她说:“那边还有一间客房,陈主任你就别回去了,麻烦你招待好检查组的领导。店里还有个服务员。拜托!”

    杨组长留下小欧简单谈了一下情况说:“你把记录给我仔细再看。记住,群众提的意见不见得都对,也未经查对,有的甚至涉及个人隐私,除了向我讲了,不得再向他人扩散,这是纪律。”

    第二天六点半汪实荣书记就起床了,特意备好两辆自行车,到招待所陪检查组的同志早餐,南山湾和华江学校派来迎接的老师也按时到达。

    杨益康组长在出发前把老汪单独叫到一边,汪对杨笑了笑说:“睡得好吗,还满意吗?”

    杨对旁边的陈芝兰瞟了一眼,淡淡一笑说:“注意接待不要出格,下不为例。刚才我大略看了看昨夜座谈会的纪要,有些问题对你不利,”他塞给他一个几页资料纸的记录稿,“你自己先拿去看一下,你要有个说法。注意冷静、保密。”

    送走了检查组,姜玖魁也忙着准备他的伙食去了,汪才回阶约核奚崮诠仄鹈爬丛亩晾吓笥阉较赂吹淖富峒鸵?醋趴醋牛淮笈话驼婆脑谑榘干希芭檫恕钡纳烊霉返囊桓隼鲜︴谧沤偶獾酱翱谡磐艘幌拢托眩馐抢吓笥盐ス嫒盟悼础v坏们垦古穑托牡刈邢缚聪氯ァ

    长田学校在岭西,可以从狮尾岭中学下首翻过岭脊插下去,约摸七八里路,步行个把钟头即可到达。这是岭西的中心学校,设有初中部,一共八个班,公民办教师15人。去年新建了一栋双层教学楼。校门口张贴着“从小爱科学,长大攀高峰”的对联,双层教学楼走廊栏杆上,挂着“热烈欢迎上级领导来校检查指导工作”的横幅标语,墙壁上贴了不少红绿纸张写的标语口号,如“学好文件抓好纲”、“彻底肃清‘□□’流毒”、“凡是□□……”之类。

    汪书记到达这里时已经快12点了,校长向春花老师从校门口把他接到办公室。向老师三十多岁,是联校新任业务辅导员詹老师的爱人。詹老师身体不太好,眼睛又高度近视,要教好一个班确还有些困难。人们说,他在家庭中尚且只能作为摆设,竟然能出任辅导员,在联校中占一个席位,全凭妻子的强干,能说会道,尤长于待人接物,深得领导信任。此刻,厨房要准备开餐,学生正待放学,检查组的和联校、兄弟学校的领导正陆陆续续到来,需要接待,若是别的人上窜下跳也忙不来,然而她安排得井井有条,可以抽出身来陪伴汪书记,她一面叫丈夫送水泡茶,一面再三解释她昨夜提早回校的原因,是因为姜会计告诉她,要她准备到这里来开总结会,她要赶回学校准备……汪书记叫她打住,不要再说了,关键是搞好今天下午和晚上的接待。

    下午四点半,长田学校学生一律回家静校。晚餐是正席,除了检查组,各校(除狮尾岭中学)领导都来作陪,气氛更加热烈。在一年级教室开了四席。冬季日短,六点钟天色已经全黑,教室里特地安装了几个百瓦大灯泡,照得如同白昼。按农村风俗中最客气的席面,办得很丰盛。开头第一大碗的黄炸垫底的肉丝,用香葱蛋卷切成薄片罩面,还撒上丝丝红花;接着又分别是用闽笋和木耳打底的肉丝,再接着是海参罩面的燉肉,然后是用大海碗盛着的一只清燉大母鸡,十个剥壳的鸡蛋安放在周围,鸡颈脖曲着,头昂着,好像正在孵小鸡,谓之“天鹅抱蛋”,最是营养。香芹拌肚片,清燉羊肉之后,又是大海碗上高高耸起的栗色猪肘,先用红糖和酱油醮在皮上,然后在茶油锅里走过油,清蒸到能用筷子擢开为度。按常规鱼出酒止,但目前酒兴尚浓,姜玖魁要厨房再上个溜猪肝片下酒。但因为八点要开总结会,酒不再添壶。鱼上来了,这是华江特产金丝鲤鱼烩制的红烧金鲤,每条两至三斤,那鱼嘴要对准座上主客。鱼皮烩得金黄,而那鱼尾则是红色,香气特浓,诱人馋涎欲滴。大肠切丝油炸炒白辣椒,是上好的送饭菜。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月,能备上来这样的酒席确实不易。那时人们是凭粮票买米按计划用粮吃饭,单就要这般敞开肚皮吃甑蒸饭也实在难。至于菜呢,到底是特请的厨师,手艺精工,色香味俱全。

    八点是检查组的总结。开始老罗和小欧对所检学校的情况简要地说了一下,然后由杨组长综合发言。他一共讲了四个方面的成绩:如(一)事业发展兴旺。主要是学校、学生数量增加;(二)干部得力肯干。(三)政策落实到位。(四)教学质量优良等等

    他的发言,也多是一些套话,那时经常流行的那些套话。有些内容就是由汪书记与杨组长共同研究的结果,或者说是联校的需要。当然也表扬了一批人,而其中陈芝兰则属于有培养前途的新秀。说到这里,张克昌不屑地冷笑了一下,而陈芝兰则自得地向说话者飞去了一个甜蜜的媚眼,心想“还算有情义,也不枉老娘一夜殷勤。”

    在缺点方面如有个别老师体罚学生,教学质量不平衡等等,轻描淡写地说了两点。至于在中学部召开的教师座谈会的内容,既然杨组长定了调子“不要扩散”,就更不会在这总结会上来说了,反正中学没有安排一个人参加这个会议。他们在忙于他们的教学工作,还根本不知道这么一个总结会。

    九点半钟按时散会,这长田学校只能安排检查组三位和联校两位,其余的还要赶回去或到附近学校安置住宿。至于检查组夜宵的酒食和娱乐活动,自有向春花周到细致的安排,不会怠慢客人。

    第二天早饭后,检查组去大全公社。汪实荣备了点土特产给老朋友,送到公路上,握着杨益康的手说:“老兄到了敝处,却未能到寒舍稍坐以尽地主之谊,深以为憾。有些事还请多多包涵,并能美言几句,十分感激。”

    杨说:“我和你是可以无话不谈的知心朋友,不必说见外的话。那些事就当我不曾听说,你尽可放心当你的书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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