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你好像很难过。”
“……”
听到他说话,朱柳不自觉地抬起头望向这个人,原来是那个高大的白衣俊美男子。
她回过神来,喃喃问道:“你是谁?”
“欧阳云。”
他平淡的声音也充满魄力,仿佛天生带着一种无法让人挣脱的力量,朱柳恍如被这股磁力所束缚,让她情不自禁地盯着他。
而后,欧阳云的眼角,渐渐露出极其亲切的鱼纹,手伸向朱柳面前,亲和道:“起来吧。”
这突如其来的友好,令朱柳眨了一下眼睛,她摇摇头拍拍旁边的石头,道:“你也一起坐吧。”
欧阳云微微一笑道:“没有酒,没有食物,坐在凉石头上,喝着凉风,这可没什么乐趣。”
朱柳嘿嘿一笑,咽下了泪花,道:“你有一个酒葫芦……”
欧阳云道:“可惜葫芦里没酒了。而且,我想知道你葫芦里买的什么药。你刚刚是在自责吗?”
朱柳一丝苦笑,喃喃道:“不知道,我就感觉……不应发生那么多事。”
欧阳云听了微微一笑:“咱们回铺子吧,杨蓉还在那儿那。”
“我不认识她,也不想再见到她。”
“但她必须要见你,你们命中注定就是一对,她没得选择。”
“……”
朱柳不解其意道:“梁凌峰受了伤,她也就没有危险了。我不喜欢她,所以不想再见这个人。”
欧阳云微微一笑,审视着朱柳,劝道:“夫字天出头,你可以不喜欢她,那是她的命不好。但她以后的人生,都是属于你的,我希望你能好好对她。”
朱柳挠挠头,抖动着消瘦的双肩,疑惑道:“什么?你说的都是什么呀?我怎么没听懂?”
欧阳云哈哈一笑,道:“年纪轻轻却是个狡猾的狐狸,既然你不想提这件事,我也不再多说了。”
朱柳悄悄瞄了他一眼,喃喃道:“你才是狐狸精,勾人家的魂。”
“嗯——?”欧阳云一怔,疑惑道:“你说话的声音太小了,我根本就没听清楚,你这个样子,一点男人气魄都没有。”
朱柳嘻嘻一笑,道:“我说酒是勾命鬼,一时不喝就断了魂。”
欧阳云道:“喏,我说了葫芦里没酒了,咱们回当垆吧。”
“当垆?呵,说话还挺文雅。”朱柳笑道:“走,咱们去喝好酒吧。”
欧阳云道:“酒店都打烊了,哪儿去喝好酒?”
“他们要不打烊,咱们还喝不上那。”朱柳诡笑道:“醉仙楼的藏酒阁……那儿怎么样?”
欧阳云一怔,悄然道:“哈,原来堂堂小王爷竟然想去偷酒喝。”
朱柳拽着他就跑,笑道:“偷太难听,就权当为他们品尝。”
欧阳云哈哈一笑道:“这下可是坏名声了。”
朱柳道:“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趁着黑暗,他们两个翻过矮砌的石墙,摸进后院的藏酒阁。
朱柳巡视一遍,挑了个小坛子递与欧阳,道:“喏,女儿红,我们江南的米酒,尝尝吧。”
欧阳云抿了一口细细品味,道:“这酒水柔绵,像一个温婉的女子,与我这关中汉子并不相投,酒不烈,不尽兴。”
朱柳道:“这酒就是为女孩所酿,在江南若是谁家生了女孩,便将这酒埋藏入土,待女儿出嫁之时方才出窖。”
欧阳云微笑道:“将来朱公子若是有了女儿,可要让我这个朋友喝个痛快。”
朱柳道:“我希望我大婚之时,是……能和你这样的人…一起开封。”
欧阳云笑道:“那很好啊,有酒的地方我肯定会去。只是到时候,我和你的新娘见面,咱们都不觉得尴尬就行。”
“我的新娘——?”朱柳一怔,苦笑道:“你并不知道其实我是……”
“素衣派掌门,金陵王子,习练疾剑。”欧阳云微微一笑道:“朱公子,我对你了解的很清楚吧?”
“呵——,”朱柳道:“你是管户籍的吧?”
欧阳云微笑道:“素云师父,她还好吗?”
“你认识我师父?”
“你知道我师父是谁吗?”
“欧阳前辈啊。”朱柳豁然大悟道:“哦!你叫欧阳云,不会是他的孩子吧?”
欧阳云微微一笑,摇摇头道:“我是他收养的义子。他为我取名为云,你知道这个‘云’字是何缘由吗?”
朱柳一怔,笑了笑道:“该不会是因为我师父吧?”
欧阳云点点头,微笑道:“嗯,他们曾是同门,所以……你懂的,我师父对她也是感情深厚。”
“感情深厚?”朱柳道:“那可未必,为什么他们没在一起?”
欧阳云道:“因为我师父选择了刀剑,只得舍弃了感情。”
朱柳质疑道:“选择刀剑和舍弃感情有关系吗?”
“心无旁骛的人才能取得成功,”欧阳云微笑道:“我师父的成就,源于他的执着。”
“那照你这么说,”朱柳笑道:“舞刀弄剑之人就不必谈婚论嫁了?”
欧阳云微笑道:“如果想谈婚论嫁,那以后刀剑只能当作自己的玩具了。想要以刀剑为名的人,他们会抛弃所有的儿女情长。”
“胡说八道!我疾剑流的祖师,他与妻子彼此守候了十二年之久,那份忠贞不渝早已流传千古,你难道能说习剑和爱情有冲突?”
“那十二年,慕容凡百战百胜、天下无敌,”欧阳云道:“可是之后那?当他选择了和火郡主成婚后,从此,天下再也没有疾风剑的传说了。”
朱柳一怔,道:“嗯……,还真是没有了……但是,我更喜欢和火郡主相濡以沫的慕容凡,而不是那个茕茕孑立的剑客!”
欧阳云缓缓一笑,点点头,道:“但很可惜,一个剑客只有一颗心。当他选择了剑,他就抱不紧自己心爱的女人;当他选择心爱的女人,他就握不紧手中的剑。”
“你还真能侃,剑和心到底有什么关系?”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把自己的剑,这把剑对于男人来说是一种梦想与信仰,它有可能是功名利禄,也算是男人的事业。在习剑的道路上,它不允许男人有任何的懒惰与分心。所以,舍与得,男人必须去学会抉择。”
“……”
朱柳一怔,不解道:“剑是用来战斗的,和人的梦有什么关系?”
欧阳云道:“人的一生不就是一场无休止的战斗吗?无论是在战场上,还是为商、为官,你都要不停地努力,归根结底,大家都是在和自己的懒惰——做战斗。”
“呵,呵,”朱柳被说得怔怔然,而后拍了拍自己的脑瓜,一脸苦相道:“呵!你别再说了,先让我缓缓。”
她木然走到外面,昂头望着夜空,默默叹道:“哎,你们都有自己的目标,只有我自己还那么迷茫。”
欧阳云亦走了出来,笑道:“江湖啊,朱柳来了。”
朱柳一怔,问道:“什么?”
但她的眼神和欧阳云对视的那一刻,她就猛然一愣,迅速微微俯身、弯曲双膝,瞬间做好了攻防之势。
因为欧阳云的眼神是挑衅和轻蔑,带着火焰般的斗志!
他嘴角挤出一丝微笑,道:“很好,这才是男人。小公子,折扇能伤人,酒杯也能伤人,你是个高手,所以,请拔剑吧,我想讨教讨教。”
朱柳道:“我没有剑,你想干什么?”
欧阳云笑笑道:“你右袖口里面是什么?”
朱柳道:“你怎么知道?”
欧阳云道:“感觉。一个剑客应有的感觉。”
话未落音,欧阳云瞬间丢掉酒坛,背后的长剑亦在同时拔出,一道银光如同长蛇般咬向朱柳。
“啊!”朱柳一惊,急忙一跃。
“当”的一下双剑相击之声。
“喂!你干什么!”朱柳已在刹那间跳出一丈开外,手背着一把玉剑,惊诧问道。
欧阳云微笑道:“呵呵,不愧是疾剑,真的很快。”
他虽然是微笑,却是轻蔑与不屑地冷笑。
这种笑容,让朱柳顿时火意盎然!她的脸也变得狰狞,咬着牙、紧紧握着剑与他对峙。
朱柳摆着左下势之态,左手斜指天,右手握剑背与身后,如同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随时准备出击咬死对方。
欧阳云眼中炽热的斗志,如双峰贯耳之势,扎前后跨斜马,双手紧握着剑举与眉宇之处。
“唰”的一下,两人瞬间一闪交锋而过。
呵!这一招也太厉害了!真的不愧是剑圣。——朱柳心有余悸、直直发怵。
速度很快,只是力量上太差了。——欧阳云的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刹那间,两人同时转身,燃烧昂然斗志的眼神,再度凝视在一起!
“哎!——后院有人!”
“他们还偷了酒!”
“快来人啊!——”
听到一群酒保们的咋呼声,他们两人一愣,哈哈一笑,瞬间都收了剑,一跃而起跳至石墙上。
躁动声还惊扰了掌柜的杨旌,他小跑到这儿望见朱柳,不由得一怔,责道:“又是你这个混小子!”
朱柳听到滞留下来,回首笑道:“是我不错,不过那一位可是欧阳云,剑圣也来此偷酒,你们可足以炫耀的了。”
欧阳云一怔,低声道:“快走吧。”
朱柳听了点了下头,而后对众人喊道:“听见了没有!欧阳云说:‘这儿酒香,以后还会再来的’!”说完才转身离去。
众人听了瞠目结舌,而后交首接耳,议论纷纷。
顺着奔袭的河流,两人在月光下而行。
欧阳云一笑,又遽色道:“你为何又报上我的名字?”
朱柳笑道:“我打不过你,所以得抓住你点把柄,让你不敢欺负我。”
欧阳云笑道:“你怎么知道打不过我?”
朱柳笑了笑,学他的语气道:“感觉。一个剑客应有的感觉。”
欧阳云听了哈哈一笑。
朱柳又问道:“夜这么深了,咱们去哪儿?”
欧阳云道:“前面有艘乌篷船,可以在那儿休息。”
朱柳点点头,却见欧阳云止步,她不解道:“你做什么?”
“小解”,原来欧阳云在宽衣解带。回首探看的朱柳大惊一声:“啊!流氓!”又慌忙扭过脸去。
他怔怔看着朱柳羞愧的样子,困惑道:“喂,小兄弟,这怎么能叫流氓那?作为一个男人,你不觉得在浩瀚的星空下这样做……”
河流“哗哗”流淌,欧阳云“沙沙”的击打在岩石上也发出“壮怀激烈”的声音,他的嗓音也壮烈起来:
“仿佛自己是天地,天地就是自己!”
“……”
朱柳听了苦笑,瞥了他一眼,责道:“呵,你至于那么多感慨吗?”
“哈哈。”欧阳云笑道:“天有万万尺,而人只有五尺!念天地之悠悠,岂能不会一番感慨!”
“还没好吗!都这么久了!”
“好了。好了。”
欧阳云终于来了,正了正衣襟,笑道:“小兄弟,老陈说和你相识,会忘记忧虑,看来他说的不错。”
“老陈——?”
“陈叔宝。”
“哎,你们呀……”朱柳道:“怎么说你呀,你……你出恭…怎么都不知道避讳啊?”
“男人之间,有什么好避讳的。”欧阳云笑道:“快走吧,船就在前面。”
小船在岸边,河流里刚露出青芽的芦苇荡,慢慢涌上雾气,在月光下似一层薄纱。
朱柳如小灵猴般爬坐在船篷之上。
欧阳云则正襟坐在岸边的岩石上,他仰望天空像在数着星星,陶醉般说道:“天若有情天亦老,月若无恨月长圆。”
朱柳见他眼眸变得深沉,问道:“兄长你怎么了?”
欧阳云凝视着朱柳,微微一笑,言道:“杨蓉……她是个好女孩,知书达理、贤良淑德。我若不是被刀剑所拘束,便一定从你手里夺走她!虽然你还很稚嫩,但人还是不错的,她若是跟了你,你们两个也算金童玉女,甚是般配。”
朱柳道:“你说话怎么阴阳怪气的,是不是有喜欢的女人了?”
欧阳云微微一笑道:“嗯……我们彼此喜欢,但我有我的修行之路,她也从小就被父母给许配了,所以我们一直都未相恋。”
朱柳道:“你若是真喜欢她,管他三七二十一的,把她抢回来啊!”
“我抢过来她?”欧阳云一怔,而后哈哈笑道:“你这个小兄弟也真是……让我无言以对。我抢走她,你不恨我?”
“我恨你做什么?”朱柳不解道。
“哦——,我明白了,”欧阳云道:“你是不是还不知道你和杨蓉有婚约?”
“杨蓉?”朱柳一脸困惑,怔怔然凝视着他。
欧阳云点点头,道:“我懂了,你还真不知道。”
“杨蓉——,杨蓉——?”朱柳喃喃着,疑惑道:“一个老头说‘蓉儿’和我指腹为婚了,难道……就是这个杨蓉?”
欧阳云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啊——!”朱柳难以置信地咧着嘴,心中叹道:我勒个天呀!这……这还真是有缘啊!……也怪不得她要找我!
“怎么了?”欧阳云笑道:“想到没过门的妻子这么好,都把你惊呆了?”
“啊——,这……”朱柳一脸苦相道:“我真的难以解释,我本就是个……我和她是不可能的。咦,你喜欢她对吗?要不…你要了她吧?”
“……”
欧阳云立刻阴沉了脸,冷冷道:“小兄弟,我念你年少无知,不计较你。你若这么说话,太不把女人当人看了!她是人,也是有感情的,岂能像物品一样互相转让!”
朱柳羞愧道:“不是呀,我有难言之隐真的和她不合适,如果你真的喜欢她,我是真想成人之美,让你俩在一起。”
眼神冰冷的欧阳云,呆了好一会儿,才缓缓一笑,道:“你也是好心,算我错怪你了。但我和她始终也没有炽热的感情,仿佛我俩就如高山流水。而且我还有自己的剑道要走,修行之路,女色是最大的阻碍。”
“那你这样说,是不打算和女人结婚了?……”朱柳问道。
“额……”欧阳云微微一笑,道:“我已经放下儿女情长了。”
朱柳道:“我的天,你打算孤独一生?”
“不!”
欧阳云莞尔一笑,又肃然道:“等我走完最后一段路!……我再找一个让我内心感到炽热的女人,到那时,我再选择和她在一起。”
朱柳听了瞠目结舌,暗自苦笑,心想杨蓉这样倾国倾城的大美人,都没让你动心,能让你动心的得长成啥样子?
“我仿佛在听到,”欧阳云呵呵笑道:“你内心在嘲笑我?你的表情,出卖了你。”
“啊——?”朱柳嘿嘿一笑,道:“我在想——您孤芳自赏的境界,哦,不…您对剑道的执着,果然是名不虚传。”
欧阳云听了哈哈一笑,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的话很难被人理解,你也一样。不可否认,我的剑堪称黄金,长相亦如美玉,所以,我的心实在是没有好材料来填充,只能作为镔铁,因此,我是一个无情的剑客。”
“你……你……”朱柳苦笑道:“虽然你这副样子很优雅,但我实在不懂你究竟在想什么。”
“功名利禄,美色贪欲,与其让灵魂臣仆与此,”欧阳云微笑道:“不如找个信仰获得解脱。小兄弟,你是个习剑之人,也应该明白习武带来的乐趣。”
朱柳道:“你说的不假……但是我…并没有找到自己的目标……”
欧阳云微微一笑,道:“我很喜欢你这小孩,如一张未染尘埃的宣纸,不知不觉中,就想跟你讲好多事……这种感觉,是我从来没遇到过的。”
“小孩?”朱柳尴尬一笑,暗想:如果我告诉你,我是女孩,你又会怎么想?偏偏自己从来都是男儿装,只能陪着你笑。
她凝视着欧阳云清澈而深潭的眼眸,明白他心中其实藏着许多鱼儿拨弄的水花。渐渐地,朱柳亦为他内心的孤独感到忧愁。
“月亮真美啊。”
她淡淡一声清脆的嗓音,又微笑道:“我喜欢一个人呆在月光下,并非我喜欢恬静,而是没有人陪我。你应该也知道我的身世,其实我算一个‘孤儿’。每当心情不好的时候,我就来赏月。有时月缺,亦或乌云黯淡,但总有美满的时刻。”
“我也喜欢赏月。”欧阳云微微一笑,道:“因为我的生命有限……如果和御龙一战,也许今后,我再也见不到月光了。”
“啊?”朱柳道:“你要和御龙一战?可是我听说他已经隐居了,现在不知所踪呀。”
欧阳云点点头,道:“他寂寞了,如果他知道我的消息,他一定会再出来,我在等他,也在找他。”
朱柳道:“这么说……是你想挑战他?”
欧阳云点点头,微笑道:“我如果不和他一战,在人们心中他还是无敌的,我始终不是真正的天下第一。虽然我亦未尝一败,但我来得晚,只能站在他的身后,活在他的影子里。”
朱柳直截了当道:“那你是想输了。”
“不!”欧阳云深沉道:“我是想赢,想成为真正的天下第一!……”
“哈——”
朱柳伸个懒腰,趴在船篷上呓声道:“他是武神,而你是个人,人是不可能战败神的……”
“……”
欧阳云还想说点什么,但回头看到朱柳已困意盎然,在篷上如小猫般迷离。他不由得脸上乐出了花,心想这也真是孩子气呀!
而后,他扯开了自己绑系长剑的线绳,脱下自己修长的披褂,盖在了朱柳身上。
“……”
这清澈的流水,不正如一个纯真的孩子嘛?
水不拘于形,湿润着土地,孕育着馨香。
河流轻轻的流淌声,那是一首多么美妙清脆的生命赞歌啊!
清晨露出曙光。
“这儿好香呀。”休息充足的朱柳洗涮完自己的脸颊,闻到这儿清香的芬芳,不由得微笑赞道。
“那座山,是一座小桃山,”欧阳云指了一下,道:“桃月花开粉面羞,现在杏花败了,就是桃花开的时候。”
“杏既然比桃早,那他为什么不种杏?”朱柳道:“那这儿也能叫小杏山了。”
“哈哈哈哈。”欧阳云听了怔怔然大笑,思索道:“这个问题嘛,我估摸着‘桃保人,杏伤人,李子树下埋死人’,这桃多吃对身体有益,而杏、李不宜多吃,所以我猜这桃子好卖,故而这种桃的多。”
“走,反正咱们闲来无事,不如上山看花去?”朱柳也未等他同意,就已经如小鹿般欢快地在前领路了。
“他”还叽叽喳喳的欢唱着,犹如一只小黄莺。欧阳云随他一路微笑着。
满山花野,还沾滴着晨曦的露水,更显花儿娇媚。细细嗅来,更觉清香四溢。
桃花深处,朱柳笑靥亦如一朵美丽的桃花,她嘿嘿笑着嗅闻着桃花,倾心赞道:“看这儿多美呀!”
欧阳云也不禁感慨:“寻道桃源好避秦,桃红又是一年春。花飞莫遣随流水,怕有渔郎来问津。”
朱柳听了连连摇头,说道:“现在正是花开好季节,你却说‘落花流水’,这样可不好,这人生应是——有花堪折只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欧阳云微笑道:“这诗在讲乐于隐居避世。我是一个山野懒人,不喜与世人交往,故而见这桃源花开,触景生情。”
“哦。”朱柳冲他嘻嘻一笑,而后从自己的右袖口中,掏出自己的剑。
欧阳云见了这把剑,顿时眼光发亮,赞叹道:“这把剑不错呀!晚上的时候没仔细看,单单这剑鞘,竟如同玉箫般精致。”
朱柳嘿嘿笑道:“这就似一支玉箫,是我哥哥特地为我做的。”
欧阳云道:“哦,为何要这样?”
朱柳道:“哥哥说我一个女……说我就算拿把剑,也不像个习武之人,尚不如文雅一点,以玉明志。”
“这剑——亦是碧玉剑。”她说着,拔剑出鞘。
欧阳云见了剑刃又不禁看个痴迷,啧啧直叹:“剑乃兵中君子,你这把剑,体轻如纸,刃薄如禅,妙,实在是妙!哎,不过……也太曼妙了,虽还有君子之气,但更如窈窕淑女。”
朱柳嘿嘿一笑,不好意思地挠挠自己的后脑勺,而后又瞅着身边的桃花,叹道: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这送别之时,都是折柳相赠。如今知心相遇,不知道该赠送何物?倒是这儿桃花夭夭,灼灼其华,不如就地取材,我以桃枝赠你,如何?”
欧阳云听了缓缓一笑,点点头,目光不好意思地移开,假装欣赏这儿的风景。
就这一眼没见,他忽然听见一道劲声!
是剑削过的风声!
那一瞬间,朱柳猛地挥剑,斩断桃枝。然后,在半空中抓住了掉落的桃枝,把它递给欧阳云,不好意思地笑道:
“山有木兮木有枝。和你在一起很开心,我认定你这个朋友了,这算咱们的见面礼,好吗?”
她的心在“砰砰”直跳,而且直直在念一句话: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
欧阳云接过桃枝,深沉地凝视着它,默默不语。
过了好大会儿,他才转眸打量着朱柳,露出欣赏的目光,嘴角还带着会心地微笑。
这一下,把朱柳娇红了脸,羞得她低下了头,只等他开口。
但欧阳云只是将桃枝递还给朱柳,微笑道:“小兄弟好剑法,你等我一下。”
朱柳不知何意,茫茫然接回了桃枝。
“吱——啦——”,欧阳云的长剑拔出。
那一瞬间,这儿的气息,就如同战场最后的宁静一般。
天地之间,只有他和他的剑。
然后,只见欧阳云——挥剑、斩断树枝,而后又瞬间收剑回鞘。
他非常自信地一笑,捡起了砍落的桃枝,又拿起放在朱柳手中的桃枝,把两枝放在一起比较。
欧阳云非常仔细地辨别后,才微笑道:“小兄弟,您刚才那一剑实在太精妙了。虽然我只听到了声音,但也觉得很有章法,所以我忍不住仿了您一剑。看,这两个桃枝是否一模一样?”
“……”
朱柳听了,顿时心里哀叹:哎,您还真是不解风情呀!
但当她接过来这两个树枝时,便不由得目瞪口呆!
因为这两个桃枝竟然完全相同!
两人挥剑斩枝的力道、速度、切入点、出口点竟是丝毫不差!
朱柳不由得惊叹道:“我是看不出来哪个是自己砍的了!”
欧阳云微微一笑,道:“我也看不出来了。”
朱柳真心佩服道:“不不不,我只是随手一砍,而你却是仿的!你比我厉害,不!是您远在我之上!……天呐!您是怎么能单凭着一根树枝,就看出了门道?”
欧阳云缓缓一笑,道:“朱公子,您应该年满十六了吧?”
“嗯,对呀。”朱柳点点头,不解道:“怎么了?”
欧阳云微笑道:“十六岁的人了,你就应该承担起男人的责任。做为男人,我想向您挑战。”
“呵——!”朱柳道:“你这不是欺负人嘛!这,我已经认输了。”她摊开自己手里的两个桃枝,皱着眉一脸苦相。
欧阳云微笑道:“我说的不是现在,这儿风光秀丽不宜舞刀弄剑。等我一切安置妥当后,我再约你来。”
朱柳道:“你这是……螃蟹吐沫——没完没了了!”
欧阳云道:“既然咱们是朋友了,而且都是习武之人,就权当以武会友,好吗?”
朱柳道:“不行不行!我打不过你,肯定挨欺负!”
欧阳云哈哈一笑,道:“小兄弟呀,我把你当朋友,所以不会以命相搏。你也知道,我既然想挑战御龙,就必须要广览百家、知己知彼,多探讨一些武学。”
“哦——,”朱柳道:“那既然是探讨,现在就可以呀。”
欧阳云笑道:“还说那!昨天你一个人在乌篷上睡着了,我怕扰了你,没敢碰船,哎,在石头上休息,我可是没怎么睡安稳,所以我要先歇息一阵,等有了精神再来向你探讨。”
“嘿嘿。”朱柳傻笑道:“好吧好吧,何时何地?”
欧阳云遥指远处的那艘小船:“黄昏申时,江中孤舟,咱们故人重逢。”
而后,他拍了拍朱柳的肩膀,深情道:“好兄弟呀,我这次可是真心的,你可决不能辜负。”
朱柳抿唇嘻嘻一笑,点点头道:“兄长,我一定会准时来到的,你放心吧。”
“嗯,一天了,你也该回去和自己的兄长报个信,省得他担心了。”欧阳云劝罢扭头就走,而后回眸一笑,道:“你可一定要来。”
朱柳微笑着点点头,看着欧阳云离开的背影,她又不禁叹息道:
“哎呀,哥哥?怎么办呀?我还从来没和他顶过嘴啊,哎,以后怎么见他啊?”
朱柳皱眉苦思,不由得叹出声来。
在鸿胪寺,朱文得到了家父十万火急的传书,大体意思是:
在京师的线人给金陵通信说:京师有变故,不知何处之人三番两次搅扰,小王爷若继续在京师恐遭人暗算;再者东宫万氏深知大体,绝不会和藩王一心。故而王爷念在骨肉之情,速召回小王爷,以免生变。
“京师的线人?”朱文看了一遍后,疑惑着问信子道:“他为什么要给千里之外的金陵报信,而不是给我报信?”
那信子也是一知半解,含糊其辞道:“下臣也不知晓,但听闻好像是林总管在京师安插的线人传来的信,让他告诉王爷——京师有难,速召公子回府。”
“……”
朱文听了呵呵一笑。
孟黎亦是冷笑,说道:“林立是挑夫出身,他又何时学会安插线人了?”
朱文微笑道:“怕这些都是父王的藉口吧,应该是他想我们了,所以随便找了个幌子。”
孟黎道:“我倒感觉是林立报的信,并不是王爷的幌子。”
朱文道:“孟叔,林立不过是劳力出身,他怎么会编故事骗人那?”
孟黎沉思道:“王爷办事向来缜密,如果真的只是想两位公子了,绝不会随便编这么一个不经推敲的理由。这本来是我和文英两人保护公子,可如今文英不知下落,林立身在王府怕我独得大功,故而希望咱们回去。”
朱文听了点头“嗯”了一声,叹道:“现在如何是好?若是回去,那岂不是白来一趟?”
孟黎又看了看书信,忽然笑了笑,问信子道:“王爷只是说召公子回府,对吗?”
信子点点头。
孟黎微笑道:“那就好了。大公子,咱们可是来了两位公子,不如让少公子先回府。这样咱们既回了王爷的令,还可以留在这儿继续找机会。”
朱文沉思道:“父王向来不喜欢柳儿,若只是她自己回家,怕是会受到父王冷待。”
孟黎劝慰道:“大公子呀,这手心手背都是肉,王爷心里肯定还是有柳儿的,绝不会责罚,再说公子柳也是个能言善辩之人,一定也会懂得宽慰王爷。”
朱文道:“也好吧,事已至此,咱们绝不能原地踏步,不然早晚被削爵。”
孟黎问道:“嗯。少公子现在何处?”
朱文微微一笑,道:“这柳儿呀,不知道怎么了,给她介绍她的未婚妻,好像把她给惹恼了,现在不知道躲哪儿生气那。她还不知道被指腹为婚的事,所以我还得和她谈谈。”
孟黎道:“那咱们赶紧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