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孟周一指点在练子陵的元婴额头,似有一阵涟漪从指尖位置轻轻扩散开去。
而后,便见练子陵那依旧安详闭目沉睡着的元婴散作点点莹光,消散在虚空之中。
最初,周边虚空的灵性相较其他区域还显得更加浓郁一些。
可很快,随着练子陵的元婴散作的莹光彻底消散,一切便已恢复如常。
孟周静静的看着那迅速消散的莹光,心中那些与练子陵相关的记忆再次从心底泛起。
最初,在应该如何处置练子陵这件事上,孟周也曾生出过其他念头。
按照正常的思路,他眼下的做法其实是非常败家的。
说是暴殄天物也不为过。
这么好的机会放在面前,动动手就能将一位元婴真君控制在手中,想搓圆搓圆,想捏扁捏扁,不想着将其掌控在手中,反而将其捏爆——
如此粗暴的处置手法,若是让另一位修士见了,一定会痛到心肌梗塞。
但一番思索之后,孟周偏就选择了这种看上去最为粗暴的方法以了解此事。
控制一位元婴,多一位元婴境的战力?
其他修士对此或许会非常心动,但孟周扪心自问,自己真的没有这个必要。
他甚至已经不是第一次放弃这种选择。
孟周心中泛起要将练子陵控制起来的念头,主要目的也不是为了多一位元婴境的战力,而是好奇至今都没有完全解开的许多萦绕在练子陵身周的“迷雾”。
星宿宫的前任元婴老祖的殒落,真的与练子陵有关吗?
星宿宫封山近两百年,迟迟未有新的元婴诞生,真的是练子陵在背后动了什么手脚吗?
若是,他又是如何做到的呢?
这一次,练子陵受到“离恨神像”的侵蚀,发生异化,具体的过程又是如何的呢?
练子陵的种种行动中表现出来的对星宿宫的无情淡漠,到底是他生性如此呢,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呢?
……
……
只是随便扒拉一下,就能够在练子陵身上找出许多值得继续深入挖掘的点,都是非常有价值的。
可就在这时,孟周心中轻声问了一个问题。
“真的有这个必要吗?”
乍看上去,这似乎是一个根本不需要多问的问题。
抓住练子陵之后,尽可能解开这些“迷雾”,不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么?
可当孟周真的认真审视了一下这个看似顺理成章的问题,才愕然发现,这个“顺理成章”,其实只是一种错觉。
或许,在解开这些“迷雾”的过程中,也能收获不少有价值的信息。
但,孟周却已经没兴趣继续与这练子陵“纠缠”下去了。
对他来说,练子陵其实只是一个修行途中忽然闯入的“意外”,一个有可能影响到他正常前行的“障碍”。
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对于彻底解开萦绕在练子陵身周的那些“迷雾”,孟周忽地有些意兴阑珊。
心中那其实并不强烈的好奇心被另一种情绪取代——
现在既然有能力将这“障碍”搬开,消除“意外”,那还不赶紧行动,磨蹭什么?
一指点散练子陵的元婴,使其得到彻底的解脱,重归天地怀抱,看着练子陵元婴那散去之后的莹光从浓到淡,直至彻底消失不见,消融于整个天地,孟周感觉自己的心绪也像是得到了疏导。
在那些莹光彻底消散之际,因练子陵而带来的、始终萦绕在心间的无形压力,也随之消散一空。
孟周就用这般粗暴却又简洁的办法,将自己与练子陵之间的纠葛,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
——嗯,若是练子陵此刻地下有知,心中定会生出浓浓的疑惑。
纠葛,我和你之间有什么纠葛?还有……你是谁啊?我认识吗?咱俩究竟有什么关系,有什么渊源啊?
若是获知了一切的原委,情绪激荡之下,练子陵现场表演一个死而复生也是很有可能的。
太憋屈了!
太欺负人了!
不过,客观的现世就是这么波澜不惊,练子陵也走得非常的安详。
……
孟周盘坐在“星宿天池”的水面之上,伸手轻轻一挥,一个头上两个粉色丫髻的幼童出现在面前。
这个身穿一套金色小裙甲的幼童刚一出现,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就落在了孟周身上,好奇询问:“这是哪?”
“这是我家。”孟周轻笑着答道。
幼童闻言,歪了歪小脑瓜,又问:“你又是谁?”
孟周盯着她认真大量,反问道:“你真的不知道我是谁?”
幼童疑惑,双眼狐疑,道:“我应该知道吗?……可我真的不认识你呀……不过,你这人看上去却不是坏人。”
而就在两人对话之际,她的眼神已经在“星宿天池”来回扫了许多遍,眼中有着无法掩饰的垂涎之意。
此刻,她更是直接将心中愿望说了出来:“我可以住在你家吗?”
一直在观察她的表现的孟周听了这话,笑着轻轻点头:“当然可以。”
幼童闻言,开心的笑了起来。
而她小小的身形,也随之重新化作了一株灵莲,落入“星宿天池”的一片水域之中。
孟周的目光,随着她的移动而移动。
哪怕她已经化作一株灵莲,稳稳的扎根在“星宿天池”之中,孟周关注审视的目光,依旧不曾离去。
虽然已经有所预料,但这“本命精灵”的表现,依旧让孟周感觉有些神奇。
他当然相信,只要自己稍微调用一下自身对她具备的权限,她立刻就会明白双方的关系。
但孟周并没有这么做。
向她摊牌,让她明悟,随时都可以做,自然也就不需要立刻去做。
反倒是她现在表现出来的这种“不自知”,才是最让孟周感觉有趣的地方。
而孟周之所以将时间和心力用在琢磨此事之上,目的却不在这株灵莲所成的“本命精灵”之上,而是发生在她身上的变化,让孟周想到了白芷和丫丫。
想到她们,孟周的“目光”不由得再次落在了正安静的漂浮在水域空间虚空之上的一人一绳。
自从孟周为了冲关突破,将她们收入识海之后,“大环境”接连巨变,甚至连她们原本栖身的识海也已经模样大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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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们本身,却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突破之后,事情也是一件接一件,他根本无暇仔细考虑与她们相关之事。
现在,终是到了面对此事的时候了。
想到她俩的特殊,种种念头不受控制的便在孟周心底浮现。
最后,孟周又主动将这些纷杂的念头压了下去,心中却也有了明确的主意。
“事情,终是要面对,要解决的。”
心中拿定主意的孟周,目光首先便落在了水域空间中丫丫化作的那根长绳之上。
孟周心中,难得的生出抱歉的情绪。
若非他的刻意压制,丫丫早就有了渡劫突破,从三阶晋入四阶的能力。
下一刻,一根蜷曲盘伏的长绳出现在孟周面前,轻轻的漂浮在“星宿天池”的虚空之中。
许是沉睡太久的缘故。
被唤苏醒之后的丫丫并没有第一时间就清醒过来。
过了好一会儿,一道让孟周倍感亲切的问候在孟周心中响起。
“大叔!”声音直接在孟周心中响起的丫丫,带着高兴的情绪。
“……丫丫,你现在感觉如何?”孟周问。
“很好呀……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丫丫赶紧问,言语之间,流露出甚至有些迫不及待的意味。
此刻,她是真的巴不得“大叔孟周”给她安排一些任务差遣。
对她来说,她宁愿化作一只小蚂蚱,继续当一个“小监工”,也不愿意如现在这般“清闲”。
满心期待的丫丫,得到的却并不是新任务的安排。
“你现在可以渡劫突破吗?”孟周问。
听到这话的丫丫,却没有立刻回答,反而沉默了。
一时之间,整个气氛都变得安静下来。
“怎么啦?”过了一会儿,孟周再次询问,心中忍不住猜测,难道是自己对丫丫的突破压制得太久,憋出毛病来了?
“没,我就是有点……有点……”
丫丫的声音似乎都变得有些哽咽了,里面更是藏着说不出委屈。
“大叔,您终于想起我了!”
“……”孟周。
本来情绪非常稳定的孟周,心中忽然起了异样的波动。
不过好在这种情绪来得快,去得更快。
他当即就向丫丫确认道:“需要做一些准备吗?”
“不需要。”丫丫立刻道。
只从言语之间,便能够听出,她那几乎抑制不住的、迫不及待的情绪。
话刚出口,丫丫便又补充道:
“大叔,您放心吧,我的积累,早就够了,也到了当下的我所能发挥出来的极限。
再怎么准备,最多也就是这个样子了。”
“那……好吧,你现在就开始吧。”孟周道。
“嗯,好的。”
丫丫应了一声,很快,天际劫云开始出现,并以极快的速度占满了“星宿天池”之外的整片天空。
而孟周为了避免自己的存在引发天劫异变,妨碍到丫丫的突破,早在丫丫触发天劫之前,孟周便已离开了“星宿天池”范围之内。
这也是孟周自从成功突破之后,第一次真身离开“星宿天池”区域。
……
却说,如此剧变,早就吸引到了此刻全都聚在灵明岛上的四位元婴真君。
因为出了十几位新晋元婴还有新晋四阶真灵联合起来闯星宿海这样的要命事,虽然这些人自己吓自己,现在已经离开了。
但有一就有二,谁敢保证下一次这样的事情会发生在什么时候?
便是下一次的来客人数没有这么多,只有这次的一半,也足够让他们好好喝一壶了。
本来就敌强我弱,要是大家还散居各处海岛,危险就更大了。
因为这样的考虑,四位元婴修士全都聚在了灵明岛上。
一方面,大家聚在一起,安全上更有保障,有任何突发情况,也都更容易应变。
另一方面,他们也是想要动用星宿宫历代下来攒出来的种种资源,利用符阵之道,将整座灵明岛都进行妥善的布置,尽可能打造成铜墙铁壁,避免倾覆之危。
此刻,他们在灵明岛上的一切活动,都因这突然而来的巨变而暂停了。
这变化之所以会引得他们心中激荡,除了有人正在渡劫冲关这件事本身之外,更因天际那迅速扩张,并逐渐稳定下来的天劫,恰好就在“星宿天池”所在的那片海域上空。
上一次,在那个地方成功渡劫之人,在他们心中留下的阴影还没有消散。
现在——
“又来!!”
……
丫丫触发的天劫余波,在星宿宫修士心中激起的波澜越演越烈,但若细究丫丫渡劫的整个过程,却可以发现,从开始到结束,一切都是那么水到渠成,波澜不惊。
天劫一道接一道劈落而下,威力一道强过一道。
长绳在虚空如蛇一般蜿蜒游走,绳躯之上,或许还残留着上一道,乃至上上道天劫的余威未散。
但这一切,对丫丫的绳躯都不能造成任何实质性的伤害。
那些萦绕不散,不断劈落的天劫,反而在助长丫丫绳躯的快速成长。
当最后一道,也是第七十二道天劫落下之后,天劫余威在丫丫绳躯上还没有散尽,天空劫云已经开始消散。
也就在此刻,大道霞光将丫丫绳躯完全淹没。
孟周不知道这一刻的丫丫究竟看到了什么。
但就在大道霞光即将彻底消散,丫丫的渡劫即将彻底结束之时。
丫丫身上,忽然有强烈至极的法则气息散出。
孟周定睛看去,却见悬浮虚空的丫丫绳躯的上方,忽地又多出一道绳躯之形。
初看上去,就像是眼花之后看到的重影,又像是神魂被生生从识海中强行抓摄抽出。
但,孟周当然没有眼花,那自然不是重影,也不是绳躯丫丫的神魂。
反倒是那让孟周感到熟悉的法则气息,恰是从这绳躯之上散发而出。
最后,就在孟周的目视之下,这绳躯之形与丫丫的绳躯合二为一,融为一个完整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