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沈宛嫱被老祖宗禁足佛堂,沈落棠在镇国公府的日子慢慢地变得顺畅了不少,也不知道是老祖宗对她的袒护镇住了老夫人和二房,还是二房吃亏次数多了,对她心有余悸,总之这些日子再也没人敢给她找麻烦。
两世,二十多年,沈落棠还是头一次觉得在镇国公府的日子过的无比的舒坦,因此她每日去老夫人屋里晨昏定省,也多了几分轻松和随意,不用时时刻刻绷着神经,提防着谁了。
她也知道这样的日子就是偷来的,长不了,不过有一日赚一日,她不是消极的人。
明天就是端午节了,府里各房早早就忙活起来,准备节食茶果,虽然镇国公府日渐衰落,但毕竟是多年的国公府,钟鸣鼎食之家,不管是前院的爷们,还是后宅交际都不少,各房也是忙的热火朝天,走亲友,备节礼。
凝晖苑没有大人,正经的主子只有嫡出的三小姐和庶出的沈时彻,虽不至于太忙,但沈落棠还是要经营着打点节礼的,尽管没几份,但来往的都是显赫的人家,节礼的分量肯定是不能轻了的,但也不好过分厚重了,就需要用心些了。
以前她立不起来,每天只知道躲在屋子图安静,这些事都是乳娘吴氏操持,如今她想自己着手,虽然还有些生疏,但凡事都是一点一点熟悉起来的,哥哥娶嫂子进门以前,这凝晖苑她还得掌管几年呢。
好在要来往的也就那么几家,信王府那里是必须要送一份的,陆府自然也得有,都是亲近的亲戚,还有南宫府和安阳公主府,另外还有几家沈时彻的同窗,都是哥哥以后的人脉,沈落棠想越早打点起来,对哥哥以后越好,所以她也格外上心地置办些妥当的东西,派下人一一送了出去。
这是她第一次做这种人情往来的打点,有些繁琐,不过还是挺开心的,尤其是接到人家的回礼时,别有一种成就感。
沈时彻九月下场,沈落棠以为他不会回来过节了,没想到今天就回来了。
沈时彻进屋的时候,沈落棠正在吩咐烟芜给下人们发赏钱,主子过节要添几道菜图个高兴,下人也是人,也有家人,沈落棠觉得你要想人家忠心,就得适当的给点好处,就是一条狗,你想它跟着你,不还得一顿三餐地喂着嘛,何况是人了。
“往年你不在,我也就是去老祖宗那里蹭口粽子吃,今年倒是热闹。”沈时彻怕沈落棠一个人过节落寞,又胡思乱想,便谢辞了南宫府的邀留,特意赶回来陪妹妹过年。
这话说的平常,听起来却让人觉得心酸。
他们兄妹也有三年没有一起过节了,他一进院子就感受到了一股人气儿,还是喜气洋洋的人气儿,那一刻沈时彻作为堂堂男儿也有了想哭的冲动,凝晖苑有多少年没有这么热闹过了,他都记不清了。
总算妹妹自己走了出来,不在禁锢着自己。
沈落棠嘻嘻傻笑了几下,多了几分平常不见的娇憨,她放下手里面的本子,顺手为哥哥斟了一杯茶水,递到他手里,得意地说:“以往倒没感觉,如今热热闹闹的,才衬得以前太冷清了,还是热闹些好,以后咱们都这么热闹。”
以前她也不是多喜欢安静,只是那时候安静,她才能活的好些,为了少被搓揉,她宁愿把自己关在院子里。
以后,再也没人能叫她过那样的日子了。
沈时彻也想到了什么,脸色暗淡了下去,语气却很坚定地说:“嗯,以后,咱们凝晖苑会越来越好的。”
这场考试,他定是要拿个名次回来的。
虽说每逢佳节倍思亲,可兄妹二人都不是伤春悲秋的性子,再说这么些年,该悲伤的早就悲伤过来,如今能甩开以前那般憋屈、仰人嘴脸的生活,他们心里只有高兴的份儿,一点都不觉的有必要自怜自艾。
以后,他们会越来越好的。
“明日赛龙舟,你去不去?”沈时彻得了信王世子,也就是他表兄楚禹的邀请,一起去看赛龙舟,其实每年都一样,没什么好看的,不过是找个机会一起坐坐,喝点酒,再赌个彩头,嬉笑一番。
沈落棠的脸色微微暗了些,她三年没在建京看龙舟赛了,本来是打算沈宛娴还有沈宛媖等人一道出去的,大家小姐,能公开出去玩闹的时候并不多,可那晚那人的话还萦绕在耳:“太子不适合你,不想嫁给太子,端午时最好不要出门,就是进宫朝贺也不要随便走,呆在人多的地方。”
嫁给太子?她真是从没想过的。
不过联想到这这半年发生的事,再想到当日她回府外祖母莫名其妙地对她说了很多关于朝廷,关于太子的话,她大概能猜到了,怕是老祖宗和祖父想把她嫁给太子,为镇国公府挽回颓势。
如此,祖父非要把她接回府里的事也就说的通了。
太子之前是有一位太子妃的,只不过怀胎五月,一场意外孩子没了,太子妃的命也没保住。眼看太子妃也没了有一年了,皇上势必要为他重新选一位太子妃的,以镇国公府的立场和门第,嫡出的小姐,倒是可以争一争那个位置。
只是,谁去争,她也不会去争的,别说是太子妃,就是普通的王妃她也不愿意,天家的儿媳妇,那是好当的?规矩多不说,丈夫除了各种妾侍,还有两位侧妃,侧妃不是普通妾侍,那是上皇家玉牒的,说是二太太也不为过。
沈落棠一想到姑母在信王府里被那两个侧妃缠斗的没一天消停,就觉得嫁进天家还不如永远不嫁来得畅快,以自己的条件,就是不靠任何人,也能轻轻松松地一辈子锦衣玉食,实在没必要找个男人给自己添堵。
如果她是从小受镇国公府供养,长大了自然是要回报的,可她自认她长这么大,吃穿用度还真没费到镇国公府什么事,别说母亲留给了她一大份嫁妆,就是没有母亲那份嫁妆,凭她的食邑,也用不到镇国公府一钱银子。
反而,她从小吃这府里的委屈倒是无数,她不倒踩一脚,已是她大度。除非有一天这府第落到哥哥的手里,她倒是愿意为镇国公府出一份力,不过到那个时候,哥哥肯定不会接受她牺牲自己的幸福,换来的荣华。
沈落棠在心里暗暗冷笑,到现在,她对大老爷沈承远,她的祖父是彻底没有想法了,想想他这段时日对自己的态度,她真想问问他,这么多年是怎么活过来的,想要用她,却处处维护二房,给她委屈受,他就不怕自己心里有仇,以后不但不拉镇国公府一把,而是更加的落井下石?
沈落棠觉得镇国公府没在大老爷的手里彻底的败落,那真是祖上积了大德了。
“老祖宗年纪大了,我想陪她老人家好好过个节,就不出去了,哥哥出去玩吧,给我带点小玩意儿回来就好。”她摸不准楚珩的话是真是假,还是有其他的用意,不过她也不想拿自己的终生去赌,索性在家陪老祖宗也好,晚上还得进宫,有得折腾呢。
沈时彻是想陪妹妹出去逛逛的,不过明天湖上人肯定多,也不是很安全,妹妹不出去也好,两个人又有一句,每一句地说起院子里面的事。
之前的丫鬟遣散的差不多了,新的人已经买了进来,都是她和郝嬷嬷一道选的,郝嬷嬷眼里度人无数,沈落棠觉得还是有必要听一听她的意见的,再说郝嬷嬷的意思,间接也代表了老祖宗的意思,她也趁机卖老祖宗个好,表明凝晖苑不怕老祖宗在里面安插自己的人。
沈落棠一下子发落了那么多下人,其中便有老祖宗安排的人,只是那人后来也生了不该有的心思,不然沈落棠还真不想动她,好在老祖宗是明白她的,也没为此和她计较。
凝晖苑一下子换进那么多下人,这在府里还是引起了一些动静的,说什么的都有,最多的无非是指责沈落棠猖狂,不过有老祖宗发过话,这话也就是些酸言酸语,没有根据。
沈落棠也不在乎被人说,自己的院子得了宁静,比什么都重要,不然要她今天防这个,明天防那个,真是不用过了。
不过还是有些个人她没放出去的,几个是她挑出来想培养的心腹,能在凝晖苑安安分分做了几年,没搀和进那些阉啧事,不是聪明的,就是守本分的,这两样人她都需要,有这么些年的考察,总比新进府的更放心,也更好培养。
还有几个,不是她不放,只是放的途径不一样,这几个人都是害过她,或者害过哥哥的,她不是个心胸狭隘的,但有仇,能报的时候,还是要报的,顺便也用这几个人给新来的人提个醒,在凝晖苑当差,可以笨些,甚至偶尔懶些,都不算过分,但若生了异心,做出对不起主子的事,下场绝对好不了的。
她有意把那几个人当鸡杀,只不过眼前还没倒出时间处置她们而已。
端午,人人都要戴长命缕的,沈落棠把编好的长命缕亲手给沈时彻系上,把给老祖宗编的亲自交到了郝嬷嬷手里,虽然不情愿,但为了不被人指责她孝道有亏,还是亲手为大老爷沈承远和老夫人各编了一条,让丫鬟送了过去。
手里,还剩下一条,她也没打算送谁,不知不觉就多编了一条。
沈落棠把手里剩下的一条长命缕放进放香包的匣子里,坐在床边想晚上进宫的事,祖父的心思她知道了,太子是怎么看她的她还不清楚,不过听楚珩的意思,太子似乎也对自己有意。
太子找太子妃是想给自己填助力的,而她的身后有镇国公府,又连着信王府和陆府,更有财力雄厚的荣国公府,太子属意自己,沈落棠倒不觉得太意外。
只是端王告诉她这话是为了什么?还有,他是不是也有意那个位子?皇上呢?皇上最在意前皇后,如今端王的脸没事了,皇上会不会重新宠爱这个四皇子?
还有,皇上为什么对自己这么看重?真的如父亲说的那样是因为母亲吗?
沈落棠觉得什么事,一牵扯上皇家似乎立马就变得一团的乱,明晚的夜宴,她真是不想去了。
以自己的能耐和身份,真是消受不起皇家儿媳妇的这份殊荣,所谓齐大非偶,嫁进皇家,绝非幸事,至少对她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