蜃珠 第15章祭殿灵犀

    话说，子玉一直有很多桃花，其中很多都是烂桃花，甚而还有几个直接上了玉虚山的。而那时，玉虚子往往不知道窝在哪个角落疙瘩里。是而这个时候，子媚就会以刺探敌情的理由，将子慎派出去解决桃花。

    子慎一般是这样做的，先是什么话也不说，只端着一把椅子坐着慢悠悠嗑上几把瓜子。这个叫从精神上施压，先叫她自己不得其法，产生一种莫名的敬畏感，最好能够不战而屈人之兵。

    假若那桃花很有些毅力，子慎接着就会以挑大白菜的眼光上上下下瞟她几眼，品鉴几句，譬如说：“唔，腰身不够细，脸庞太秀气。看着你，还不如看师兄自己！”

    假若这桃花有着钢铁般的意志，子慎就会慢悠悠地加上一句，“要见师兄？很好，你排在第九千六百四十三位，请安心等待，假若没有别的意外情况的话，子玉将于一百三十年以后前来与仙友相会。”

    假若这桃花有着小强一般打不死的心脏，子慎就将发动终极秘诀——穷追不舍，死缠烂打，保管她再也不敢独上玉虚山。

    譬如，她曾经因为老五不肯教她幻术就死皮赖脸地跟着人家。御剑时候跟，用膳时候跟，睡觉打坐修炼的时候更要跟，当然如厕的时候，她也会恭敬地守候一旁以免出现突发状况，譬如，递上厕纸什么的，追得老五无路可逃，几乎就想要转为修佛了。

    是以，每当有桃花锲而不舍地要留在玉虚山等着子玉的时候，她就会发现，无论走到哪里，总会有一双眼睛如影随形似的跟着她。那双眼睛通红通红，叫人背后发凉。所以，每当一朵桃花从玉虚山上逃下来，都会在相当之长的一段时间内陷入一个梦魇。

    有如此的毅力，何等的事情是做不成的？

    总的说来，就是要从战略上藐视敌人，心理上秒杀敌人。归根结底，就是勇敢地发挥大无畏厚脸皮精神，做好持久战的准备，直到桃花将来的某一日听到玉虚山这个词会自觉地绕道而走。

    于是，灵犀族的长老近来很惆怅。

    他十分荣幸地享受了一番玉虚子慎这钢铁般的意志、金刚石一般的心脏以及打不死的小强精神。

    话说，灵犀一族近来莫名其妙招惹来了一个魔星，一个煞星。

    一个好整以闲地待在灵犀族，每日里只管喝茶下棋，却使族中的女子争相大打出手，自荐枕席却全被轰走。委实是丢脸丢到了别人家门口。

    另一个就好像狗皮膏药一般整日守在他这个活了成千上万岁的老头子身边，为的却是进入灵犀圣地。

    当他打坐完睁开眼时，再一次看到精神抖擞地盯着他的子慎时，眉毛欢快愉悦地跳动起来，煞是好看。

    他心下哀叹，他这一世清名啊！

    他阖眼长叹一声，“你不是灵犀血脉，非要跑到我族胜地去送死吗？”

    子慎拿手作势给他扇风，俨然道：“送不送死是小仙的事，尊者肯不肯给这个机会却是尊者的事。如今，小仙只求尊者给小仙一个机会。”

    他睁开眼睛看了这苍荒的平夷山一眼，唔，天阴阴的都快要凉出骨头渣子来了，他顿了顿，正儿八经地叹了句：“祖宗风光已然荡然无存，祭姽出走千年未曾有过声息。苍天，你这是要绝了我灵犀一脉啊。”

    子慎一双眼睛殷殷切切将他望着，长老有些不好意思，拿手作势掩着清咳了几声，树皮般的老脸轻悄悄地红上了一红。

    灵界常年悬着一颗耀目珠子在天幕上，是以与别界大不相同，不分昼夜，气候如一。

    他闭上眼睛，骤然涌出一股神魂之力连通天穹耀珠。良久，诧异睁开眼睛，只抚弄着胡须不语。子慎疑惑发问：“尊者，怎么了？”

    他似乎有些惊奇地打量了子慎一眼，又打量了一眼，再打量了一眼，直叫子慎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又过了许久，他方才长叹一声，“也罢。”

    他对着子慎正色道：“灵犀师神魄强大，推演命数更是擅长，然命运公道，修了我灵犀一脉的秘术，就绝不能修习其他魂术，否则神魂崩溃，神智不存。就连肉身也是要比寻常道人差，上仙看中你神魄潜质才教习你那灵犀之法，你当真要成为灵犀师？”

    子慎经过半月的死缠烂打总算见着这长老似乎有些松口的迹象，怎么可能放弃，立时俨然：“小仙本就是灵犀师，自然是也有半个归属灵犀一脉的。”

    那长老似笑非笑道：“那好，我要你立下命魂血誓。从此入灵犀一族，终生不得叛出，并且，假若你当真有缘从我族圣地得来灵犀秘法，修习之后必须置于我族祭殿。另，倘若你死在胜地，则与我族不相干。”

    子慎怔了怔，却还是迅速依言举起手来发了一个命魂血誓，立誓之后，她迅速察觉到星穹之力缚在自己神魄上。

    子慎恨不得即刻就去寻求灵犀秘术，一年之期已然耽搁数月，子玉性命堪忧，她委实焦心不已。大长老却告诉她，此事是急不来的，因而她勉强才按捺住了急迫的心思。

    子慎想了又想，还是决定告诉那个喜怒无常的魔君大人一声。

    话说水无垠法力高强，灵犀一族没落之后更是不敢得罪强敌，因而办事委实是周到。非但办事周到，就连服务也是周到得很。

    子慎与水无垠的房间就在隔壁，每日夜里，唔，在灵界不分朝夕，因而是休息时刻。她实在睡不着觉，也不想打坐修炼的时候，就竖着耳朵听水无垠房中准时传出的声音。“扑通”，这是一个灵犀女直接被扔出了房门，然后过了不久，又是“扑通”一声。极为欢畅，算是每日里很好的调剂。

    子慎摸着下巴，听着又是“吱呀”接着“扑通”一声，满脸静穆，魔君虽然不知皮相如何，却是气质高华，加上灵力非凡，在灵界这种仙魔基本上是一视同仁的地方，诚然确然是个好的夫婿对象，只是这每日里前仆后继的女子也忒多了。

    当然，那想法在她眼前浮现灵犀男子头顶犄角不论老少皆是满脸皱褶的模样，她也就收起了刚才那番腹诽。

    于是，她打开房门，看着拍拍手正要关上房门的水无垠，地上还有一个满目哀戚切切地看着他的女子。那女子只裹着一身袍子，雪白修长的大腿露了出来，风情无限。

    子慎干干咳了一声，自认为极具亲和力地一笑，和善说道：“仙子不冷吗？穿得这样薄。”

    她转头义正辞严地对着水无垠说道：“男子生来就是要怜香惜玉的，你这样是娶不到老婆的。”

    水无垠拿手掩住嘴轻轻咳一声，语带揶揄笑意，“好，知道了，你放心。”

    我放的什么心？子慎满腹疑问，转头却发现那女子“嘤嘤嘤”地哭着跑远了。子慎震惊地回头看着水无垠，“她为什么就跑了？”

    水无垠眸带笑意，平声道：“因为你杀伤力太强大了。”

    子慎跟水无垠说起在她的锲而不舍、坚持不懈（厚颜无耻、死缠烂打）下，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大长老终于答应她了。

    水无垠满脸古怪之色，“哪日办喜事？”

    子慎：“后日！”子慎：“？”子慎：“……”

    水无垠沉吟半晌，并没有说什么，他只是淡淡说上一声他也快要离开了。毕竟他来灵界本就是有要事，此番却百忙之中抽空随了子慎一路。于是，子慎很惶恐。原来，这魔君也不是他说的那样知恩不报的人物。

    子慎很惶恐，面上就带出了一些来，微微笑道：“无论如何，这一路上还是多谢你了。”

    水无垠抿了抿嘴，下颌上的线条冷峻而深刻，“本座只是听闻平夷山风光甚好而已，再说，你的死活与本座有何相干。本座当日把你扔入无极之地，自然是希望你死了，才不损本座威名。”

    子慎摸了摸下巴，看着水无垠絮絮叨叨一大堆淡然地极力撇清的模样，看了看平夷山与别处山脉别无二致的模样，蓦然间觉得这魔君貌似、貌似有些口是心非？

    这是一个伟大的发现，它深切地提升了魔族对于魔君的认知水平，为深远的发展做出了巨大的贡献，委实可喜可贺。

    子慎老怀甚感欣慰。

    话说，灵犀族是个尊敬长辈的好地方，他们虽然对长老的提议万般诧异，却还是同意了。不过又先加了一个要求，那就是，子慎必须入族中的祭殿正式成为灵犀族人。

    灵犀一族的祭殿是族中绝无仅有的好去处，子慎看了眼前那气势恢宏、光辉夺目的祭殿一眼，又偷偷转眼回去瞧着后头旁边那些掩藏在树影里的破烂小茅屋，十分惆怅地叹了一口气。

    那长老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却也十分干净的法衣，满目肃穆领着灵犀族人候在殿外。清风拂过，骤然响起一声尖利的哨音，灵犀师纷纷吟唱起来，那声音苍茫肃穆，似乎在唱叹着远古的神祇。

    随后，灵犀族人纷纷俯首，长老这才念了一句，双手结出一个法印，尘封了千年的祭殿轰然打开，“吱呀”一声，像是打开了一幅厚重的历史画卷。

    一入眼，就是一个远古神祇的雕像，那线条之粗犷，堪叫风云为之变色。分明是一块巨石被刀削斧随意凿了无数下被拼凑出来的模样。

    看到那极为抽象的雕像，子慎默了黙，如此粗野，委实雄奇，幸而长老及时为她解惑。

    大长老满脸恭诚，深深伏地，子慎随之照做，大长老方才恭敬说道：“这就是我们灵犀一族供奉的造化精魄了，造化精魄无形无状，可身化万物，神魄一出，六界震服。”

    子慎心中暗衬，那为何不直接放一块泥土在祭殿中，想捏成什么模样，就捏成什么模样，最好放上一个法诀在上头，时时刻刻变幻无穷，这才是造化精魄，总好过现在看着的大堆烂石头。

    虽然传言中远古神魔长的均是一番猎奇模样，然而灵界供奉的造化之魄还是太过了些，唔，也是，此等模样一出，六界可不是应该震服！

    大长老躬身入殿，指着雕像旁边挂着的数十幅画轴，叹了一声，“这是我族祭姽，侍奉精魄，最后一幅就是当代祭姽了。可惜一无所踪。”

    子慎有些好奇的忘了过去，最后一幅画卷上，蓝衣女子一派淡然平静，手指捏成一个法诀形状，端的是美貌无匹。

    回头溯来，一代代祭姽都是国色天香的好模样，子慎不禁有些诧异。近来她也对这灵犀一族有了些许了解。祭姽是自灵犀童女中选出，用以传承灵犀秘法，一身法力浩大，却是终生侍奉在祭殿当中不能出。

    最主要的就是，天天对着的造化之魄还这样丑！

    唔，倘若换成是我，我也要出走的。子慎面色很端穆，心中很疯狂。

    大长老先让子慎跪在蒲团上，对这精魄磕了三个头，尔后才命令子慎取出一滴寻常精血，滴在精魄雕像上。那雕像不知是用什么材质锻造而成，只见红芒一闪，精血慢慢渗透到了雕像之中。

    然后，雕像释放出千万道蓝色光芒，生生转成了一个巨大的旋涡，光芒夺目，刺得人眼睛发酸发痛。一道强大无匹的吸力自雕像之中涌出，不断把子慎吸到旋涡之中。

    子慎惊呆了。

    子慎大惊失色，抬头看向大长老，大长老也有些惊慌，用神念大喊一句：“你是第一个外人要入灵犀族的，此事先前从未发生过。”

    那些蓝芒仿佛对着灵犀族人不起作用一般，他们依旧是好端端地跪在殿中，只不过却是抬头愕然地看着她被拉入漩涡的模样。

    她一步一步慢慢被吸力拽进了漩涡之中，子慎召出金砖狠狠往地上一砸，一把攀紧了金砖不肯松手。

    势头渐渐止住了，子慎将将舒了一口气，就看到流光拍打着翅膀像一颗炮弹从殿外直射过来，一头就冲撞过来，巨大的冲力直接就把子慎连同金砖一起拍进了旋涡之中。

    子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