规则乐园 第十八章旧时代的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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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蒂法里奥学院校医室。

    周天尼抿了一口茶，目光仍然停留在手中的报纸上。报纸巨大的标题分外醒目。

    “亡灵进攻人类地界原因深层解析！”

    接下来用了整整一版的地方来撰写记者各种脑洞大开天马行空的猜测，还配了几幅人类抵抗亡灵的彩色油画照片。周天尼只是大略地扫了几眼就将报纸翻到了下一页。

    这一页中充斥着诸如“论科技在同亡灵战争中的地位”、“雷霆系列战舰带来的影响”和“雷霆是否能开创新纪元”这样的军事问题和报社的猜测，当然大部分都是撰稿人们自己杜撰出来的。

    卡斯罗在他身旁的病床上鼾声震天，这让他很不耐烦。

    病房的门被推开，进入房间的是一个光头肌肉男，手中拿着一份印有皇室徽章的证件。这时卡斯罗似乎是在梦中察觉到什么，停住鼾声，睁开一双惺忪的睡眼。

    “是女王陛下的特使啊。”卡斯罗挣扎着坐起来，晃了晃脑袋让自己更清醒一些。

    “卡斯罗·博尔迪乌先生，女王陛下派我通知您立即前往大会堂，在那里将召开战后会议。”肌肉男亮了亮证件，以证明自己的身份。说完便不再停留，扭头离开病房。

    卡斯罗从床边衣架上拿过自己的衣服慢条斯理地穿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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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各位的全力以赴，让我们能够在这次突如其来的战争中取得胜利，保证了人类在这片空间的地位......”女王在台上滔滔不绝，卡斯罗在下面昏昏沉沉。

    此刻偌大的会场中只零零散散地坐着十几个人，但这十几个人却可以说是人类地界中权力最大的人。三大家族的家主，两位校长，南方军区的代表埃德加·梅瑞迪斯上校都在其中。

    大家坐的位置也很微妙，蒂法里奥家主和克莱尔家主坐得很近，但离汉森尔顿家主以及联合学院校长哈帝很远；在他们中间卡斯罗和上校肩并肩地坐着，其余的一些地区代表在后方聚集在一起。

    女王长达一个小时的讲话终于结束，接下来就是各方代表汇报战损的环节。依旧是很无聊的东西，卡斯罗只在女王演讲完后鼓了下掌就继续打盹，上校的眼神也神游天外，不知在想什么。

    很有趣的是联合学院的死亡人数最多，长长的死亡名单念完后三位家主的脸色都有些不好看。而蒂法里奥学院的死亡人数最少，只有不到二十人，但从各方反馈来的情况看，亡灵进攻的第二重点应该就是蒂法里奥岛，女王在听完卡斯罗的汇报后明显露出了微笑。

    当然这里的死亡人数只是把战斗人员计算了一下，由于时间太短，没来得及统计非战斗的平民。

    接着就是这次战后会议的主要部分了，令卡斯罗想不到的是这一次的主题居然是科技力量和个人力量哪个更重要，简单点说，就是规则掌控者的精神领袖地位能否保住。

    众所周知，除了蒂法里奥外，任何一代的规则掌控者都没有什么强大的个人能力，甚至有几代连经过特殊训练的士兵都不如，但蒂法里奥在规则乐园人心中的地位太高大了，再加上高层们有意为之，尽管之后的掌控者们没有有同他一样的能力，却仍在人们心中有着精神依托般的地位。可以说历代女王掌握政权，历代家主掌握军权，而历代规则掌控者则是战士们冲锋陷阵的理由。

    但这其实是很早之前皇室和三大家族之间协商出的一种互相牵制的方法，家主们和女王把规则掌控者的形象包装得无比光辉，让他们成为战士们誓死也要保护的对象，就好比天皇对于日本人，教皇对于十字军一般。起初制订出这种方法的家主和皇室成员是为了权力分散，以防有一方强大进而出现独裁统治；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能够把军事政治权力圈在三大家族和皇室手中。但经过上百年的发展，借规则掌控者这一精神领袖来统领人类的时代似乎已经过去了，因为“雷霆”系列战舰的出现。

    家主们和女王无一不是人精，他们明白靠精神统治人类看起来可行，但其实却很不可靠。因为信仰这种东西太过虚无缥缈，谁也不能保证一个人一辈子只有一种信仰，一旦出现了无信仰者或者所谓的“异端”，而这样的人越聚越多的时候，也就是当今的四方格局受到冲击的时候。

    他们安逸惯了也习惯了统治，他们不想受到冲击，甚至连一丝的可能也不想看到，因此他们都在寻求更好的、更牢不可破的统治方法。

    雷霆战舰的一战成名让他们看到了这样的方法。

    可以说，没有把绝对的暴力握在自己手中更为可靠的统治方式。雷霆战舰的威力所有人都看到，对于亡灵几乎是一击即死，对于脆弱的人类更不用说。现如今家主们和皇室已经牢牢地将雷霆的制造方式握在手中，那么剩下的问题就很简单。

    旧时代的统治工具，规则掌控者，还有没有用。如果有，还有什么用；如果没有，那将如何处置。

    女王将这个问题抛出后，会堂中渐渐响起了窃窃私语，卡斯罗也一个激灵清醒过来。上校将飘荡的目光收回，正好对上卡斯罗望向他的眼神。

    “您会帮我的，对吧。”卡斯罗低低地说，语气里带着点恳求的意味。

    上校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似乎是在思考。

    “那么我们辩论表决吧。”女王举手制止了越来越大的交谈声，“觉得我们依然要在规则掌控者身上下功夫的坐在我的左手边，觉得可以放弃的坐在右手边，不准备进行辩论的请坐到最后一排。”

    “那么陛下是要担任裁判喽？”克莱尔家主举手问道。

    “是的，作为皇室代表我将保持绝对的公平，现在请大家仔细思考，然后选择阵营。”女王回答。

    卡斯罗首先起身坐在了女王左手边。原本就坐在女王右手边的克莱尔家主和蒂法里奥家主没有要动的意思，汉森尔顿家主略一思考后和两大家主坐在了一起，而那些说话并没有什么分量的地方代表坐到了最后一排。

    让所有人都出乎意料的是上校和哈帝校长居然同时走向最后一排。

    局势一下子明朗起来，卡斯罗对三大家主。

    “我认为，规则掌控者在平民和战士们心中的领袖地位延续了上百年，这种地位是一时半刻改变不了的，更何况雷霆系列战舰的力量还需要时间来检验，不能如此草率地废除规则掌控者的地位。”卡斯罗在女王示意后淡淡地说。

    “我反对！雷霆战舰的威力所有人都看到了，科技的力量更牢固可靠，这比什么精神依托都来的实在！”克莱尔家主急吼吼地说。

    人们都说三大家主分别代表三种性格，缜密、阴狠和鲁莽，看来克莱尔家主代表的是鲁莽。

    “看到不代表就是真实。雷霆战舰预计是五年后才能生产，我们看到的只是试验型，存在的弊端有多少还不知道。至于克莱尔先生说科技的力量比精神依托牢固可靠，我不这么认为。”卡斯罗慢条斯理地说，“人们都讲究让人心服口服，掌握绝对暴力的统治恐怕只能让人口服，却不能心服。而压制到了极限必然是可怕的爆发，其中利害请你们自行定夺。”

    “雷霆战舰的弊端我们谁都不清楚，暂且放下不谈。但博尔迪乌先生您刚才的一番话却很有问题，您说压制到了极限必然是可怕的爆发，但我们为什么要压制。我们并不是什么可恶的独裁者，也不是暴君一般的人物，我们只是想让人类地界恒久地保持和平，难道您希望看到一些群体因为信仰不同而给人类地界带来动荡？难道您盼望着战争？”汉森尔顿家主站起身反驳。

    果然够阴狠，三言两语就将卡斯罗打入不义之地。

    “我当然不盼望战争，但如果就这样将人们心中上百年的精神信仰取消掉，恐怕到时候才会迎来战争。汉森尔顿家主，您也是有信仰的吧，如果您的信仰被人无缘无故地诋毁唾弃，您是否会怒气冲天？恐怕这个词都形容不了您的怒火。人民也一样，您几句话就将他们祖辈的信仰毁掉，人们又会怎样的愤怒呢？”卡斯罗毫不示弱，奋力反击。

    “信仰是会慢慢改变的，人类地界的居民们也不是穷凶极恶之徒，恰恰相反，我相信人们都是讲究礼仪的高雅人士。人民最大的愿望只有一个，就是可以生活的更好。我们的所作所为没有影响到他们的生活，反而保证了人类地界的和平，也就是让他们生活得更好，免除了动荡之苦。我想人们都愿意支持我们吧。”蒂法里奥家主发话。

    “可是人们现在就生活的很好，你为什么要为了免除不一定发生的苦难就要任意改变人们的信仰呢？”卡斯罗冷冷地说。

    “我们都向往和平，所以我们不愿意看到哪怕一丝一毫的战争可能性。而如果以科技治天下的话就可以达成这样的目标。我们只是在杜绝害处，为了更美好的明天，改变信仰又算得了什么呢？”蒂法里奥家主沉沉地回答。

    卡斯罗有些气愤。他很想撕破脸皮把家主们最真实的阴暗想法说出来，但他明白他不能这么做。如果他还是当年那个孤身一人的大头兵，那怎么说都无所谓，甚至可以跳到桌子上指着他们的鼻子臭骂。但现在他身后有着一座岛，一座学院，有许许多多学生和教授在其中，他得到权力的同时也受到了制约。

    不过话说回来，如果他还是孤身一人的话也没有机会坐在这里和他们辩论。

    场上的每一个人都能看出卡斯罗词穷了。不是他不会讲理由，他已经在努力地讲道理了，但三大家主却在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当他们为自己争取利益却摆出一副为天下为苍生的面孔时谁也没法跟他们讲理由。

    很多小人都是这样，明明是为了自己却装得大公无私，明明是在侵犯别人却满口这是为了你们好。

    “那么卡斯罗，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女王笑了笑，看向卡斯罗。

    “我还有一句话，请你们认真地听完。”卡斯罗站起身，环顾全场。

    “请讲。”

    “一旦因为你们今天的所作所为而引发了人类内部的动荡，我是不会饶了任何一个罪魁祸首的。”卡斯罗冰冷冷的声音传遍了整个大厅，到处都回荡着他的话语。

    “那么从今天开始，规则掌控者的名誉皇家成员地位正式废除，一会儿我会派人做出书面记录，还请各位签字确认。”女王拍拍桌子，“至于对于规则掌控者的处置，我这里有一份方案，现在我把它投影出来，各位举手表决。”

    很快文件被投影出来，大意就是从今往后取消掉对规则掌控者教育方面的经济支持，被归为普通学员，需要缴纳学费。毕业后的规则掌控者的地位和其他人一样归为公民，须履行全部公民法中的义务。

    这一次除了卡斯罗外，其他人全部通过。

    其实每个人都明白，皇室和三大家族都默许的事情，再多人阻挠也是白费事。卡斯罗的行为只不过是更印证了这条所有人都明白的规则的正确性而已。

    谁会傻到帮助注定失败的那一方呢？

    从大会堂走出来后已是正午，明晃晃的太阳刺得卡斯罗有些睁不开眼。

    “你应该明白，有些时候就算是我也不能由着性子来。”上校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卡斯罗身后，“人总有身不由己的时候。”

    “我明白。”卡斯罗苦涩地笑笑，“我没有怪您。”

    “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不知道我到底是对是错。”卡斯罗叹了口气，“今天基本上和家主们撕破脸了，就差把他们心底的想法也摆到台面上。恐怕以后学院里的人都不好过了。”

    “好过也是过不好过也是过，有什么大不了，你什么时候开始为这些担心了。”上校看着他。

    卡斯罗没回答，良久才问上校：“一起吃饭么？”

    “不了。”上校看看手表，“来接我的飞机应该已经到机场，我今天就要回军区去。”

    说话间一辆黑色的轿车在两人面前停下，司机下车为上校打开车门。

    “再见了，希望我们下次见面的时候你能开心一点。”上校说。

    “再见，上校。”卡斯罗敬了个军礼。

    两只燕子在卡斯罗眼前匆忙地飞过，似乎要去寻找去年留在这里的窝，也似乎是要去衔来树枝和泥土做新窝。街道上的车辆川流不息，每一个人都有着自己的目标，每个人都有前进的方向。

    我的目标呢？卡斯罗迷茫地想着，我的目标又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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