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回到家里时,凌若才发现手机里竟有几十条短信,都是贺年的短信,她打开,一条一条往下看着,文雯的,汪力扬的,项邵毅的,还有她的画室的学生的凌若编了条短信,“新的一年,新的开始,祝快乐,健康。”然后按键,群发,一会叮叮的都是提示发送成功的声音。
年夜饭吃完后,就是守岁了,一家人坐在厅里,聊着些家常,一会,凌若靠在沙发上迷糊起来了。林青曼给她披了件毯子,凌若却清醒了。
“太累,就去睡会。”
“这会子不困了。”凌若歉意的说着。她环顾了一圈,项邵深还没有回来。他去了邻城,说那边的工程出了点乱子。
新年的钟声敲起,天空放着礼花,震得耳朵都听不见东西。
大年初一,项邵深从邻城赶来。
“舍得回来了。”林青曼瞪着儿子说着。
“妈,还不是想你了。”项邵深凑到母亲旁边。
“哼,想我,想我这大年初一才回家。”林青曼嘴上虽是这么说着,脸上却露出笑容。
因项贺松和林青曼都是家里的长子长女,家里多多少少的挤了些拜年的人。大家听到这边传来的声音,有一会的停顿,就又各自去聊了。
“人都说娶了媳妇忘了娘,咱家阿深却是比以前更亲娘了。”是一个项邵深的表姨母,她的父亲和林青曼的父亲是拜了把子的兄弟。几年前向项家借了笔款子,拖着不还,又来借时,项家没给。凌若隐隐记得有这么件事,只是不知里面的缘由。也记得有这么个人,只是不常走动。
这时厅里静了几秒,大家都等着凌若的答话。凌若看项邵深,发现他正在一旁啜着酒,饶有兴趣地看着她。看着她出丑?凌若心里鄙夷,正准备开口。
却传来林青曼温润沉稳的声音,带些笑意,“快别这么打趣,我家小若脸皮子薄。”警告地看着那位亲戚,三十多岁的女人,一副生事的模样。
“大过年的我本不想说这个。”林青曼沉着一张脸。
“小若她是你老婆。”
………项邵深无声的应着。
林青曼不满地看着儿子。
半晌,项邵深才开口,“她是我项邵深的太太,就得有那个能力。”他们这种家庭,身为女主人是得有些手腕,林青曼也不想再深究。
“别以为你去了哪里我不知道,”见项邵深没有言语。林青曼继续说着。“现在的年轻人,”又见凌若从房间出来,瞬间也禁了声。
老大项邵庭娶得是个法国女人。带着孙女远远地走了。林青曼想了想又无声的瞪了项邵深一眼。
“你也老大不小了,前两年你们都忙,今年是不是也该考虑要个孩子了。”林青曼意有所指地看着儿子。又看着凌若瘦弱的身体裹在一件大毛衣下,从楼上下来。“小若。”凌若走近,才听得婆婆叫她。“厨房刚熬的汤快好了。我去看看。”
十
房里,凌若坐在床上,翻着一本画集。
项邵深启了瓶朗姆,微黄褐色的液体,古巴40度的酒,算不得浓度高。
项邵深又从橱柜拿了只高脚杯,倒了半杯,“睡前喝一杯。”
凌若接过,却没有喝,项邵深转身去了浴室。
待项邵深出来时,酒瓶已见了底,旁边稀稀落落的有几个空瓶子,凌若双颊泛红,坐在地上,斜靠着床边,眼睛直直的望着前方。喝这么多酒,这女人不知道爱惜自己吗,他弯腰去捡那些见底的瓶子。凌若模模糊糊的视线里见有个身影走过来。这不那个梦里的男子?这会不带面具了。凌若蹒跚地站起,“长得不丑,干嘛老遮着脸?”她上前双手圈住那人脖颈,唇轻轻地覆上。忽又松开,“让你遮,我都看不见你”说完又在那人的唇上乱吻一通。
项少深生平第一次被别人以这种乱七八糟的方式强吻一番,又好气又好笑。
项邵深覆上她的唇,温柔地厮摩,一遍又一遍的缱绻,凌若笨拙地回应他。项邵深一遍一遍描着她的轮廓,小刺猬,你迟早会憋出病的。此刻的项邵深觉得酒真是个好东西,此刻的她带着些,,,可爱。
凌若醒来时已不见项少深的踪影了,她看了一眼身旁被压出的褶子,项邵深昨晚该在这里的吧。
凌若赶去项邵深在这里的分公司,因还在年假里,除了守在门口的保安,其他楼层都是三三两两的人。
想着刘媛的事。她不想给他找不痛快。凌若有些犹豫,觉得自己做不到袖手旁观,总该和他好好说说的,即使知道他会不高兴,忽又给自己打气。手中紧捏着足足有三层的饭盒,想着先贿赂他的胃。说不定他胃一撑,脑袋一涨,就答应了。可又摇头,这种事发生在项邵深身上比她凌若天天中头彩都难。
凌若到他办公室时,他正伏在办公桌前。
他抬头看了她一眼,示意她坐,就又埋头看文件。
“都快过饭点了,也不知爱惜自己的身体”,说着一盒一盒的将饭码好,偌大的办公室摆着几盒饭菜,飘着阵阵诱人香味。见他不为所动,也没有要吃的意思。凌若又好笑。看他能撑几时。
办公室充满饭菜的味道,项邵深有些不满,又看整整摆满一桌的佳肴,从家里到这,也真难为凌若了。忽又心情大好,别说,还真饿了。又看了看手里的计划书。签上自己的名字。
见项邵深迟迟未动,“项少,钱是赚不完的。”凌若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今天他心情很好的样子,也没有反驳她。
“厨房换班了吗?”项少深嫌弃的将绿菜剔出来,凌若忽就觉得心情大好。
“是我说你已经不挑食了,”凌若看他一眼,“蔬菜很有营养的。”她拿起备用筷子,夹起一颗青菜放在嘴里,“看吧,吃不死人的。”
项邵深有些嫌弃的看着她。见他坚持,凌若将那盘菜推的远了些。
“你慢慢吃吧。”凌若起身站在窗前向下望,冬日的城市,灰蒙蒙的一片,只看得清轮廓,却看不真切。
见项邵深吃的差不多了,凌若才开口。直奔主题。“大哥那件事,我不想袖手旁观。”因为和项邵庭扯上了关系,凌若想着有必要告诉项邵深。
“那你想怎样。”凌若有时真的像个小孩,干净的能一眼让人看透。看着漫漫一桌子的菜,项邵深笑了。每逢有事就先动些小心思取悦他。可他也知道这次的事不能和以往的比。
只要那个刘媛聪明,她就没事。项邵深知道凌若是想让他作出保证。他也知道只要碰上这种事,凌若就没有任何理智可言。可这整件事,他不想插手。不是不能而是不想。
“刘媛失了孩子,以后再也不能生育,况且现在身败名裂。”凌若哀伤的看着他,“即使犯了错,这样还不够吗。”
“我和刘媛不熟。”不熟,当然也只会事不关己。
“不熟?”凌若重复着他的话,他很冷漠,很从容。而凌若却看见自己有些哀怨,有些戚然。
“那张脸是刻意相似,你能不能不要感情用事。”这天底下能那般怀念凌菀的或许就只有凌若了。项邵深好笑。有一瞬的晃神。项少深声音有些大气恼的说着。努力的劝服着。又有些烦闷。他压根不想染手刘媛那件事。或者更确切的说是那张脸。那个顶着凌菀脸的刘媛。让他有些厌恶。
不用他提醒,凌若也知道刘媛是动过刀才拥有那张脸。可是同样的脸,同样的失去孩子。凌若不能眼睁睁的再经历一次。她知道自己荒唐的可笑,她也知道自己在为难他。可是让凌若惊讶的是她在提到刘媛时,项邵深有哪里不一样。微妙的变化,虽然凌若说不出来。可就是能感觉到,并且特别确定项邵深和刘媛的关系不是他们表面上说的陌生人。
他没有凌若想象中生气,可他终归是恼她的,“你是怕我坏了你们的大事?”
项邵深渐渐收起了气恼,整个人带些寒意,审视她,目光像一根根寒钉射向她,在这热闹又干冷的冬季里,凌若不自觉的打了个冷颤。她知道这是他真的生气了。
“你不要插手这件事。”项邵深冷冷的说着。
凌若冷笑,不让她插手,是怕她给他惹麻烦吗?也对,说到最后,是大哥的事。如果她插手他会很为难。可是,可是,她就是做不到袖手旁观。真的做不到啊。
凌若只能耍无赖,她拿了手袋,急急的走了。在掩门的瞬间,她回过头,“对不起。”却说的很认真。项邵深就在离她几步之遥,定看她,他终究没有阻拦她,凌若知道这是他默许了。凌若不得不承认,项邵深很了解她,或许比凌若更懂她自己。他知道这件事劝他没用,他压根就不劝,放手让她做,因着他们婚姻的关系,他避无可避的得在她身后替她承担一些。凌若不无感动,不无愧疚,可也仅限于此。那句低低的“对不起”,被消散在这沉默的空间中。直到关门声重重响起来。
听着越来越远的脚步声,她总是倔强的令人头疼。项邵深几不可闻的叹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