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别啊,‘狗儿’,‘小蜜糖’真有事?”李格望着黄川,声儿都变了。
黄川,外号黄三狗。这外号是他老乡传过来的。当年大一,三人同寝室,第一次见面,黄川便带了个老乡过来,那老乡直呼黄川“三狗”。或许是习惯了,黄川并不介意。但是后来寝室里的哥们都熟了,大伙都叫他三狗,他就不乐意了。一次被人连叫三句“三狗”惹恼了他,跟那人大干了一架,从此大家才改了口。但是有两个人可不在乎他,依旧狗儿,狗儿的叫着,黄川也没奈何。
这两人,就是冯唐和李格。冯唐有钱,金主,黄川家从农村来,不富裕,要傍着大款,所以不敢得罪。至于李格,力气大,空手道黑带,也不知道怎么练出来的,还有一身的本事,据说是武学世家出身,不过花钱厉害,手头也老是空的。这两位黄川不敢得罪。三人就此混到了一处,在学校里也算成了一霸。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黄川还有个别号,黄半仙。他入学以来,便展示了极好的国学功底。这国学,可不是经史子集,诗词歌赋。那些东西,他一窍不通。他就知道个算命打卦,看阴阳,辩鬼神。自称易学大师。喜好给人算个命,看个相,请请笔仙什么的。班上人都尊他为半仙,十次也有个一两次算命被他算准了。
但是一样,他确实对阴阳之事,有些本事。
同专业一师姐,失恋,得了失心疯,学校的心理辅导老师弄了半天,都搞不定,送给精神病院,说是需要调养,看病的时候,什么这障碍,那失调,整了一大堆专业名词,简单来说三个字,就是个“文疯子”罢了,想要好转已经不易了。故而也不收治,开了些药,要家里领回去。
结果家长领着出校门的时候,被黄半仙看见。
这师姐长得漂亮,黄半仙认识,而且仰慕已久,这回在校门口一看见,便赶紧冲了上来,套了半天近乎,和这师姐的父母混了个半熟。等混熟了,才说出一件事情,将对方吓了一大跳。
他告诉人家父母,这位师姐并非失恋导致的精神问题,而是撞了邪,被游魂上了身。细细询问之下,这师姐和他男友分手之时,正好在一处阴暗林子里的三阴交汇之地,这种地方,最容易引来游魂野鬼,当时两人闹分手闹的不可开交,在那地方,男方执意分手,这师姐不肯,结果男方一怒之下,甩手便走。
男人阳气盛,游魂野鬼不敢近身,男人一走,那师姐便落下孱弱的火焰。而且她还蹲在原地啼哭难过。刚刚失恋的女子,心绪低落,自身又出了破绽,身上的阳火更弱,故而此刻正好撞见邪祟游荡至此,见有人可攀附,便冲了上去,附在了那位师姐的身上。
自此,那师姐便得了失心疯。
这些都是日后黄半仙听那师姐好了以后,自己叙说的。当时在学校门口,黄半仙就看出来不对,于是将这位师姐有阴魂附体之事说了出来。
这位师姐的父母都是知识分子出身,一个是什么小学的教师,一个是什么地质勘探队的技术员。按理说,不该相信这些。但是她那搞地质的父亲,见多识广,和土地打交道的多了,里头时常有些蹊跷,知道有些地质土方里,藏着古墓大穴,便不好乱动,要绕而行之。所以这个搞技术的父亲,对这事还是信的。再者他们女儿的病,在正规专科大医院也说了没得治,只能回家调养,能不能好,就只能撞大运了。
出于死马当活马医的想法,那位师姐的父母就将黄半仙黄川视作高人,请他给破解破解。
黄半仙只是个半仙,说是破不了,然后介绍了个什么人,叫他们去找那人。结果才两个礼拜之后,那位师姐便好端端的重新出现在学校里了,也没用药,也没住院,便好了,此后再没发病。
自此以后,黄半仙的大名便传开了。找他算命打卦的人,更多了。这家伙也黑,男生算命,一概比市场价多收三两块钱。女生打卦,一律比照市场价的半价收费。故而闹的他们寝室是莺歌燕舞,美女如云,羡慕死其他寝室了。
这些都是过往的事情。
正是因为黄川是个半仙,故而李格听冯唐反复说见鬼了,自然就询问起黄川来了。
“我的个娘诶,我说‘小蜜糖’,你这是招惹谁了?我刚才就没往那上头想,进来就想着你钱包里的老人头呢。你看看你?印堂发黑,脸上一片乌云盖顶,这是要糟啊。知道么?你这回遇见的,比当年玲子姐遇见的可厉害多了。玲子姐,那是游魂,你这个。不是吓唬你,起码是厉鬼中的翘楚,牛逼的角色。”
玲子姐就是那位漂亮师姐,尽管黄三狗救人一命,但是人家也没以身相许为报,只请他吃了顿肯德基,让他拉着手逛了逛超市,就算完了,之后便攀附上一高帅富去了。但是黄三狗对这位师姐依旧不忘,满嘴的“玲子姐”。
李格听了这话,还是不信,“别啊,狗子,人家小蜜糖都吓成这样了,你还吓唬人家。”
黄川正色道:“格子,别不信邪。咱唬人唬谁不好,拿这事唬自己哥们?我有机会就忽悠‘小蜜糖’的钱,那是不错。可是我甚么时候用这种事情忽悠过你们俩给我算命钱?犯得着么?”
李格知道他所言不假。黄川借着算命打卦的由头,骗了不少钱,把了不少妹子,但是他却从来没给冯唐和李格算过。以前冯唐和李格逼着他给算,逼急了,他就嚷嚷,“都是假的,算什么算,真有事的时候,哥们自然会帮忙,这好端端的,没狗屁事情,缠着我闹啥啊?”
然后,打死他也不再给算了。所以冯唐和李格都以为这黄川真的是蒙人。
但是这回,黄川居然主动说冯唐有事,而且是大事,李格就不能不信了。
这是头一遭啊。
黄川看李格不说话了,便扑在桌上,凑近冯唐,“哥们,跟哥说说,究竟怎么回事?你闹什么邪了?”
冯唐颤抖着抬起头来,“狗儿,哥们这回真玩呲了,撞大晦气了。”
黄川严肃的几近乎是在骂了。
“冯唐,老实说,你都干嘛了,快说。到底有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没做,我还能给你想折,要是做了,天王老子也没法子救你,你这情况,我第三次见。前两次,都是想找我爹妈帮着给破解,我爹妈直接不管。因为都是做了极大的亏心事,害了人性命的事情,救不了。没过三天,全都死翘翘,见了阎罗王了。你这是第三个。你老实跟我说,你他妈做了什么亏心事,被这么邪性的东西缠上了?”
李格听了这话,也吓一跳,照这么看,这是要死的节奏啊。
不过李格向来听事听不到重点,这也是他为啥读书的时候学习成绩不好的原因。所以大伙都给他取了个外号“斯瓦辛格”。肌肉棒子没大脑,会打不会想。刚猛有余,智慧不足。
所以李格问了个看似十分不着边际的问题,“我说,狗子。咱狗妈狗爸干啥的?咋这么牛?叫狗爸狗妈给‘小蜜糖’破解破解呗。”
“我这不正问事呢么,你别多嘴。”黄川说完这句,忽然想起来什么,对着李格骂开了,“诶,怎么还扯上我爹妈了?还狗爸狗妈?你爹妈才狗爸妈呢。再扯我跟你急。闭嘴,先听他说说缘故,要是这小子干了杀人越货的勾当,我爹妈也救不了他。按理这就是个救不了的事。我要不是看在哥们情分上,才不敢管你这破事。算了,就算是救不了,我也得跟我爹妈闹去,实在不行,哥们陪你一块渡劫去。”
李格听了,直摇头。“不能够,绝对不能够。‘小蜜糖’一身都是钱,犯得着杀人越货么?人杀他抢他的钱还差不多。我看,八成是勾搭哪个小妞,结果又甩了人家,然后人家为情死,为情亡了,风流债,这个,你爹妈能破解么?”
黄川似乎觉得这话有些靠谱,于是问冯唐,“真是叫人为你跳河、跳楼还是上吊了?这个我爹妈可以解的了啊,摊你身上的罪孽不大。”
冯唐不说话,只点点头,不置可否的又低下了头去。
“靠,真他妈的是个情种,所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你怕什么啊?就算死了,下去和人家做一对死鬼鸳鸯,在天愿做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多好。”黄川一拍巴掌笑了。适才的严肃气氛一扫而光。
冯唐听了这话,却又面无表情的抬起头,也没说什么,只问了一句,“几百年前的女鬼,是你的话,你下的去手么?”
李格刚喝进口里的一大口茶水,立刻喷了出来。
“什么?什么什么?什么玩意?几百年前的?我说‘小蜜糖’啊,你爱好独特啊!奶奶级别的也上的去手?”李格哭笑不得。
冯唐似乎被这两人的调侃胡扯弄的轻松了一些,不再那么紧张,但是依旧身子在发抖。
“别扯淡了。我今天找你们来,就是跟你们说这事的,主要是狗儿,得麻烦你了。这回哥是遇见大麻烦了。川,你得给我想点法子,不然哥这回就算交代了。我不是没找过人看,都说没法子,我知道咱爹妈本事大,帮我给看看,还有救没?”
黄川知道冯唐这话不是玩笑,于是点点头,“哥们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没得说。不过我还是要说一句,‘小蜜糖’,你家有钱有势,什么三教九流的人,都罩得住,你怎么不回去找你爸请高人给破解破解?我这方面只知道皮毛,能看不能治,我爹妈么,干这行也不是主业,所以怕解不了你的结。这女的,怨气太重啊。你看看你,阴险都从额头下到人中了,很麻烦了。”
冯唐摇了摇头。“别跟我提他。我死也不去找他。他就没把我当儿子,我干嘛要去找他?我从小没了妈,有爹也跟没爹一样,都是奶奶给我钱,他还不就知道整天花天酒地搞女人。我唯一想做的事情,就是把他的钱败光了完蛋。这事还没完,我不能死,但是我也不去求他。死都不去。”
李格皱了皱眉,“那你去找找你奶奶呗。”
冯唐叹了口气。“我不想吓着我奶奶,她年纪大了,万一吓出个好歹来怎么办?再说,我要是把这冤家引家里去了,我奶奶不跟着倒霉。”
黄川眉头一挑,“那你就不怕把祸事引给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