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侯编 第一章黄门郎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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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年是夏历己亥年，汉历阳朔三年，公元前22年。这一年，汉朝立国已经一百八十年了。未央宫的主人代代相继，如今在位的是西汉第九位皇帝，姓名叫做刘骜，后世称他作汉成帝。

    这位皇帝爱酒好色，他所宠爱的赵飞燕，是历史上有名的*荡皇后。所谓“红颜祸水”，很多人拿她做个榜样。然而飞燕受宠，从一个歌姬变成皇后，皇太后，也自有其可以称道的地方。赵飞燕美貌异常，身轻如燕，和以丰满著称的杨玉环并称，成语“燕瘦环肥”，说的就是这两个美人。时间过去几百年，诗仙李白尚不忘写诗歌咏，道是“一枝红艳露凝香，云雨巫山枉断肠。借问汉宫谁得似，可怜飞燕倚新妆。”即是著名的《清平调》其二。

    刘骜相貌英俊，史书称他“穆穆天子”。文笔也很好，其人对于文化有浓厚的兴趣，曾经下令整理全国文书。在政治上，他延续汉朝一贯做法，倒也没有什么出奇的腐化堕落之处。所以有人说西汉灭亡，根子在于元成二帝，言者自然有理，深究其实不过“盛极而衰”的统一规律，也不应完全归在刘骜身上。

    刘骜即位的时候，外戚王氏就已经拥有很大的权力。王政君身居皇太后之位，对于刘骜举动，常有掣肘，一个强势太后的形象，也比较明显了。那么，作为汉朝有名的贵族，所谓“一门五侯”的王氏，它的得势，其实也是势在必行，难可阻挡的了。

    历史总是充满神奇。作为历史大家的司马迁写《史记》，其所述事情也有真有假。比如他写夏商两朝，宫中饲养南蛮进贡的“龙”，后来因为龙的唾液，引出灭亡西周的美人褒姒，就写得有板有眼。而这个故事，在我们现下看来，明显是个神话传说。史书之中对于神话进行真实得记载，例子还有很多。譬如我们如今认为并不存在的神鸟凤凰，就三番五次出现在《后汉书》里。所以说神话现实，神，人，兽，鬼，何真何假，倒的确是个模棱两可的事情。

    在我们接下来的故事中将要多次出现的这位王政君，其人就充满神话色彩。史书记载她出生之前，母亲曾梦见月亮落入自己的腹中，后来就有孕生下了她。所以，当时人们便称呼她作“圣女”。

    而我们这一卷故事的主人公，也是一个亦人亦神，亦兽亦鬼的人物。在他死后，继之而起的东汉朝廷，将长期把他的头颅进行神圣得供奉。在今年，他刚满二十四岁。三十年后的那场改朝换代的大纷乱，就是由他一手掌控。不过当下，他还只是刚刚走出书斋，进入朝堂的一个年轻人。他的理想，野心，真诚或者虚假，爱或者恨，将在之后的历史舞台上绽放，影响千万人的生死。并在之后的时光里，为很多人所纪念，无论辱骂还是夸赞。

    他的名字，叫做王莽。

    在我们故事开始的这个时候，早晨的太阳正灿烂得挂在天上，照得未央宫的屋瓦都熠熠生辉。前殿的广场上，上朝的大臣们正列成两行，鱼贯而入前殿。辉煌明亮的前殿里，宫人们已将宫殿打扫干净，正表情肃穆得各立其位。只是正中央的御座上，尚且空无一人。

    只听执事的太监一声宏亮的“皇帝驾到”，身着龙袍的刘骜在一群侍卫的簇拥下阔步走上御座。待到坐稳，太监向他一点头，然后面向群臣道：“有事上奏，无事退朝！”

    太监话音刚落，钦天监便走上前来，报告近日观察的天象情况。话语言辞闪烁，不过含沙射影，警示皇帝要留心前朝，减少在后宫盘桓的时间。听到这，刘骜的眉头一皱，没有说话。他的脑海里，映出昨夜与皇后缠绵的情景。心想温柔之乡，美妙如此，只想穷尽一生，纵情于此，为何要将时间减少。

    钦天监见皇帝没有指示，识趣得退了下来。大将军王音随即上前，奏报山东铁官徒申屠建不服管制，聚众杀死官长，起兵造反。四处杀害官员，释放囚徒，隐然有兵指长安的意思。

    刘骜坐在御座上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他想起即位之初，终南山的浪人造反，差点打到京城来，搞得京城里面人心惶惶得。这几年，百姓饿死道路的报告，时常上报，各地造反的消息，也不停得奏禀上来。难道汉朝的江山，就要葬送在自己的手里了吗？

    想到这，刘骜紧皱的眉头下，眼睛里升起一团愁云。他不由得越过满朝的文武，向殿外望去。

    大殿外，阳光明媚，视野清晰。宫殿的屋瓦鳞次栉比，屋顶的琉璃在阳光下显得分外美丽。房檐的末端，琉璃雕成的禽兽，栩栩如生得让人颇可感到一分活力。更有鸟雀在屋檐上驻足，或站立，或跳跃，让人看到不由舒心。

    嗨，这些算得了什么。刘骜心想。高皇帝斩白蛇起义，提三尺剑平定四海，这江山本来就是从战乱之中得来的。文景以来的诸位皇帝，又哪一个不是始终在平定着一地又一地的战乱，解决着一处又一处的纷争。自己这一朝，又不见得会比他们更多一分刀兵，更多一分麻烦。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江山，总还会顺利得传下去的。

    想到这，刘骜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他看着王音，朗声回道：“那么，就着大将军调遣兵马，收缴叛逆。因此事重大，就按战时规矩行事吧。”

    王音微微一笑，点头道：“臣领旨。”

    接下来又有一些事务，刘骜一一处理完毕。待到下朝之时，日头已经到了中天了。他吩咐下朝，便阔步走下御座，向后宫走去。

    刚走几步，他注意到随身的侍卫之中，有个熟悉的身影。

    “王莽！”他喊道。

    侍卫之中，一个面貌敦厚，举止沉稳的年轻人微微一笑，低头回道：“陛下。”

    刘骜笑道：“太后前几日跟我说道，有个亲戚将要入宫来，做我的黄门侍郎，谁想是你，呵呵。”

    刘骜说话的时候，王莽一直微笑着看着他。我们的这位主角，如今已经成人。他的身高有一米七五，算是不高不低的中等身材。身形适中，长相在常人看来，实在是丑陋无比。他的姑妈王政君是刘骜的奶奶，所以两人从小就认识，是老熟人了。汉朝传统，贵族子弟入仕，很多都是从黄门郎开始的。

    待到刘骜说完，王莽笑道：“正是臣下。能够入得朝堂，和陛下朝夕相处，为家国大事尽一份力量，是王莽一直以来的心愿。”

    刘骜哈哈大笑，没有再说话，昂首走向后宫。

    王莽跟在他身后，步履安静得向前走去。他看着眼前的这个着冠披袍的同龄人，看着他衣服上的金黄龙纹，眼睛里忽然闪过一丝红光。只是嘴上，没有再说一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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