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尔卡纳 15信

    维托里奥正在房间翻阅着桌上的文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进来吧。”他没有抬头，只是这么说了一句。

    门被轻声推开，进来的是一个金发男人，三十左右岁，脸颊细长，颧骨比较高，一双淡蓝色的眼睛透出一股平和。男人手里拿着一封信。“大人，您的信。”

    维托里奥抬起头，看了看他。

    男人微微低头，“卢卡雷利带来的信。”

    维托里奥点了点头，“放下吧。”

    男人将信放在桌山，然后微微躬了下身，转身走了出去。出门时，顺手将门带上了。

    维托里奥拿起信，看了一遍。看完后，他将头仰到椅背上，缓缓呼出一口气。十几分钟之后，他拿起笔，在信纸上写了起来。不长时间，一封信写完了。

    “阿斯托里，进来一下。”维托里奥抬起头，冲着门外说道。

    刚才的男人推门走了进来，“大人？”

    “卢卡雷利还在吗？”维托里奥询问道。

    “我安排他去指挥所的驿站那边休息了。”

    “把这封信给他。”维托里奥微微顿了一下，“你辛苦一趟，亲自把信送到他手上，让他明天立即起程赶回去。”

    阿斯托里点了点，“是，大人。”说完，转身向门外走去。

    “等一下。”维托里奥叫住了他，“纳希罗萨在这边吗？”

    “在。”

    “让他进来。”

    “是，大人。”

    不久之后，门外响起敲门声，在得到允许后，纳希罗萨走了进来。

    “父亲，您找我？”

    维托里奥此刻正看着窗外，背身对着纳希罗萨，他没有回头，只是说道：“桌上有封信，你看看。”

    纳希罗萨拿起信，看了一遍。“有必要吗？”他抬起头，询问道。

    维托里奥转回身，坐回他的椅子，同时示意纳希罗萨坐道他对面的椅子上。“让‘荣耀’分出一支部队作为机动部队来增援东南防线，这样重大的事项是要上最高议会的。没有特别的理由，这事很难通过。”

    “伦比特今年内战不断升级，驻守北方防线的‘荣耀’根本没什么压力。将全部兵力投到不必要的位置上，这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却是一个正确的政治抉择。”维托里奥微笑着说道，“如果放任‘荣耀’在杜斯坦境内活动，这样一支战斗力强大的部队，对于任何驻守力量都是难以抵御的威胁，同样包括奥森哈尔。”

    “奥森哈尔的守备军有二十万人，‘荣耀’的这支分支部队不过三万人，这都不能让那些胆小鬼放心？”

    “谨慎一些总是好的，换做是我，也不希望凭空给对手多出一股力量，而且是一股可能致命的力量。”

    “那我们该怎么办？”

    “让希努闹得再凶一些，让西南防线更加吃紧，给他们些压力。”

    “这……这怎么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

    “希努又不受我们控制……”

    “是啊。”维托里奥顿了顿，“但是，它总是受人控制的。”

    “……”

    维托里奥没再说什么，他再次起身来到刚才那面窗前，“我这几天没有回家，伊莉娅和丝丽雅怎么样？”

    纳希罗萨还在想着刚才的谈话，这突然的话题转换让他愣了一下，“丝丽雅已经回帕尔里安了，前天走的。”

    “这孩子这一年长大好多。”

    “还是很任性！”纳希罗萨撇了撇嘴。

    “她其实挺像霍伊莱特的。”

    “您也这么觉得？”

    “事实如此。只是，希望那些任性不会让她受到太多伤害吧。伊莉娅呢？”

    “她挺好的，每天出去走走，晚上回来见到我，总会很温柔地问问您和我。”

    维托里奥没有回头，听到这句话，他的眉头紧紧地锁了一下。“纳希罗萨，有一天我会变老、死去，甚至可能来不及变老就会死去，你会接替我。而有一天，你也会变老、死去。伊莉娅、丝丽雅甚至霍伊莱特，每个人都是如此。来到这世上的时候，我们的结局就已注定。但是，你们、你们的下一代、下一代的下一代，米亚姆斯永远都屹立在这里。我们每个人就像是一个字、一个词，想方设法将自己刻印在这伟大的姓氏上。有一天，当你来到我的位置，你会明白这样的姓氏在你身上真的意味着什么。”

    “父亲……”

    “我还记得，他们带回她，她就躺在那个石台上里，一动不动。我跑过去，摇着她，她不回应我，我能感觉到她的冰凉以及我内心渐渐升起的复仇的火焰。这时，我的父亲拉了我一下，冲我摇了摇头，‘她不会醒过来了’。我还能清晰地记得我当时浑身的颤抖，我拿起剑冲出去的瞬间，依然是父亲拉住了我。”维托里奥停了下来，看了看纳希罗萨，眼中满是复杂的神色。片刻后，他继续说道：“30年前，我的父亲选择同起义军一起对抗佐伊，我和其他人一样，以为他是被那件事激怒了，才做出这样的决定。直到前些日子，我才真正明白了当时的所有事以及他当时的想法。”

    纳希罗萨看着他，“父亲，我……”

    “这些日子，我脑海中总有那孩子小时的音容笑貌，我还是老了啊！”维托里奥坐回自己的位置，轻叹了口气。

    纳希罗萨走在回家的路上，他回忆着今天父亲的话。说起来，“荣耀”历史上从未有过低于三十岁的副团长，他是第一个。虽然在“荣耀”已经立下了不少功绩，但是依然有不少人非议说他是因为家族的关系才站到这个位置。纳希罗萨渴望证明自己，因此每一次战斗，他都不允许自己失败。这次，他以为他可以得到机会去面对希努那位优秀的指挥官艾尔拉恩，但事情显然比预想的要复杂得多。纳希罗萨停下了脚步，他环视四周，有那么一刻，他忽然觉得奥森哈尔似乎忽然变得很沉重，那股比伦比特骑兵冲锋还要强大的压迫感让他有些喘不过气。作为家族未来的掌舵人，他深深地感觉到，自己要走的路还很长很长。这也让他更加敬佩自己的父亲，二十年前接过家族族长重担的时候，维托里奥也不过三十一岁。

    “霍伊莱特，我忽然觉得你是个胆小鬼，将这沉重的一切全都扔给我，还真是让我有些压力啊！”

    夕阳将余晖洒入奥森哈尔，整个城市因为这份光芒显得异常的绚烂。而月亮也已爬上了天空，用不了多久，她将和她的伙伴们占领整个天空，而奥森哈尔也将被夜幕笼罩。有人认为，夜色中的奥森哈尔是繁华的，那些忙碌一天的人们很多选择去开始自己的夜生活，这让灯火阑珊的奥森哈尔像是不夜城般。但繁华总有落幕时，夜色总要进入宁静，无论下一刻是黎明疑惑更深的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