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合租房子这几个月,马哥日子常常紧巴,常常向我借钱。我见他为人豪爽,办事儿很讲信义,常串个三百五百的给他。他还钱一直都很准时。不过看得出,马哥心里面还是有点感慨当年的威风不再。我不想像那天晚上似得多问,刺激到马哥。
我们俩人站在马路牙子等人。等了一阵儿,马哥看了看表,“哎呀呀,三胖子是个路盲,不会走丢了吧?”正说着,却一辆黑色轿车噶地停在面前。我俩吓了一跳。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马哥就冲了过去,那架势像要干仗似的。我正担心,却见马哥一把拉开车门,高声道:“哎呀,老三,发达了,这家开这么漂亮车过来!”
说话间车内探出一个肉呼呼,白花花的光头来,张口便道:“哎呀哥,你这地方也太难找了,车都开不进来。”
马哥语气甚为惊异,仍在欣赏胖秃子的轿车。“我靠这、、、、、、这啥车来着,奔驰,不对,啥来着,这标儿我不认识。”我记得那车是凌志,现在叫伊莱克斯,但没开口。
那肉呼呼的胖秃头撇撇嘴道,“啥发达呀,老板的车,借我两天。”这人像小狗一样夸张的吐着舌头。“天太热了。”
我注意到这人连眉毛也没有,面向有点滑稽;他和马哥说话态度很客气,下了车身材却非常高大,比马哥还要高上一点,约么一米八五左右。他下身是皮鞋西裤,上身仅穿了一件跨栏背心。身上也肉呼呼的,看着像一头棕熊。
这人一扭头看见了我,便问马哥道:“哥,这位兄弟是、、、”
马哥一下搂住我肩膀,大声道:“一起租房子的,患难之交!”
“啊、、、你好你好!”胖秃头伸过蒲扇一样的大手过来握住我的手摇了摇,他手很热乎。这时马哥介绍说这位姓宋,我得叫他宋三哥。我喊了一声:“宋三哥!”心中一阵宽松,终于不再去想单位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马哥又给宋三哥说了我的名字、职业。三哥听了一愣,笑着问:“哎妈呀,肖为,那精神病打人不?”
我说不打,一是好了不打人,而来咱那里面的男护士体格也就比马哥和三哥您小一号,没人敢。
马哥哈哈大笑,对宋三哥说,你别看我弟弟体格不大,爆发力贼强,也有劲儿,掰腕子能和我掰个平手。宋三哥大惊道:人不可貌相啊,兄弟。这话我听了,心里特别受用。谈笑之间,我们三人就这样进了洪基饺子馆。
现在回想起来,也许就是进入饺子馆的那一刻起,我的命运就改变了。我性格中潜藏的疯狂一面被逐渐的唤醒。此后这一年里那么多惊险的经历,我竟然能一道关一道关的闯过来,没把命丢了。如今我四肢健全,不愁吃穿,不用上班,自己做了小老板儿。虽然辛苦,但不受单位那种窝囊气,不劳心。所以,对于那天的机遇以及我后来的决定,我现在认为是对的。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在那个月里再做一次选择,我依然会做出同样的决定。
落座之后,马哥点了十多屉蒸饺,好些样儿。我心里特美,厚着脸皮问:马哥,要是吃不了我打包拿回去行不?马哥道:“这不就挂着一会儿往家拿呢吗?没事,你宋三哥结账,哈哈哈哈。”我连连点头,低着头开始吃饺子。马哥和宋三哥俩人边吃边谈,越凑越近。最后,竟然以极低的声音交谈起来。马哥和宋三哥一开始说的话我就插不上嘴,而且他们似乎在谈些机密的事儿,有意避着我。我见状没硬往前凑,闷着头吃饺子。我就爱吃素三鲜和酸菜馅儿的,虾饺,海鲜饺我都不太习惯,总觉得腥。马哥和宋三哥神情严肃,酒喝得多,东西吃得少。
俩人一开始窃窃私语,随着啤酒一杯杯下肚儿,俩人声音逐渐就高了起来,到后来我想不听都不行。不过这俩人显然文化底子都不太高,话半半磕磕的就说一半儿,我就是听也不知道这俩人在说啥。只是模模糊糊感觉这胖秃子买卖挺大,动辄几百万几百万的。
我正吃第三屉酸菜馅儿饺子的时候,宋三哥连连叹息,低声道:“马哥,就差人啊,找不着中间人呢。北高丽的那俩人吧能说汉语,关键是当地把持产业的是几个老毛子,得会说俄语。我跟你说,老毛子就跟外蒙的做买卖,压根不搭理咱们。哎,本来遍地是钱随便捡。可惜、、、、、、”
马哥声音不大,嘴里也吃东西道:“时代不一样了,兄弟。以前偷摸走私点东西还行,现在边境管的多严呢。况且白爪的势力正越来越大。兄弟,我劝你呀,差不多别干了。”
我听着不知不觉耳朵就立了起来,又是俄罗斯人,又是外蒙,又是北高丽的,这不马哥几天说的那些事么,他没骗我,这事儿现在还有人在干。咋回事儿,需要个能说俄语的,我就是学俄语的,我行啊。跟他俩说说。等一等,他们为啥这么说,是做的局么?故意卖话儿给我听吧。马哥是欲擒故纵,本来就想拉我入伙儿。我心里泛起了嘀咕。毕竟那时是半拉精神病,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合计。
却听宋三哥继续压低声音道:“本来这事儿是老板安排,可最近他摊上了事儿躲起来了,我都找不着。我都担心,是白爪的人、、、”
我心里暗暗吃惊,那个胖秃子干的怎么听都像是犯法的事儿,他黑社会吧?马哥怎么认识这样的。对呀,当时马哥提到自己媳妇的时候,说自己连哄带吓唬,那马哥肯定也不是好人。我心中由好奇变成了恐惧,决定这顿饭吃完赶紧回租房子的地方,以后和马哥说话得注意点了,这家伙要不是什么正经人可不能和他一块儿租房子了。
想到这儿,我就不想接着吃了,准备找个借口向他们二位告辞。突见那胖秃子身侧的兜里泛起乳白色的光亮。胖秃子来短息了?怎么这么亮,啥手机啊。于是我提醒了一句道:“宋三哥,你手机静音了吧,亮了好久。”胖秃子一愣,掏出一部黑色的手机道,“没有啊,我手机一直搁这儿呢。”“那、、、”我向他兜里一直,“那儿不是一直亮着呢么?”“啥玩楞?”胖秃子猛地站了起来,吓了我和马哥一跳。只见他从衣兜内取出一个黑色的类似电动剃须刀的玩应。那东西的头上有几个小灯,在发出柔和的光。“亮了,果然亮了,四个灯都亮了,太好了!”宋三哥道,表情相当激动。“咋地啦,老三?”马哥问。“奥,奥,没咋地,没咋地!”胖秃子说着,停住口,上下打量我。看的我有点发毛。“肯定是你!”那胖秃子突然低声说道。我还不明白怎么回事,胖秃子突然一步迈到我身前,啪地拿那东西顶到我头上。我刚想躲,却听见一个很柔和的声音响起,如同仙乐。马哥霍地站起,“宋大刚,你要干啥?别动我兄弟!”胖秃子缩回了手,耳际的美妙仙乐消失了,我有点遗憾。“没事儿,马哥,这东西按摩器,可好玩了。”胖秃子没头没脑来了这么一句。
我定睛一看,那“电动剃须刀”中央有颗五彩的宝石亮了。真是漂亮,真是,不知道宋三哥拿那玩应是干啥用的。算了,这人肯定不是什么好人,我赶紧走吧。正想着,宋三哥突然再次凑近我问:“哎,肖为,那啥,你是大夫哈,那个,哈哈哈,正吃饭问这个不好啊,脚气你会治不?”
我客气地说:“一般市面上买的达克宁,特比奈酚都可以。”
宋三哥道:“不是!那玩应要好使我还问你干啥呀,脚上抹的都掉一层皮了,都掉肉了,还是痒,尤其是晚上,这一天天的脚挠的血赤呼啦的。你懂中医不?给我开个药方。”
我大学学的就是中医,也曾经在皮肤科实习过俩月,说真的,当时还挺用心,还真记得几个偏方,效方。当时我拉过三哥的手,像模像样的把了半天的脉,又让他张嘴,对着他舌苔研究了半天。其实我哪点中医知识,自打毕业后就没用过,什么舌诊脉诊,八纲辨证早忘的没影了。但我怕直接把当年老师的方子说出来三哥不当回事,便假模假式的鼓捣了半天。搜肠刮肚的拽了几句中医术语,然后跟他说,哥你阴虚血热,不但用外敷药还得内服汤药。
看来三哥脚气挺严重,把椅子往我身边拉了拉,问:“那兄弟给开个方子呗?”
我在内心里对当年大学的专业还是很有感情的,一听说有人用我开方子,心里乐开了花,比吃饺子还高兴,当下从饭店服务员那儿要来便签纸唰唰唰提笔写了俩方子,一个是外敷,另一个内用。
然后又说:“三哥,中医治疗,有时候慢,你最少得喝一个礼拜汤药,用药水泡一周脚。”
三哥很正式的点头:“要能好别说一周,一个月都行!”
这样,有些变异的气氛又缓和了下来,我不想走了。
当晚,我和马哥宋三哥又吃了一阵儿,我连第二天早餐的份儿都带出来了,实在吃不下去了,便感谢马哥,准备回家。临行时我打包了四五屉蒸饺。马哥突然对我说道:“哎,肖为,今晚上我不回去了。”
我点头答应,拎着一大塑料袋蒸饺回了宿舍。进屋后不久,我突然接到一条短信,是马哥发来的。上面写道:“兄弟,小心我三弟,以后他来找你,一定不能和他一起出去!”
咋回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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