纱布缠在脑袋上,这种模样小然不是第一次见。欧晓伟额头挨了他那么一下,肿起个大包,也裹了一圈纱布。听奶奶讲,医生说用纱布加绷带绕紧就可以消肿。
小然看着这个半躺在床上,脑袋裹着纱布的女人,聪明地止住了还没露出来地笑,嘴微微撇着,关切的眼神很真挚:“姐姐,你痛不痛?”
他见这女人摇头,觉得她一定在逞强,在说谎,就像自己每次打完架后,道歉都是不服气的,受伤都是咬牙说不痛的。
怎么可能不痛呢?她哭得眼睛又红又肿呀!小然在心里叹气,真是个跟他一样好强的姐姐。
他看着她,这张面孔如此熟悉,仿佛在哪里见过。
他发现她也看着他,目光里是孩童无法懂的复杂。
她没再流泪了,红红的眼睛亮晶晶。
“姐姐。”小然又叫了一声,走上前去,握起她的手,感受到她克制不住地颤抖。
“姐姐,你别怕,我有个同学头上也起过大包,医生说用绷带和纱布紧紧包起来就好了。”他说。
迎冬一点头,一滴眼泪顺着掉了下来。
小然放开握着她的手,抬到她脸上,不算干净的手背蹭着泪水流过的地方。这孩子天生见不得女人哭。
迎冬愣愣看着他,突然想,桃花眼,薄嘴唇,多情种,长大了少不了去祸害姑娘。
这样想着,却笑了。孩子眉眼间,跟迎夏有几分相似。
小然看见她微笑起来,也弯起了两片唇。
孟奕恺看见了两个酒窝。一个她的,一个孩子的。他的心跳突然加快。那一刻,他发现除了她和孩子,其实什么都不太重要。
心里那股子火被两张笑脸灭得不剩一点火星子,滚烫的愤怒降温成了舒适的暖意,把整颗心都融成了一滩柔情的水。
迎冬,他要,孩子,他也要。但人生头一次,他打算摊完牌后不再报复,不把局面搞得那么僵,不把事情做得那么绝,不让对方没有退路。或许因为对方是生养自己的母亲,或许只是因为,有了孩子以后,才发现为人父母的那种以前从未体验过的心情。
他知道,自己对母亲,谈不上原谅不原谅。若是要母亲拿命来换他的命,母亲一定毫不犹豫。然而为了阻碍他的感情干涉他的人生,母亲不惜牺牲别人。他瞧不起母亲,却又有那么一点点能够理解她。毕竟他自己都不敢肯定,以后为了儿子,他会做出什么对不起别人的事。他了解自己,□□又自负,霸道又阴暗,为了得到想要的,保护已有的,是非曲直已经微不足道了。
比起母亲,他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孟奕恺走近迎冬,四只发红的眼睛两两相对,心照不宣。
“没什么大碍,医生说得观察观察,看有没有轻微脑震荡。”他说。
“你怎么知道?”迎冬又看着小然,舍不得把眼睛移开。
“关豪告诉我的。”
迎冬轻笑了一下,抬着眼皮看他,眼角眉梢都是带刺的风情,道出孩子听不懂的嘲讽:“他还让我选来着,跟谁?”
孟奕恺垂在腿侧的手上,小指突然抽了一下。脸色不如声音淡然:“哦,你怎么选的?”
“你猜?”
“我猜,如果当年你遇到的是他,估计就没我什么事儿了。不过既然遇到的是我,他肯定没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