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第一场雪开始,雪原城就将进入长达四个月的冰雪季节。
这是一个贸易城市,虽然寒冷,依然挡不住大家做生意的热情。街上有来自帝国各地的人,还有来自蛮族的毛丹人、阿丹人;甚至出现了吐鲁司人的身影,这些来自沙漠地区的人可一向对冰雪世界不怀好感。
苏纳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后放下了窗帘,来到这里已经好几天了,一直都没有荷鲁斯的消息。苏拉盘算着最多再等一天,要是还不见荷鲁斯的踪影,就独自一人离开。毕竟马克的退军马上就要开进雪原城了。
其实苏纳早就想离开,只是担心奥丁和奥菲娜的安危使他又多停留了两天,但两天以来四处都无法打听到奥丁和奥菲娜的消息。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苏纳透过猫眼,看到了外面是一个精干模样的商人,那金黄色的山羊胡子和苏纳记忆中的更是一模一样。这也许就是荷鲁斯了。
“我是荷鲁斯。”门外的人小声的介绍着自己。
苏纳听到后便放心的开了门。
其实和弗兰老爷不同,荷鲁斯和自己记忆中的差别并不大,可以说岁月并没在他的脸上留下痕迹;苏纳第一时间没敢确认仅仅是因为不熟罢了。
荷鲁斯带上了门,向苏纳行了一个礼,说道:“先生,告您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您想先听哪一个?”
苏纳对这种语言游戏毫无兴趣,随口说了一句:“随便。”
荷鲁斯干笑了两声,才开口说道:“这几天是在对不住了,我刚从莫提瑞尔回来;带来的好消息就是,阿尔弗烈德家族已经联合另外五个家族向马克发难了。看架势他们有点招架不住。特别是小乔治,因为他弟弟的失踪已经提前继承了公爵爵位,现在是我们这边集团的第一员猛将。”
苏纳对马克的事情早有预料,没有料到的是奥丁的失踪。不过苏纳对这种贵族政争的细节还是有些不解,便开口说道:“难道不是因为大潘塔城的陷落吗?”
“当然不是,丢了一个黑长城以北的城市向来不是斗争的焦点;而是马克的失败直接导致了两个大家族重要成员的失踪。”荷鲁斯嘴角浮现一丝坏笑。
“那我也算失踪罗?”苏纳问道。
“您不算,您算阵亡了。”荷鲁斯更显得意之色。
“那奥丁呢?蛮族那边有消息没?说不定被俘虏了。”苏纳潜意识里奥丁应该是安全的。
“天晓得,不过我们向蛮族送去了一大笔财宝,只要抓到贵族,他们就会格杀勿论。”
“混蛋。”苏纳握紧双拳重重的锤在了茶桌上,但他知道这种事情跟荷鲁斯发货也是枉然,便把怒气憋在了心里。
“弗兰老爷本来嘱咐我不要告诉您这件事,但公爵大人的原话是:‘他应该对政治斗争的残酷性有些觉悟’。”荷鲁斯说着摊开了双手。
“行,那就这样;我想你应该有办法掌握我的行踪,那我先走了。”苏纳,拿起已经收好的行李,不想再多停留一分钟。
“嗯~恐怕还有一个坏消息您还不知道!”荷鲁斯不动声色的说道。
“我倒要看看有多坏。”苏纳停住了脚步。
“这……因为侯爵夫人并不知道真相,和侯爵大人吵了一架回黄金堡去了。走的时候极度的……有些悲伤。”荷鲁斯小心的说完,吸了吸鼻子,似乎等待着苏纳的发作。
“行,我知道了。”苏纳说完后一把推开门就出去了。
诚如荷鲁斯所料,苏纳内心已经翻江倒海,恨不得把荷鲁斯恩在桌子狂揍一顿;但苏纳也知道这一切都无济于事,因为自己包括母亲还有奥丁都是这场争斗的牺牲品,荷鲁斯不过是个传话的人,就算他在其中扮演了一定的角色但毕竟做决定的是自己的父亲和伯伯。
苏纳经过这几天的历练,走在街上已可以完全和路人混在一起而不会引起任何人的关注了。
脚下的雪被踩的咯吱咯吱的响,雪原城的上空响起了号角;马克快要进城了,苏纳也加快了脚步,穿过东城门出了城。
雪原城的商旅以南方和西方来的居多,东边的郊外略显冷清,甚至没有石道。不远处的雪松林也免遭了砍伐的命运,只是留下一条小路以方便来往的行人。
穿过这片雪松林,往东南方向折去便是通往香草区的道路了。
苏纳知道自己无力阻止这场斗争,但好在也不必主动参与其中,按既定的行进路线便是剩下最好的选择。
踏进雪松林不久后,苏纳听到深处有很大的动静。哨兵的警觉马上起了反应,苏纳系紧了行李,摘下弓箭立马窜进了树丛,向动静处轻快的奔了过去。
“快把那个女的交出来,说不定我会放你走,你这样负隅顽抗只有死路一条。”苏纳在一棵树背后听到了这样一个粗鲁的声音。
“你们听好了,谁也别想靠近,否则来一个杀一个;我可是卫兵专业的高材生。”
等等,这个声音!
苏纳立马探出了头向事发处看了一眼,又立马缩了回来。
看身影必定是奥丁和奥菲娜没跑了,苏纳心脏开始猛烈的跳动。
奥丁似乎中了几箭,被至少二十几个逃兵围在中间。奥菲娜则扶着奥丁的胳膊有些惶恐。
苏纳在心中默数了一下,一共有二十七个逃兵。自己能在远程干掉十个左右,但还剩下十七个。这十七个人足以在自己没赶到之前对奥丁和奥菲娜造成伤害了。
怎么办?
若奥丁是健康的话,说不定还能扛到自己冲出去和他并肩作战,但目前的情况是若自己率先打草惊蛇的话会害了他们。
苏纳一时间无法找出两全其美的办法,时间却也在一点点流逝,如果此刻逃兵们失去耐心那后果就更加糟糕。
苏纳坚定了这个想法,决定走一步是一步。
还有十支箭,逃兵们的层级也不低都有板甲,自己只能射他们的膝窝和后颈。想好之后,苏纳取出全部的箭和牛角弓握在一起,另一只手拉开了弓。
呼——
苏纳深吸一口气,窜了出去。
嗖嗖嗖——
三名逃兵应声倒地。
逃兵的包围圈被打开了一个缺口。而逃兵们的确如苏纳所料,并未被这突然的变化吓住,而是一拥而上开始袭击奥丁。这也算是北方军团的一个优良传统,一旦情况有变,首先抓住既有的胜利果实。
嗖嗖嗖——
又是三人倒地,但逃兵们已经和奥丁缠斗了起来。
苏纳一个前空翻越过了一些障碍,射完了最后的箭支,稍微给奥丁减轻了些许的压力。
但奥丁和奥菲娜的安危也就是分秒之间了。
苏纳,抛出了匕首,击中了其中一名敌人,继而抽出佩剑大喝一声冲了过去。
锵——
在一名逃兵的剑即将砍到奥丁之时,苏纳也成功来到了二人面前替他们格挡住了,然后顺势刺了过去结果了这个倒霉鬼的性命。但是身后的一名逃兵还是将剑插进了奥菲娜的后背。奥菲娜还没来得及交出苏纳的名字便喷出一口鲜血倒在了地上。
“啊——”苏纳大吼一声,反手奋力一挥,那名逃兵的头颅便滚了下来。
尽管曾是身经百战的士兵,但剩下的人彻底被这副气势所震慑,一下作鸟兽散开。
看似毫无章法,但这四下逃散却也分散了苏纳的注意力。
苏纳此刻怒火中烧,发誓要将这些人碎尸万段一个不留。
苏纳拔起身旁尸体上的箭,将剩余的逃兵一个个射翻在地,与此同时,最后两个逃兵已经跑出了射程范围。
你们绝对得死,苏纳咬着牙看着远处逃兵的身影,脚下碾着一具尸体的骨骼发出咯咯声。
忽地,苏纳脑海灵机一动,右手抬了起来。
顿时林中从四面八方灌进阵阵微风。
“去死吧!”随着苏纳的一声怒吼,空气弹倏地离手而出,肉眼看不见的空气弹像长了眼睛一样超两名逃兵追去,搅得雪花落叶乱作一团。
只听见哗啦一声,两人纠缠着飞上了天,继而在惨叫中摔死了。
苏纳并不解气,开始在每一具尸体上补刀,同时心中深深的自责着。如果自己能在第一时间内反应用魔法的话,说不定结果会不一样,哨兵的自觉反应曾经无数次化解危难,却在这一役中将自己以往的辉煌化成泡影。
苏纳把每个尸体的心脏补上一剑后,回到奥丁和奥菲娜的中间,此刻奥丁也已经由于失血过多失去了鼻息。
苏纳拥着二人发出了绝望的呐喊。
泪水在眼眶中打着转,亲眼看见两位挚友死在自己面前绝非谣言传到耳朵里所能比拟。
“咳咳……”
苏纳惊醒的看着奥菲娜,没有死!奥菲娜没有死!
苏纳暂时放下了奥丁,双手揽住奥菲娜。
“你怎么样了?”苏纳用喜悦的语气关切的问道。
“咳咳……把……把剑拔出来。”奥菲娜用微弱的语气回答道,气若游丝。
“这!”苏纳有所迟疑,所有当过兵的都知道,这时只要拔出伤口上的剑,鲜血便会喷涌而出,先前或许还有生还的希望,但接下来就必死无疑了。
“苏……纳……”奥菲娜睁开了眼睛,用渴求的眼光看着他。
苏纳或许明白了什么,也许此刻奥菲娜不愿再过多的承受痛苦。
滚烫泪珠如豆滚下,苏纳抱住了奥菲娜,一只手按在了剑柄上。
“对不起了,奥菲娜!”苏纳说完闭上眼睛,奋力往外一拔。
苏纳的视线彻底模糊了,拥紧奥菲娜的身体开始嚎啕大哭。
“好……好多了……”奥菲娜的声音显得气顺了许多。
怎么可能?苏纳在心中惊呼。这可是直接贯穿了肺部,加上刚才的失血,绝不可能有生还的道理。
苏纳马上扶起奥菲娜的双肩;看着奥菲娜的脸色缓慢的由苍白变得红润,苏纳张大了嘴巴。
“这怎么可能?”苏纳喃喃自语。
“苏纳。”醒过来的奥菲娜也眼眶一红紧紧的抱了上去。
苏纳心中电影一般闪出各种画面,以脑补奥菲娜生还的可能性。最后想起了旅者说的话和潘塔要塞的魔幻经历。
“快!”苏纳挣脱了奥菲娜的双臂,抓住奥菲娜的手按在了奥丁的伤口上,眼中满是惊喜之情。
奥菲娜刚开始对苏纳的举动有些不满,面带愠色,不过马上也明白了苏纳的意思。
两人就这么焦急的等待着,但奥丁似乎没有更多的反应。
“奥菲娜,集中精力,我所有的注意力集中道理这只手上面来。”苏纳心急的引导着奥菲娜。
奥菲娜闭上了眼睛,深吸一口气,开始均匀地吐纳着。
除了两人的呼吸声,四周一片寂静,血水把地面染成一片鲜红,散落在地上的残剑铠甲反射着寒冷的天光。
渐渐,终于响起了第三个声音——奥丁的呼吸声。
此时苏纳和奥菲娜也不约而同的长嘘一口气。
苏纳瘫坐在地上对奥菲娜说了一句:
“你果然是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