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园内只有夏姬的哭声在低低回荡,再无其他声音,侍立一旁的侍女悄然呈上锦帕,齐姜取过来,轻轻放到夏姬手中。
夏姬将锦帕捏在手里,点着脸上的泪水,渐渐止住了哭声,红着双眼对齐姜道:“公主,夏姬已经许久不曾哭过,今天不知为何,心里难过得无法抑制。如此一哭,倒觉得舒畅不少。”
“夫人以后要是觉得难过了,也可来找齐姜说一说。”齐姜道,“心中的郁闷与人一说,定会消散不少。”
“公主信我吗?”夏姬低声道,说着又啜泣起来,“我没有杀连襄,我……只是为了能出城,百般接近他的儿子而已,那天我从城外回来,连襄还好好活着,到了晚上,我刚进房里,他突然便倒地不起,把我吓坏了。我真的没害他,我也从来不曾想过要害他。”
“夫人请放心,灵武君说过此事已了,那便是查了清楚。”齐姜道,“今日请夫人来,只是为了问一问夫人日后有何打算而已。”
夏姬迟疑着道:“但是,夏姬听说西原君依然认为是我害了连襄。”
齐姜笑了笑,道:“口说无凭的事,也只能是说说罢了。夫人没有伤害过人,自会平安无事。”
夏姬站起来,深深行了一礼道:“公主相信夏姬,夏姬已是感激不尽。日后何去何从,待夏姬好好思索一番,再告之公主。”
齐姜点头道:“夫人想好后但凡一说,只要齐姜能有所为,必然尽力相助。”
夏姬告退离去后,齐姜便到了小园去送田茱儿起程回齐,田卫夫人虽是依依不舍,但庄无暇昨日来了看她,因而心情一直极好,也暂且消减了不少与女儿的离别之苦。
送走了田茱儿,齐姜又去了探望庄无暇,见她和卫清风在弄笛吹箫,正是开怀时,便也以琴与两人合奏了数曲,极是尽兴。
待到入夜后齐姜才回到燕飞宫,始觉有些许劳累,躺在床榻上正闭目养神时,耳边突传来阿瞒低低的唤声:“公主。”
“怎么了?”齐姜睁开眼问。
阿瞒答道:“墨八两在外面等候,说有急事求见。”
齐姜坐直了身子,道:“让他进来罢。”伸手轻揉着眉心时便听到脚步声,抬头望去,突然愣了。
殿内,灯火灿烂,一个身着黑衣,一脸英气的俊美男子跟在墨八两身后走入,正冲着她微笑。
齐姜一愣之下,立刻惊喜地叫出声:“萦蕴!”连忙站起迎上去,却见萦蕴身上的黑衣有些许血迹,不由急道:“你受伤了?伤在哪里?”
墨八两脸色涨得通红,上前拱手行礼道:“公主,刚才是八两不小心伤到了萦蕴。”
齐姜一怔,问道:“这究竟怎么回事?”
“小伤而已,并无大碍,只是,想见公主一面真是难于登天。”萦蕴笑道,“我也是迫不得已才冒险再闯灵武宫,被当成了刺客,天下间最难闯的灵武宫,我又一次见识了。”说着拍了拍墨八两的肩头道,“八两,你剑法精妙,天下无双,却无伤人之心,刚才是我大意,才被你所伤,不必担忧。”
墨八两唯呐着道:“你没事就好。”
齐姜望望两人,有些愕然:“萦蕴,你强闯灵武宫,为何刚才我没听到任何动静。”
萦蕴瞥了她一眼,道:“我刚潜进宫门已被侍卫察觉,灵武宫的守卫比以前更为严密。只怕很多刺客宫门未过,已被擒下,公主身在深宫,那自是听不见,看不到。”
齐姜心里微微悸动,她的伯苏师兄将她护得如此紧密,让她欢喜之中也觉些许心酸,定了定心神,才道:“萦蕴,你想见我,也可让人通报一声,强闯灵武宫,并不是易事。”
“公主,你是身在宫中,不知人间疾苦。”萦蕴摇头笑道,“我等小民,既无人脉,也无公主的信物,连灵武宫的大门都近不了,让人通报,谈何容易。”
齐姜拍拍额头,笑道:“是我大意了。当日在秦国匆匆一别,也没有留下相见之物。”便自腰间摘下一玉佩递给萦蕴,“玉佩相赠,以作信物,日后,你要见我,随时可见。”
萦蕴大方接过,收入怀里笑道:“日后若是穷了,还可换钱币。”
“你游侠天下累了,才想起回来看我罢。”齐姜道,“天高任鸟飞,真让人羡煞。”
萦蕴双眉一扬,道:“萦蕴虽是喜欢周游天下,无拘无束,但一旦承诺他人,便要做到,我是来还债的。”
齐姜讶然:“你要还何人之债?”
萦蕴看着她,颇为感慨而道:“公主,你有着世上最好的父母,你可知当日齐王陛下曾对萦蕴说过甚么吗?”
齐姜身子一颤,抖声问:“君父,他说了甚么?”
“齐王陛下问萦蕴,是否愿意一生守护在你身边。只要我愿意,不管多高的报酬,不管我提甚么要求,他都愿意答应。”萦蕴道。
齐姜垂下眼眸没有言语,只觉泪水已渐渐溢满双眼,模糊之中,父母的笑脸却清晰而现,让她的心也痛了起来。
只听萦蕴又道:“当时我问齐王陛下,公主已有灵武君的守护,为何还需他人?齐王陛下说,灵武君可以站在公主身边守护着公主,但世事莫测,伏在公主身后的暗枪冷箭或许总会看准时机乘虚而来,齐王陛下要萦蕴做的,便是站在公主的身后,守护公主。齐王陛下还说,萦蕴身为女子,又习得一身技艺,守护在公主身边自是更为稳妥。”
齐姜别过头去,眼泪簌簌而下,只觉一颗心像是正在火上煎烤着,热剌剌的痛,她最敬爱的君父,为了她一生的安宁,用尽了一切心思和策略,她如今能安稳地坐在灵武宫中,不见风雨,却不能为她的君父解困,不觉越想越伤怀,眼泪更是抑制不住。
阿瞒手忙脚乱地拿来锦帕替她拭着眼泪,红着双眼抽泣道:“公主不要哭了,你一哭,阿瞒便想哭。”
齐姜哭了许久才停下来,只听萦蕴在旁边道:“公主,有父母如此,该欢喜才好。我已应允齐王陛下,不管以后风雨多大,总与你同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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