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尽管彦歆全然不知情,可是那则发布在深圳晚报上的关于江奕卖掉股权的消息,在深圳引来了极大的关注,这是发生在互联网时代的一件大事。在这个信息发达的时代里,一个看似微乎其微的改变,都会给这个世界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很多人的生活,都被江奕的软件改变着,不知不觉中它成为了很多人的依赖,它甚至成为了一些人生活必不可少的一部分。所以,当这些人听说了应用软件被收购的消息的时候,多少人有了这样的担心:“如果没有了这个软件,以后我该怎么办呢?”
其实早在2014年的7月,业内早已有了传言,也许是有人事先走漏了消息,当阿城和方科也听说了这件事情的时候,他们两个打死都不会相信江奕会出卖股权。因为那是江奕为之奋斗半生的成果,那是他一生中做出的最得意的软件,那更是他感情的寄托,他怎么可能将其卖掉?
可是,当他们看了8月10日的报纸,江奕的公司发出通告,阿城和方科两个人面面相觑,他们感到无比的吃惊,也感到无比的遗憾。
江奕是疯了吗?是疯了。
方科叹了口气,摇头说道:“我真想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想的?”而阿城此时已经在给江奕打电话了,可是,江奕的电话关机了。
两个月过去了,那款应用软件还在被人们使用着,并没有像人们担心的那样消失,消失的,只是软件最初的开发者,不过,这并不重要,软件还在,生活没有改变,这就足够了。
自从8月10日那条新闻之后,阿城和方科便再也没有听说关于江奕的消息,他好像一下子从人间蒸发了,没有人知道他的去向,连江奕过去的那些公司成员都不知道江奕此时在什么地方。
阿城有时候还是会试着打江奕的手机号码,可是,江奕的手机始终关机。
他到底在哪儿呢?
直到两个多月之后的一天,方科突然找到阿城,神情凝重地对阿城说:“江奕出事了。”
阿城一怔,问:“出了什么事?”
方科拿出厚厚的一沓照片,递到阿城的手中,说:“你自己看看吧!”
阿城不禁疑惑,他急忙翻看手中的照片,第一张照片上是一男一女两个人,他们牵着手,出现在一家餐厅,看起来亲密无间,那个男的正是江奕,而那个女的,居然不是彦歆,而是......而是......她?
“夏如雪?”阿城不由得发出惊呼。她又急忙翻看后面的照片,这些照片显然都是偷拍的,虽然是偷拍,可是偷拍的技术很专业。照片里还是这两个人,他们出现在不同的场合,有的是在商场,有的是在街上,有的在酒吧,有的在医院的门口,他们牵着彼此的手,他们相互拥抱,他们凝视着对方,他们,就像一对蝴蝶。
阿城看了那些照片,他惊呆了,抬头看着方科,问道:“这些都是你拍的?”
“我闲的?”方科摇头否认,他叹了口气,道出了这些照片的来历:“这是我的一个记者朋友拍的,有一天,他去机场等候采访一个美国来的篮球明星,结果那位明星改了行程去了上海,我这位朋友扫兴之至,正打算离开,结果,他看到了江奕和一个女人从机场大厅走了出来。他当初采访过江奕,所以他认识江奕,他也见过江奕的妻子彦歆,但是,江奕身边的那个女人不是彦歆。作为一个记者,他敏锐地察觉到了这里的不寻常,于是他跟拍了江奕和这个女人好几天,他发现江奕和这个女人始终形影不离,举动亲昵,于是,他断定是江奕出轨,而两个多月前出卖股权事件很有可能和这个陌生女人有关系。我这个朋友本来打算爆一个猛料的,他稿子都写好了,明天放到网上绝对是头版头条,轰动的效应绝对会超过他出卖公司股权的事情。可是事情就是这么凑巧,昨天我正好找他有事,他便向我说起了这件事情,当时他给我看了这些照片。当我在看到他们两个的时候,我当时的表情和你现在的表情一模一样,真的是太出人意料了,但是,仔细想想,又似乎在情理之中。是夏如雪才对啊,换做是另外一个女人,那才叫新闻。”
“这些照片和报道真的要发到网站上?”阿城问。
方科摇头:“我这位朋友,是个有良心的记者,他不是狗仔队,我说他的报道不实,我将江奕和夏如雪的事情简单说与了他,他就将这些照片和稿子都给了我。”
“哦,你现在拿着这些东西,打算怎么办?”
“找到江奕。”
“两个月了,我都没有打通他的电话,我都不知道他在哪儿。”
“我知道他在哪儿。我的记者朋友告诉我,江奕和夏如雪最近经常出现的一个地方。”
“在哪儿?”
“市人民医院。”
“医院?”阿城又是一惊:“他们去医院干什么?”
“再多的猜测都是没有用的,去看了不就知道了吗?”
阿城有些窘迫,最后还是说道:“十年前,夏如雪没有跟我们一起来深圳,自从那次分别之后,我再没有见过她,我......我现在还能见吗?不怕你笑话,我曾经对夏如雪表白过,但是,她没有回应我,她对江奕那么死心塌地,我真的是想不通。”
方科嗤地一声笑了出来,他拍了拍阿城的肩膀,说道:“既然想不通,就更应该去了,当你见了他们,这十年想不通的,自然而然就通了。”
2.
阿城在市人民医院门口等待了整整三天,三天后的一个下午,他终于见到了江奕,江奕正从医院走出来,他一个人,身边并没有夏如雪。
江奕见到阿城,他感到一丝意外,但是很快,他的脸上没有了任何表情。
阿城说:“好久不见,最近好吗?”
“好啊!”江奕笑了笑,语气轻松,但是嗓音有些嘶哑。
“有时间吗?好久没有在一起喝酒了,晚上找个地方聊聊?”
江奕摇头:“有什么好聊的?几年前,我找你谈合作,你拒绝了我,现在,我的软件早就卖了,在你面前,我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手了。”
“为什么要卖掉股权?太突然了,你为了这个软件付出那么多。”
“我需要钱。”
“你会缺钱?我不信。”阿城摇头冷笑。
“我说的可是事实,就算我卖了股权,现在还是穷,真穷!一点都不夸张。那个软件不是我一个人开发的,我只占其中很小的一部分,股权只卖了几百万,几百万而已,在深圳,几百万和穷光蛋没什么区别。你知道,这些年我做这件事情,并不是为了钱,所以,我现在过得......很窘迫,呵呵。”
“到底是什么事情让你变得窘迫?”
江奕一脸的阴沉,将手里的东西拎起来,展示给阿城看,那是一个白色的大塑料袋,里面装着大大小小的药盒药瓶。
“你看见了吗?今天我来取药,这些都是进口的药,一共是七万四千八百元。当然,这只是其中很小的一项开支......我现在家里有一个......一个病人,我要为她治病,找世界上最好的专家,我要为她找最好的医院,最好的病房,买最好的药,我希望她赶快好起来,我希望她健康地活着。”
“你家里的病人?是谁病了?”
江奕一脸难过的神情,他不想说话,对于他来说,这个家人很特殊,他想把她保护起来,不想让外人知道。
“是夏如雪对吗?病了?不会是怀孕了吧?江奕,你果然是这种人!”
江奕一愣,他没想到阿城居然误会到了这种地步,他愤怒了,突然伸出手,一拳打在阿城的脸上,阿城淬不及防,他做梦都不会想到江奕会突然来这么一下子。江奕的那一拳打得很重,阿城原地转了三圈儿,脸立刻肿了起来,他捂着脸,瞪视着江奕,可是江奕面目更加的可憎,阿城害怕了。
“你再敢乱说一句,老子就弄死你,你个混蛋!老子早就想找你,早想揍你,她现在这个样子,都是拜你所赐。”江奕提高声线大声骂道。
“我?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这当然和你有关系,十年前的那场聚会,你临走的时候留下了一根烟,她抽掉了那根烟,从此往后,她染上了的烟瘾一发不可收拾,直到自己得了肺癌,你敢说,她的病和你没有关系?她以前从来不抽烟,你敢说她突然抽烟和你没关系?”
“你说什么?她得了肺癌?”阿城显然没有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他惊呆了,只觉得自己全身冰凉,他不敢相信,那种可怕的疾病会降临在夏如雪的身上。
阿城的思绪回到十年前,他在酒吧了和夏如雪见的最后一面,那天夏如雪的确问他要过烟,当时他也有过犹豫,但是,他看到夏如雪伤心的样子,还是给过她一支烟。他以为那是夏如雪第一次抽烟,也会是最后一次抽烟,他想错了,他没想到后果会是这么严重。
阿城拼命摇头,一脸的难过表明了自己的遗憾和悔恨:“我能去看看她吗?她现在在哪儿?”
“你没资格见她。”
“资格?”阿城苦笑着说:“是啊,我有什么资格?江奕,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是为了抽烟而去抽烟的。生活里都是不尽如人意的事情,谁都有一段不堪的往事。我喜欢的人,她却喜欢着别人,她喜欢的那个人,喜欢的又是另外一个人。江奕,世界上没有几个人是像你那么幸运的,当你对彦歆说出那三个字的时候,她想对你说的,也是那三个字,而不是另外三个字。我和夏如雪都是活在痛苦里的人,能缓解这种痛苦的是什么?没有别的办法,就是一支烟而已。俗话说解铃还须系铃人,但是,系铃人不在,就只能靠着那一口口的烟雾麻醉自己,迷惑自己,我承认,她现在这个样子和我有关系,但是,你呢?她把一切都给了你,有些是你不要的,就给了烟。江奕,你有什么资格?这十年的辜负,你还得清吗?你欠夏如雪的,你还不完的。”
江奕默不作声,阿城的话他无力反驳。阿城看着江奕,冷笑了一声,上前拍了拍江奕的肩膀,转身离去,可是他已经走出去很远了,又折返回来,站在江奕面前。
“你是不是想还我一拳?”江奕问。
“不,你这一拳打的挺好,多年的情义,终于可以划上句号。最后,我还想说一句话,你想听吗?”
“你说吧!”
“不要为了弥补过去的遗憾,而伤害了现在最在意你的人,想想彦歆吧!”
阿城走了,可能再也不会来找他了。
而阿城最后留给他的那句话,又让他陷入了更大的痛苦之中。可是,他没有别的选择,不管世上多少条路,他只有眼前的一条路,只能是走一步算一步了。
他回到位于彩田路的小区,那个家正是几年前他和彦歆生活过的地方,2011年,彦歆突然选择搬离这里,理由是为了彤彤的将来。江奕相信了彦歆的话,但是直到他遇到了夏如雪,他才知道,彦歆是为了阻止他和夏如雪相见。
是啊,如果他不离开这里,他一定会在三年前见到夏如雪。就凭这件事,他一生都不想原谅彦歆。
3.
这一天,是2014年的11月4日。
位于彩田路的xx小区里,夏如雪正站在房间的落地玻璃窗前,这里视野开阔,能看到小区门口,甚至能看到这个小区所有出出进进的每一个人。当她看到江奕从大门外走进来的时候,她的嘴角泛起幸福的微笑。
她已经在这里住了三年,这三年的时间里,她每天都会站在窗前,张望着,期待着,祈求着:江奕啊,你到底什么时候出现啊?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我等不来你,就离开这个世界,我会不甘心的,你甘心吗?
这三年里,她每天都活在孤独和恐惧之中,每天都会站在窗前,像一个妻子等待丈夫回家那样,等待着江奕的出现。她无数次地憧憬和幻想着他们见面时的情形。希望和失望,就像白天和黑夜一样,交替出现在她的生活之中。她就这样一个人,孤独地,在这个房间里度过了三年的时间。
这个房间,是夏如雪费尽周折才租来的,她以她的父母的名义从彦歆手里租下了房子。
当初彦歆出租房子的时候,夏如雪就已经知道了彦歆的想法,彦歆不希望她和江奕江面,所以彦歆选择了搬家。夏如雪想到彦歆的种种行为,不禁笑了,彦歆还是太年轻了,她还是不够聪明,江奕名声在外,在深圳要想找到江奕,再容易不过,彦歆这么做实在显得多余和愚蠢。
但是,夏如雪的内心是那么的骄傲,她不远万里从英国回到深圳,而当她和江奕在同一个城市的时候,她反而不愿意去找他了。她宁愿在这里等,等江奕出现,等自己生命的终结。
一切随缘,这么多年过后,命运对她实在是欠缺应有的公平,这一次,她还是选择将自己交给命运。
当夏如雪第一次走进这间屋子的时候,她激动得颤抖起来,这里是江奕生活多年的地方,屋子里都是江奕留下的痕迹,空气里是江奕留下的气息,她用手触摸着屋子里每一个角落,每一件家具,那些角落那些家具,江奕从前也一定触摸过。她走进卧室,卧室里只有一张空床,但是,夏如雪还是发现了床下一双男人的拖鞋,那一定是江奕的拖鞋,一定是彦歆忘记带走的。天呐,她不由自主地脱掉了自己的高跟鞋,将那双冰凉的脚伸到拖鞋里,她想感受到江奕留下的一点点余温。但是,那双拖鞋同样冰凉。
她就那样,穿着拖鞋走回到客厅,她注意到了墙上那张油画,那张雪景图苍白如同她生病的容颜。看着这幅画,她突然生气了,她很讨厌这张画,就像讨厌现在的自己。她站在沙发上,想将那张画摘下来,可是,就在她的手掀起画框的那一刻,夹在画和墙之间的一叠信纸散落一地。
她从沙发上跳了下来,她伸手捡起那些信纸,她一眼就认出自己的笔迹,那是她几年前写给江奕的信,她一生中唯一一次,鼓足毕生的勇气袒露自己的心声。但是,这封信只被彦歆看见了,江奕并没有看到。
她一下子瘫坐在地上,往事如此心酸,却只有她一个人知道。
三年后,命运终于开始眷顾夏如雪了,她终于等来了江奕,对于她来说,能够想到的最大的幸福,不过如此,尤其是她感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差,知道自己的日子已经所剩不多,能和自己爱的人在一起,是多么的美好。什么都不重要了,心酸往事如风飞散,世界上再没有什么贵重的东西,可以换走她现在这种幸福安稳的时光。
这一刻,当她站在窗前又看到江奕的时候,她骄傲地对自己说:“他回家了,他和我的家。”
然而,这样的日子,还会有几天啊?没有多少了。
4.
夏如雪确诊肺癌的日子,正是在2008年。
那一年,从年初到年中,她的身体突然消瘦下来,脸色也越来越差,经常不住地咳嗽。终于有一天,她看到自己咳出的痰液里带着鲜红的血丝,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些随着痰液咳出的血丝日渐增多,她有过一丝害怕,但是她还是侥幸地以为,这只是英国气候的问题,时间久了,就会好起来。
直到2008年的7月。她报名参加北京奥运会志愿者的通知寄到了英国。她很兴奋,因为她能回国了,可是就在回国前的一次体检中,大夫告诉她,她的身体出了一点状况,需要留在英国接受进一步的检查和治疗。
在爱丁堡的一家私人医院,彦歆拿着医生为他开出了诊断证明,站在医院长长的白色走廊里,她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那张诊断证明上清楚地写着:肺部及支气管恶性肿瘤。
这一天,正是2008年的8月8日。她从医院回到位于科林顿大街的家中,打开电视,坐在客厅的沙发椅里,静静地看着奥运会开幕式的转播。她不想再错过任何美好的东西,即使只是在很远的地方观望。直到奥运会的开幕式结束,无数的烟花在眼前绽放,那美丽壮观的景象不过是转瞬即逝的光影,她看到了无数张笑脸洋溢着幸福的表情,她终于哭了出来。
8月9日的早晨,夏如雪接到了一个电话,电话居然是安晏打来的。好奇怪啊,他一年都没有给她打过电话,当她得了重病的时候,他的电话就打来了。
电话的一边传来了安晏的声音:“如雪吗?我是安晏。”
“好久不见。”她平静地回应着。
“是啊,好久不见,我们能见个面吗?”
“见面?这......”
“很为难吗?只是......只是见个面而已。”
“还是算了吧!”夏如雪实在是提不起任何兴致,那张医院的诊断证明一直困扰着她折磨着她,她谁都不想见。
“那么,我就在电话里和你告别吧!”安晏说。
“告别?告什么别?”
“我要回中国了。”
“回国?什么时候啊?”
“后天。”
“为什么会突然想到回国?”
“理由?我不知道,也许和我当初来英国的理由一样吧?”
“哦。”
“如果,你愿意的话,随时都可以来找我。”
“呵呵。”
“你笑什么?很可笑是吗?”
“对不起。”
“如雪,我还是愿意等你,不论何时何地,我都愿意等。”
夏如雪突然挂掉了电话,安晏的那句话深深地刺激了她,他等得起,可是,她却给不起了,没时间了。
一年之后,她的病情开始加重,父母早就看出来她的身体出了状况,他们要带着她去医院检查,可是,她以各种理由拒绝。只是自己偷偷地跑到医院独自做放射性的治疗。
2010年,她通过安卓应用市场发现了一个名字叫snow的应用软件,那正是一款聊天的软件,受到很多人追捧的软件。夏如雪下载了那个软件,当她打开软件的一瞬间,看到应用开启的画面的时候,她惊呆了。她知道,这是江奕的杰作,一定是他。
就在这一刻,她突然决定要回中国,她向父母说出了自己的病情,她的病不可能好起来了,她想回家。
2010年的冬天,她随父母回到中国,来到深圳这座城市,她留在了深圳,一晃就是四年的光阴。
5.
2014年10月30日,夏如雪在深圳的人民医院接受住院治疗。在病房里,主治大夫看着正在输液的夏如雪,他的心情非常沉重。病床上那个女孩子连呼吸都是虚弱无比,可是,她的脸上却带着坚毅,也带着幸福。
大夫微微地摇了摇头,他有话要说,可是,有些话是不能对病人直接说的,这是一个医生最起码的职业道德,大夫刚要转身离开,夏如雪却突然叫住了大夫。
“请您留步。”
“哦,我找和你一起的那个人。那是你的丈夫吧?”医生说。
“他出去了,你有什么话就和我说吧!”
那医生支支吾吾半天什么都没说,夏如雪好像已经感觉到医生要说什么,她惨然一笑,说道:“你就告诉我,我还能活多久吧?”
“姑娘,你真的不害怕?”
“从08年得知自己的病情到现在,我活了7年,前一段时间,我去过美国,美国的一个肿瘤专家告诉我说,你能活7年,已经是一个奇迹了,我从前一直以为自己是一个不幸的人,这件事情让我知道,命运对所有人都是公平的,我能活到现在,真的很幸运。”
“可是,有些话,我们还是要对你丈夫说的,我们能看出来,他非常爱你。”
夏如雪抿嘴笑了,那幸福的表情在她的脸上荡漾着:“不,她不是我的丈夫,他只是我的一个好朋友,不过,我们的确非常相爱。”
“什么?这......真有意思。”医生觉得太不可思议了,最后也真能笑了。
“所以,有什么话,你还是告诉我吧!我和他之间,可以相爱,但是不能相互承担对方的痛苦。”
医生沉吟了一下,终于开口了:“姑娘,既然这么说,我就实话告诉你,你体内的癌细胞扩散的速度太快了,我们已经无法控制了。”
“你说我还能活多久?”
“理论上来说,你还有半年多的时间,不过,我们会尽最大的努力,一定能延长你的生命,也许还会有奇迹发生。”
这一天,夏如雪输完了液,便执意要离开这家医院,她不想把自己最后的幸福的时光浪费到这个地方。
“你不能走,你要配合医院的治疗,你的病一定会好的。”江奕还在安慰她。
“真的吗?可是,我现在感觉自己好多了。我现在只想回家,在这里,都要闷死了,没病的人也能闷出病来,江奕,我求求你,让我回去吧。”
那个医生将夏如雪的病情如实告诉了江奕,他知道,他和夏如雪在一起的时间所剩无几,那种医学的奇迹几乎不会发生。
2014年的10月31日,夏如雪出院了,她打算留在家里,哪儿都不去了,能在江奕的身边幸福地死去,是她最后的愿望。
6.
2014年11月4日的上午,江奕出门的时候告诉夏如雪,他要去医院为她抓药,很快就会回来。
江奕走了,她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外面,等着江奕回来,这个家,她憧憬了许多年,如今真的实现了。当她看到江奕走进小区,来到楼下,她愉快地跑去为他开门,她就站在门口,殷切地盼着江奕的出现。
可是,过了很久,江奕都没有上楼,她不由担心起来。她握紧了拳头,手心里都是汗,紧张地几乎要窒息。终于,电梯动了,从1楼一直上升到12楼,电梯门打开了,江奕从电梯里走了出来。夏如雪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他终于回来了。
可是,江奕神色很慌张,他来到夏如雪的面前,并没有走进屋子里。
“你怎么了?”
“彤彤生病了。”
“你要回去吗?”
“我要回去。”江奕将那一塑料袋药递到夏如雪的手中,转身便要离开。
“你......”夏如雪想叫住他,不过,她没有继续说下去。
“我很快就会回来。”
江奕走了,夏如雪一个人回到屋子里,继续坐在客厅里,继续她的等待。这一天的时间,这一天的等待,是无比的艰辛无比的漫长我比的焦灼,这一天,江奕并没有回来。第二天,江奕还是没有回来。
夏如雪失望极了,连续两天的等待,她仿佛又过了一个十年。
可是,到了第三天,江奕回来了。
江奕见到她的第一句话就是:“如雪,我要和彦歆离婚,我要娶你。”
夏如雪惊呆了,她望着江奕,颤抖的嘴唇说不出一个字来,没想到啊!真的没想到,她只有在做梦的时候才敢想的事情,终于实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