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敲棋子 第十六回柳暗又花明

    近禅听白石道人如此问,便知道他与当初江酩一样因自己体内的玄气而心生疑窦,他内服外敷了白石道人的丹药,此时背上已经不甚疼痛,身上也有些力气了,当下便将老头如何助了自己二指玄气,自己如何食得泠圆的事简单说了一遍。众人又是一阵感叹。

    白石道人道:“难怪你中了赤血印这许多日,仍然可以保得命在。所谓挨打不痛,乃是运用玄门内息将寻常劲力反震而出,可一来你只会被动抵御,不会主动运气;二来朱晃是从背后偷袭,你运气发足而奔,身上便露了空挡;三来……”

    无用书生接口道:“三来,那赤血印是赤文教中的狠毒手段,以你现在的能耐,就是面对面硬接,怕也是要吃亏的。”

    白石道人点点头,复道:“只是,你们怎么知道今日有这龙侯山之会呢?”

    公孙帏怕近禅实话实说,引得无用书生和静流师太不高兴,毕竟暗地偷听别人谈话不是什么露脸的事,忙抢着答道:“我们也是路……上听一位前辈指……指点,才到这来的。”

    白石道人听他似不愿多说,想到凡尘俗世中总有些高人,似助过近禅二指玄气的老头那般神龙忽现,当下也就不再追问。

    众人谈论着,渐渐听得外面人声嘈杂起来,无用书生笑道:“看来人都到齐了,我们这四个最先到的,反倒成了最晚到的了。”大家这才从洞中现身出来,近禅也由公孙帏扶着来到平台,这时众人才看清,这台上竟已聚集了二三十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的仙风道骨,有的貌不惊人,形形色色不一而足。三人也不知该如何自处,只得跟在白石道人四人的身后。

    平台上的一群人见石台之下又出来几人,又惊又喜,当中一个光头的中年汉子朗声笑道:“呦,这怎么还藏着几位,无用书生,你这是要给大伙一个惊喜啊?”

    无用书生笑答:“陆无顶,我还以为这次相见你能长出头发来,给我个惊喜呐,谁知,你还是个无顶啊!”

    陆无顶摸着自己的秃脑袋哈哈大笑:“门长曾说,我这是内修道法,外成佛像,将来是要成大道的!你懂什么啊!”

    众人在笑声中相互见了礼,陆无顶见他们身后还有三人,便问:“这三位是?”无用书生道:“这是刚刚结交的小友。”陆无顶上下打量一番,指着近禅道:“这位小友好像身上有伤啊!”无用书生点头道:“受了赤文教人的赤血印,刚刚白石道人已施妙手,想来无碍了。”

    这时,听得场中有人高呼:“门长来了!”

    众人闻言都渐收了声音,一齐抬头向天空望去。只见一白一金两道金光从云中穿出,转眼落在场中,现出一道一俗两位老者。二人均是须发皆白,一派的仙风道骨。那道人一身八卦仙衣,手拿拂尘,正是碧游门长凌虚子。那俗家打扮的老者一身黑色劲装,显得干净利落,背后背着一把宝剑,更显威严,正是九雷门长袁霆。

    众人向两位门长见礼后,凌虚子首先开口:“今日本来应是四门聚会,可是显凡之主逍遥道兄云游东海三山,有要事要办;净泓门长道恒师太闭关尚且未出,便只好由我与袁师弟代为主持大局。”

    “近日弥罗新主欲步洛青主后尘,自命无量少君,一心要逆炼三气,吞并九华。现在已收罗了赤文、枢阴等门人,四处搜罗九华各门心法。他们现在羽翼未成,只得避我诸人锋芒,另辟蹊径。谁想半月前,为了抢夺念竹山庄的‘空心诀’,好从中思索显凡法门,他们竟将楚氏一门斩尽诛绝,随后放火烧庄。可怜楚氏一门无辜受累,满门遭难。”

    说到这,在场之人无不现出叹惋神色。近禅听他说道师门被屠之事,更是悲从中来,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这一哭,连凌虚子也吃了一惊,忙问何人痛哭。白石道人忙将近禅三人引到近前,向凌虚子及众人道:“这位小友身中赤血印,命在旦夕,好在与显凡一门甚有渊源,得人相助二指玄气护住了心脉,又经人指点来到这龙侯山求救。贫道来得早,便施援手救了他。”

    凌虚子点点头道:“我辈中人,理该如此。只是不知你如何哭得这般厉害?”

    公孙帏见近禅哭得伤心,一时也说不出话,代他答道:“仙……仙长,我这个兄弟正是念……竹山庄的人,刚才听你说起师门被……被灭,勾起了伤……伤心事了,这才痛哭。”

    在场众人闻言,都不由得惊呼起来,连凌虚子与袁霆都不禁动容。袁霆忙问:“你是楚氏子弟?楚穆植是你什么人?”

    近禅听得有人发问,渐渐止了悲声,断断续续道:“那是我师父,我是他老人家最小的弟子。”

    袁霆又问:“楚氏一门皆为人所灭,你是如何保得命在的?”

    近禅答道:“家师出事前一晚,我被人掳走了。”当下便将罗敢掳劫自己的事说了个大概,这一来,自然便也将楚修与念竹山庄的恩怨,如何惊走罗敢之事也带了出来。

    袁霆听罢点头道:“依你所说,念竹山庄之祸,多半是那楚修和叫丹珑使的红衣男子所为了?”

    近禅点头道:“一定就是他们杀了我师父!请各位大仙替我师父和师兄师姐们报仇啊!”说罢,又是眼中含泪。

    凌虚子道:“孩子,你放心,此次龙侯山之会,便是要商讨如何为楚氏一门讨个公道的。”

    袁霆为人极是刚正,冷哼一声道:“还商讨什么,此番恶举分明就是宣战了。自古正邪不两立,依我看,似这般怙恶不悛之徒应人人得而尽诛!”


    陆无顶闻言喊了起来:“门长说得对!不管诸位怎么想,我九雷门人面对这种恶人是绝不手软的,不杀这些恶贼,如何替楚氏一门伸冤,替这位迟小哥报仇?”

    此言一出,在场的不少人都高声附和,吵嚷着要为楚氏伸冤,替近禅报仇。近禅见群情激奋,都要为自己报仇,心中也是激动非常,想着师门大仇终于可以得报了,谁知听得一个冷冷的声音道:“你们都想七百年前的旧事重演吗?”

    众人闻言均向声音来处望去,说话的是一个中年男子,白面短须,手中拿了一个朱红算珠的算盘,看起来像个账房先生的打扮。陆无顶见是此人说话,冷哼一声道:“裴先生,您这话什么意思?人人都管你叫‘入海算沙’,莫非道义二字也是能用你那破算盘算得出的吗?”

    那人冷笑道:“鄙人是有个混号叫‘入海算沙’,不过是江湖朋友笑我名字不好,叫裴一典。不过今日所谈之事,可是赔不得的。若是我等贸然动手,名义上是可以为楚氏一门讨个公道,可实际上我们却成了挑起玄门大战的罪人。此端一开,岂不是要重演七百年前的玄门浩劫么?”

    陆无顶并不买账,大声斥问道:“那依裴先生之见,这念竹山庄灭门之祸我们就不管啦?咱就等着弥罗诸人抢足了各门功法,像当年洛青主一样再练魔功,然后将我们几门都给灭了?”

    裴一典道:“这话我可没说,我只是让大伙好好算计算计,斟酌斟酌,不要一时激愤酿成大错。”

    陆无顶还要说话,凌虚子道:“好了,你们说得都没错,此事自然不能如此作罢,可贸然攻伐,也是有欠妥当的。临行前逍遥道兄也曾嘱咐贫道,宜和不宜战。若是能让那无量少君就此罢手,交出念竹山庄之案的元凶,同时停止对各派的屠戮,才是上上之策。”

    袁霆闻言不以为然道:“道兄,弥罗之尊既然大兴屠戮,怎么会轻易罢手?”

    凌虚子道:“此事若是无量少君授意,那便难免一战。可若是他只是一时执念蒙心,想要逆炼三气而让人去找各门功法,可那楚修为泄私愤才尽屠楚氏一门,那么此事未尝没有转机。”

    此言一出,有人觉着有理,有人仍说只能动武,众人虽不敢高声吵嚷,现场也登时纷乱起来。

    近禅本来听大家说给自己师门报仇,激动异常。可裴一典和凌虚子几番话下来,登时如冷水浇头一般,又觉此事希望渺茫了,心中自然一阵难过。旁边的顾心然看在眼里,不由得侠义心起,大声喊道:“你们算什么神仙,我看就是一帮沽名钓誉的胆小鬼!”

    这一声娇吒声音清脆,却犹如一个炸雷落在当场,所有人都不说话了,一齐看向顾心然。

    心然一言出口,不但旁边的近禅和公孙帏吃了一惊,自己也觉不妥,可此时众人都看着自己,已经势成骑虎,只得把心一横,昂首向前迈了两步,朗声道:“各位都是大人物,你们所说的什么旧事,什么大局,我一个小女子听不懂。我只知道,迟近禅是被那个朱晃打伤的,他的师父师兄弟也都是被那些坏人杀了的。既然各位都是正义之士,要除恶扬善,现在恶人就在眼前,为什么还不出手?要等到什么时候出手才是合适的时机?什么时候报仇才不会酿成大祸?如果你们还要再商量个三年五载的,我们就不在这耽误各位了!我们这就走!”说罢,转身看着近禅和公孙帏。

    近禅虽然觉得顾心然的话多少有些强词夺理,可二人不过相识几日,她不但一路照顾自己,还在众人面前替自己说话,心中早把什么道理抛在了一边,强提起一口气大声道:“多谢各位好心,我也不想让大家为难。我会自己想办法为我师门报仇!道爷,心然姑娘,我们走!”

    公孙帏闻言点点头,冲着白石道人四人道:“不管你……们怎么想,毕竟四位救……救过我兄弟,贫道谢谢四位!”说罢,腾出左手打了个半个稽首,扶着近禅转身便走,心然也冲四人鞠了个躬,几步赶上两人下了山。

    三人各怀心事,均是默默不语。走了一程,隐隐听到有流水声,三人赶到近前,见是一条小溪沿山而下。公孙帏将近禅放在溪边不远的一棵树下,用鹿皮袋去溪中舀水。顾心然此时慢慢走过来,对近禅道:“迟……迟小哥,对不起,我刚刚太冲动,误了你的事,你不会怪我吧?”

    近禅闻言一愣,忙摆手道:“心然姑娘,你言重了!你说得对,他们大人物顾虑太多,听那个凌虚子的意思,恐怕也不能替我师父报仇了。你说的正是我心里的话,只是你比我勇敢,说了出来,我谢你还来不及,怎么会怪你!”

    顾心然听他这么说,不禁嫣然一笑,问道:“你倒是大度!那我问你,让我这么一说,现在把神仙也给得罪了,那你要怎么报你的师门之仇呢?”

    近禅此时心中也没有主意,可见顾心然含笑俏丽眼前,便觉得天大的事也能办到,脱口而出道:“他们不帮我,我自己给师门报仇!”

    此时公孙帏提着水袋回来,听到二人的话,笑道:“近禅兄弟,我认……识你也有些日子了,从来没见你这……这么痛快过,到底是英……雄难过美……美人关啊!”

    近禅脸上一红,低头不语。顾心然听公孙帏这么说,也是一阵害羞,娇嗔道:“牛鼻子,你胡说什么呢!”

    公孙帏哈哈大笑道:“你自……己不是跟你爹说要……要嫁给他吗?怎么现在害……羞起来了?莫非顾三小姐说……话不算?”

    近禅闻言大吃一惊,抬头直盯着顾心然。心然急道:“我什么时候说话不……”话到一半,猛发现自己中了公孙帏的圈套。若说自己说话算话,岂不就是承认了要嫁给迟近禅?急得一跺脚,扬手便打。公孙帏知道她上了自己的当,哈哈大笑,绕着树跑了起来,顾心然在后便追,贼道人,牛鼻子的骂个不停。近禅见状笑也不是,劝也不是,正在着急,忽听头顶有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我这个孙媳妇还挺厉害,小子,你以后可要受欺负喽!”

    三人抬头观瞧,见树上飘下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头,近禅定睛一看,正是在山庄与自己一起吃烤羊,又助了自己二指玄气的老者。虽然时隔不过半月,近禅却感觉仿佛经历了几世生死一般。自己本就没有亲人,从小在念竹山庄长大,早将师父及师兄弟们当做亲人。谁想一夜之间,这些亲人竟全都死于非命,自己一瞬间变得孤苦伶仃了。此时见到这老者,不觉悲从中来,一下子扑到老人身上,叫了声爷爷,接着哇一声哭了出来,将这无尽的悲伤和委屈都发泄出来。

    那老头见他哭得如此伤心,也不住叹息,众人皆是默然。近禅哭了一阵,也觉得自己失态,忙撤身展展眼泪,问道:“爷爷,那天晚上你走后去了哪?怎么今天又会出现在这?”

    老头招呼众人席地坐下,才道:“我那日有事走的匆忙,若是晚走两日,也未必就有这样的惨事,想到这,觉得此事多少也有我的责任,常常悔恨。听说今天是龙侯山之会,不少玄门中人要在这商量着如何为你的师门报仇,我便想来看看。”

    近禅奇道:“那我怎么没见到你?”

    老头笑道:“我藏起来啦!我可不想让那帮没用的后生见到我。后来我看他们啰啰嗦嗦,也不说要替你报仇,倒是这个丫头说话挺对我老人家的胃口,一气之下就也跟着你们下山来了。”

    顾心然听这老头夸赞自己,很是得意,又听他叫凌虚子那些人做“没用的后生”,料想他不是一般人,忙冲着他笑道:“老前辈,您要是觉得我说的有道理,那不如你帮迟小哥报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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