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曹一谨笑道,“林师长,如果林小姐不嫁苏合,那么,嫁我是最好的选择!”林本善这才笑笑,“现在都提倡婚姻自由,你们年轻人之间的事情,我们老一辈也做不了主!只要小女愿意,林某自然荣幸万分!”
曹一谨道,“可是,林师长刚才不是作主推掉了任大禹嘛!况且,刚刚当着众人的面儿,我们不都是翁婿相称了吗?我想,不出三天,全师都知道我们两家联姻的事儿!”
林本善笑道,“曹公子,你知道那不是林某的本意!”
曹一谨也笑笑,“这是小侄的本意。”
林本善道,“你让林某很为难。”话音刚落,林若姝道,“爸,你不必为难。”曹一谨一听这话,顿时喜出望外,“林小姐!这么说,你同意了!”
林若姝站在曹一谨对面,“除了苏合,谁都一样!无所谓同意不同意。”曹一谨神色一变,“我有足够的时间,等你来让这事有所谓。”
曹一谨道,“那么,我明日给北京打电话,让父亲带人来向林师长提亲。”林本善看了女儿一眼,林若姝道,“随便。但是,什么时候结婚,由我来定。”
曹一谨点点头,“所有的事情都可以由你来定。”
次日,曹一谨便给家里打了电话,父亲听说是林本善的女儿,也没提出反对意见,便吩咐副官准备了厚礼,然后请陆传铭做媒人,由北京出发,来多城向林家提亲。
任大禹求婚未果的事情,很快在骑兵团传得沸沸扬扬。最初,人们觉得任大禹必然十拿九稳,因为一直在林师长身边陪伴,且林师长来多城后,又把任大禹从北京调到身边任了团长,那么,林师长倚重任大禹冷落苏合是再明显不过的了。林师长不反对,只要林若姝点头,便可成就一段好姻缘。而以任大禹素来的行事作风,如果没有得到林小姐的默许,他断然不敢到林师长门上自讨没趣。
如果任大禹求婚成果,那么,他日后必然仕途通畅。可是,人们知道林若姝原来和北京的曹公子订了婚,细细一分析,也不足为奇。毕竟,曹公子的爹不是一般的爹,曹公子又专程从北京陪同林小姐来多城,一直陪伴左右而未返回,这关系自然不言而喻。这么一来,苏合和任大禹都是剃头挑子一头热罢了!两兄弟一门心思攀林师长的高枝,不想高枝早攀上了更高的枝,只能任由苏合和任大禹两个仰天长叹了!
任大禹进进出出,感觉人们看自己的眼光也带了异样的神色,心里很不是滋味。毕竟,他也算一团之长,别人说他攀龙附凤,他可以理解。毕竟,他是个穷小子,而林若姝是师长的千金,天地良心,他仰慕林若姝绝非因为她的身份,这些别人不知道,说他癞蛤蟆想吃天鹅也便罢了。如今这情形,在别人的眼里分明就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嘛。
提亲未成,给大家的感觉就是,任大禹在林师长面前,连个屁都不是。人家在挑选乘龙快婿时,根本没把他划入范围之内。这个也无所谓,毕竟,自己的父母双亡,从小也没有人把他当回事儿,他早习惯了。习惯了被人忽视,他年轻的心里更加想要出人投头,他求学,从军,所做的每一个决定,都试图在探讨怎么能获得人们的认可。
现在,在众人的眼里,他就是个攀高枝不成的小丑。这次有人重视他了,只不过,是出丑被关注。
2.
曹一谨父亲派了五六辆军车组成提亲车队,第三天晚上,便由北京到达多城。车队自然驻扎在师部。林本善得到车队出发的消息,心里一直都有种隐隐的不安,不知道这样的假戏真做,会给林若姝带来一个什么样的婚姻局面。
同时,他也感到作为军人的悲哀和愧疚,他本来是满怀激情地要带领一支队伍随徐树峥将军出发,最后时刻被通知做好后援。虽然他很清楚,后备保障对一支军队的重要性,但是,不能亲历战场,总是一种遗憾。
这个时候,林本善不由感慨自己老了,在上面决定他做后方保障时,他竟然没有一怒而之,据理力争。想来,他还是顾及女儿林若姝的。一个军人,在亲情上顾及太多,难免不能够勇往直前。
林本善良把这个消息告诉林若姝,林若姝没有任何表示。林本善有点担忧,“如果曹家的彩礼到了,我是不可能像拒绝任大禹那样,推掉这桩婚事的!”
林若姝惨然一笑,“不想的推不掉,想要的等不来。哎,生活就是这样吧。”林本善看她这么消沉,想她心里必然也不好受,便说,“若姝,我带你去打猎吧。”
林若姝说,我不想出去。林本善说,“那你陪我散散步。”林若姝道,“让王副官陪您去吧!”林本善听她这话,皱头一眉,“林若姝,如果你因为这件事而意志消沉,那你就是配作为林本善的女儿!”
林若姝看着父亲,“那,您给我点儿时间!”林本善背着手在屋里转了两三圈,“就因为你的消极,先被任大禹,最终被曹一谨逼到这般田地。我林本善这辈子在战场上都没有被敌人逼到束手无策的地步,就因为你的婚事,我被两个年轻人逼得如此狼狈!”
林若姝见父亲真的伤心的,忙站起来,“爸,我陪你去散步。”
林本善没说话,父女俩这才出来,站在院子里。林本善抬头看了看阴沉沉的天空,“若姝,有时候,像这种阴云密布的天气,你以为暴雪将至,但也许可以拔云见日呢!”
林若姝默默地听着父亲的话,刮过一阵冷风,她又想起图娅身上的坎肩,便道,“就算见了日,也未必能照耀到自己吧。”林本善看着林若姝,“你对苏合死心了?”林若姝点点头。林本善追问,“为什么?”
林若姝道,原因有很多。可能,我们有缘无分吧。
林本善道,“若姝,我不管你选谁,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作为父亲,我希望我的女儿幸福快乐!这种快乐,不是有钱有势就能给你的。如果有一天,我退伍了,我会选择一个安静的小县城,和你的母亲过一种平凡的烟火生活。”
林若姝说,“爸爸,我原来也是这么想的。我不管贫富贵贱,只要和苏合快快乐乐,像一对平常夫妻一样,我们时常斗嘴争吵,但吵过气过回想起来,这争吵里面有爱有甜蜜,这就够了。可是,后来,我累了,争过之后,只有心酸。爱成为一种伤害,这爱就让它随风而去吧!所以——,”
林本善打断他,“若姝!既便这样——,”林若姝,“爸,你听我把话说完。如果爱成为负担,我愿意现在丢下这个包袱。我怕这个负担背得久了,我会习惯,没有欲望丢掉它,然后背负一辈子!那么,将来,我都不知道什么叫后悔!”
林本善一跺脚,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若姝,如果你现在反悔,我可以冒着丢官弃职的风险去得罪曹家,以此换取你一生的幸福!等到曹家提亲车队来了,就算丢了性命,以曹家在北洋政府中的势力,此事也无法挽回了!”
3.
车队一进多城,林本善便带了几名随从在外面等候。车子一停下,几名随从向车子敬礼。为首的车上下来两名士兵,把车门打开,下来一名三十多岁上下的军官,一路笑着向林本善走来。
林本善定晴一看,是陆传铭,倒是有点意外,忙冲他一抱拳,“陆参谋长别来无恙!”陆传铭迈着大步,走上前来,笑道,“别来无恙,别来无恙!”然后一转身,把手臂向身后一伸,“陆某未经林师长同意,把夫人请来了!”
林本善向后一望,果然看见夫人穿着件大衣从车上下来。林本善微笑着看她走过来,没说话,三人便进到府邸来,林本善早已吩咐人准备好酒席,直接请陆传铭入席了。
陆传铭也不客气,坐下,打量了林本善的面孔,“看来,林师长在多城的日子还不错啊!面色倒越发神采奕奕了!”林本善道,“哪里哪里!不如陆参谋长在京城热闹呢!”
陆传铭喝了一口茶,“我们兄弟开喝之前,先谈正事儿!我要恭喜林师长呢!师长千金林小姐深得曹一谨曹公子的青睐,这不,曹府让我来向林师长提亲呢。本来,曹兄要亲自来,怎奈政务缠身,只好委屈林师长了!”
林本善忙道,“哪里哪里!陆参谋长能来,林某荣幸之极,荣幸之极!”林本善说完,把酒给陆传铭倒满,再给自己倒上,“陆参谋长一路辛苦,林某先敬一杯!”林本善看着陆传铭把酒喝了,再倒给夫人一杯,“夫人一路辛苦!”
林夫人把酒杯端起来,“本善,你要自罚一杯,女儿的终身大事怎么不事先通知我?要不是陆参谋邀请,我都不知道呢!”
林本善没说,只是内心里不想让女儿和曹一谨的婚事被迫成真。虽然,自己和曹家的联姻有利于林本善政治地位的提升。但是,如果以女儿的婚姻为前提,这种提升就是一种变相的交易。林本善很清楚,作为一个乱世中的女子,嫁入豪门既是种人生保障,同时也有一入豪门深似海的潜在危险。有多少女子,嫁入豪门作妻作妾,今天宠明天弃,最后不是被虐待至死至疯,便是陷入一种生不如死的境地。与其这样,女儿不如嫁个平凡人家的男子,没有三妻四妾,就算一贫如洗,至少能把老婆视若珍宝。
林本善内心里叹了口气,笑道,“该罚,该罚!”他把酒干了,又倒上,敬陆传铭。陆传铭说,“林师长,喝酒来日方长!兄弟是深受曹家的委托前来的呀!所以,今天的酒我们点到为止。”
林本善道,“曹家的委托当然不能怠慢,但酒也要喝!”陆传铭很坚决,“不!先得把事儿说妥了,你我兄弟再一醉方休!”
林本善笑道,“这都晚上了,我们明日再谈不迟嘛!”
陆传铭也是一笑,“林兄!曹家是许多人都高攀不上的呀!曹公子在这里日子也不短了,想必两个小辈早两厢情愿了。林师长这么推辞,莫非,是不同意这门亲事?”
林本善一听这话,连忙道“哪里哪里!陆参谋言重了!你我兄弟很久不见,林某是急着叙旧呢!”
“那么,你是觉得我陆铭传作这个中间人份量不够吗?”陆传铭紧盯着林本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