驸马难为 第3章弈棋

    这日，晋阳与萧翊又相顾无言的用着晚膳，晋阳思虑良久后还是开口，“驸马，用完膳，可否与妾弈弈棋？”

    这突如其来的提议，让萧翊有些惶惑，但这僵局总要打破，愣了愣，便应了。

    连翘打点了东阁亭，摆了棋盘，两人洗漱完，先后来了这亭。晋阳持白子，萧翊持黑子。两人一个着素白襦裙，如皎月投下的一抹光影，仙姿绰约；一个身穿玄色直襟长袍，英挺俊秀。

    初始，局面还能勉强僵持，久之，白子便落了下风，然黑子攻势却也跟着稍减。

    晋阳笑着说道：“妾先前棋艺尚可，这两年生疏了。”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萧翊在那明若星辰看到的是自己的影。

    “妾闺名赵沅妩，乃皇帝胞姐，生母为先帝之罗夫人，记事起就由太后抚养。妾善音律，疏书画，喜自在，恶孤寂，盼周游天下，与夫君携手风雨。”

    晋阳也不顾萧翊听不听，边弈棋，边倾诉，只一双秋水盈盈的眼眸，落在萧翊脸上的时辰比之棋盘要多上许多。

    等了等，对面却无回应。又鼓起勇气，“妾听闻驸马长兄乃源和县知府，父亲与二哥亦为国之忠将，家中可还有他人？”

    顿了一时，萧翊听不出情绪的声音响起，“家母与舍妹，家父与吾兄以战死沙场。”

    晋阳想着自己是否问了不该问的，收敛了笑意，一时不敢多言。

    萧翊难得抬头看了眼正惶恐的晋阳，说道：“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不可避免。”

    晋阳心里默默地舒了一口气，又说了些话圆场，“生为人杰，死亦鬼雄，驸马若征战沙场，妾必定等你凯旋。”

    黑子落盘，晋阳输了。

    见萧翊萧翊起身，晋阳赶忙也起身，出声道“今日甚是宽慰，多谢驸马作陪。”

    “精进些，改日再战。”转身离开，看着萧翊清逸爽朗的背影，晋阳也是满足地笑了。

    萧翊今夜没有很晚回房，然床上之人早已安然就寝，嘴角仍挂着一丝笑意。晋阳总在睡觉，贪睡得让萧翊惊叹。

    过几天，萧翊休假已将结束，最近萧翊在军营的时间便比在府里多了许多。刘耘闲得慌，便借汇报事务之名，来找晋阳、连翘等人闲聊。

    “公主，爷真是厉害，写得一手好字，铁划银钩；身手敏捷，小的不小心碰到些东西，能在一瞬间接住，送东西到门口，还未敲门，便听得一声进来；颖悟绝伦，小的想问还未问时，便已通晓小人之心。爷与公主真真是英雄佳人，天造地设。”一边说还一边比划，在场的人听着都能想象出刘耘当时的小人之气。

    正低头调琴的晋阳笑了笑，说道：“驸马是沉稳之人，小耘儿适可而止，别惹了驸马生气。”

    刘耘却道，“爷心里通透着呢，想必也不和尔等小人计较。”

    晋阳知他有分寸，又道，“你还给海桐，含笑添麻烦，她们本就事多，这不更忙了。”

    “公主，可别冤枉小的，该做的事，可一件没少做。”刘耘就是这样，表情丰富，没个正经，做事却极其细致缜密。

    如今府上都已习惯了多个驸马爷，晋阳也是，即使是晚上，晋阳也已经习惯了萧翊的存在与晚归，由着连翘香堇伺候梳洗完，便能安然入睡。

    这日不知是睡得太早，还是什么缘故，晋阳醒的比萧翊早。一睁眼，枕边人还在，俊逸的脸庞，宽厚的胸膛，还有胸膛上自己那白晃晃的手，随着自己的尴尬慢慢泛出了些红。

    晋阳轻轻拿回手，只不敢翻身，怕吵醒了边上的人。往日定不是这样的，但又不能确定，萧翊总起得比自己早。可她绝不是会在半夜轻薄他人的女子，这肯定是第一次，做了一番心理安慰后，晋阳还是决定起身，不然如何面对醒来的萧翊。动作极轻极慢，走路也未发出任何声音。

    人一走，萧翊便睁开了眼，回想，不禁失笑。

    晋阳见了连翘、香堇，羞怯的情绪仍未平复，两人听了也是诸多安慰，定要晋阳相信这是第一次。恰逢此时，海桐来禀告说有异心之奴，晋阳的责罚便比往日重了些。

    早膳，萧翊第一次主动搭话，“公主今日起得甚早。”

    好不容易平复的尴尬又起心头，染上眉梢，“昨夜歇息的早。”今日的早膳，多了些尴尬，却也多了些亲近。

    时值秋暮，宫中下旨萧翊与众皇族子弟围场狩猎。这是新帝登基以来，第一次大型的皇家活动，未出行前便准备充分。秋猎的具体事宜则由贤王掌事，贤王是先帝安贵妃之子，温文尔雅，俊美非凡，然独好风韵雅事，嬉戏人间，无心政治。

    说是狩猎，但这些贵族纨绔又能有几个能够驰骋围场，挽弓射猎，帝王借狩猎之名彰显自己的权威，贵族们借机结交地位更高之人。

    “让小耘儿同你前去罢，解解闷，若是能猎捕些好吃的与妾，就再好不过了。”若是让刘耘知道自己的作用仅是解闷，定会跳脚。

    “还能结交些位高之人，从此便青云直上了。”萧翊笑言。

    晋阳也笑道，“再高还能高了妾去。”

    “妇人之言。”朝野之上，妇人无实权。

    如今两人总能说上几句，晋阳很满足。只是天气渐凉，萧翊习武之人又温热，晋阳入睡之际，朦胧之际，隐约总有要靠过去取暖的意识，令她十分惶恐。于是只好吩咐连翘再准备一垫子置于二人之间，可不能在两人关系缓和之际，让萧翊误会自己是个不矜持的女子。府里还是有宫中的人，分房只会更添麻烦，想必萧翊也明白。

    打点了些行装，让刘耘与另一小厮带着。“小耘儿，凡事多注意着点儿。”

    刘耘拼了命地点头，以示自己完全明白了。一边含笑戏说：“小刘子不靠谱，要不换奴婢去，奴婢女扮男装，让奴婢再睹一睹贤王的风采。”

    “结果贤王一看你这妖媚样，心想哪家的公公，一点不稳重。”刘耘一把夺过含笑手中的物件，顺势做了个鬼脸。

    “凡事小心！”晋阳见他这般模样，只得又嘱咐一句。

    朝中臣子、贵族公子哥儿、御林军都早早地来到皇城内等待检阅，随后出行。

    所有见着萧翊皆满脸堆笑地与他贺喜，也有些不认识他的，便忙着与他人打听自己，从开始到现在萧翊脸上的微笑就未下来过，同样的话说了一遍又一遍，一些人的眼中带着羡慕，一些人是鄙夷，一些人是讨好，不同的是眼神，相同的是笑脸与话语。

    贤王先露脸，歌颂皇恩，祈愿新帝登基后风调雨顺，国泰民安。贤王长得着实好看，沉稳、谦和，给人以春风化雨之感。

    接着众人等候迎接帝王，又是一番说辞，由先祖到先帝，狩猎的传统与意义，感恩与祝愿。终于在午时，一行人才浩浩荡荡地出发。

    行进中，贤王由前至后，悠悠地来到萧翊马侧。“驸马，又见面了。”

    萧翊回想，许是在婚宴中见过。萧翊拱手作揖，于马上行了简单的礼。

    “你可怨恨晋阳？”还未等萧翊回答，贤王笑了笑，又继续说道：“阿妩是个勇敢的女子，然将军铮铮铁骨，必定不喜人摆布。”

    萧翊也笑了笑，“人们都以为吾应受宠若惊，实则无可喜，无可悲，无可怨。”

    阿妩应是晋阳乳名，想必贤王与晋阳兄妹应是亲近的。而他萧翊所说却也无半句虚言，现在的他已坦然面对着自己这人生的巨大变化。

    贤王点了点头，笑意中多了一丝欣慰，“阿妩远比坊间传闻令人惊喜许多，她可有与你提起过本王？”

    “公主与吾说，王爷风流雅致，洒脱不羁，乃城中独一人。”萧翊说得真挚，贤王笑得爽朗。

    望着骑马前去的贤王，萧翊看到了与晋阳一模一样的从容与淡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