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女的学生是史莱姆？ 第十六章:我们终将会从这里找到过去

    “……”抱着白夜的向日葵平静地看着黑月，黑月的情绪波动已经写在了她脸上，那微微颤抖的手翻开了那件已经湿透的黑色衣裙。

    袖口内侧，有一道被缝补过的口子，隐约能够看见区别于衣袖材料的黑色线条整整齐齐地排列着。

    “这是……我不小心弄破的口子……”黑月低下头，手指轻轻地抚摸着那并不明显的裂痕，“然后芊星姐姐说不要介意……便自己把袖口给缝好了。”

    短暂的沉默之后，黑月抬起了头，那双黑色的眼眸里不再有迷茫和恐惧，而是充满了坚定的决心。

    “教会并非芊星姐姐一个圣女……但是。”黑月的目光扫过向日葵，扫过银莲，扫过昏迷的白夜，“这件只有圣女才能拥有的祭祀服，一定是独一无二的。”

    大厅无比地安静，只有魔物的尸体燃烧时发出的噼啪声。

    这个问题，并不仅仅只是黑月的问题。

    她以为走到这一步，就能找到真相。

    但是，真相恐怕是需要一起努力才能寻找的东西。

    “……”向日葵从自己身上的小袋子里，掏出了一本书，递到了黑月的面前。

    黑月犹豫了一下，伸手接过了那本书。

    是那本之前在地牢里发现的《圣典》，在那之后向日葵就一直带在身上，因为保护得比较好，所以经历了昨晚的暴雨，也不过是打湿了一点而已。

    在注意到那墨绿色的封面上写着《圣典》的时候，黑月的瞳孔因为惊讶而放大了。

    黑月轻轻地翻开这本圣典，从已经泛色的纸页和文字来判断已经有一些年头，并且持有者经常翻开它，但是从几乎没有折痕来看，这本书被保护得很好。

    这本《圣典》上并没有什么明显的标识能表明这是属于某个神职人员，神职人员也不可能干出在《圣典》上写下自己名字这种侮辱神的事情。

    因为《圣典》是教会用来传教的书籍，无论是圣女还是平民百姓，拿到的《圣典》都不会有任何的区别。

    但是黑月依旧用微微颤抖的手指抚摸着那古老的纸张，长久的时间沉淀在那满载着教会信仰的纸张上，即便沾上了雨水也带着一丝神圣的气息。

    这和衣服不一样，无法判断这究竟是谁留下来的。

    但是，黑月却通过纸张的触感，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

    无法确定，但是那种熟悉的感觉，慢慢地在她的身体里流动。

    热泪沿着黑月的脸颊向下滑落，她不想哭，但是根本控制不住。

    其实，她的心里，一直抱有一种心理，一种她不愿意去正视的心理。

    并非“芊星姐姐已经不是以前那个芊星姐姐”这么简单的想法。

    而是“自己所喜欢的敬仰的，是过去那个芊星姐姐”这种危险的想法。

    这种想法，对于在这么些时间里，在魔物的领地饱经教会所根本不了解的风霜的芊星来说，是极其无礼的。

    但是，现在黑月却不由自主地，表现出了这种情感。

    因为，她在触摸到这本《圣典》的时候，落泪了。

    只有这本《圣典》，还有这件圣女专属的祭祀服，还保留着十几年前的回忆。

    从未改变。

    从芊星归来的那一天起，黑月和芊星的关系就改变了。

    因为对于芊星而言，黑月不过是“需要帮助的孩子之一”。

    “我……知道的啊……”

    明明只是失踪了不到两年的时间，最后，芊星也回到了教会。

    然而，之后的十几年里，她们永远都是“一起信仰神明的同道”。

    并非没有交流，并非没有笑容，并非没有接触。

    正是因为有交流，正是因为有笑容，正是因为有接触。

    才让黑月明白了。

    自己不过是芊星生命力需要被平等对待的众多人之一。

    久而久之，教会也不再去关注芊星究竟遭遇了什么，因为芊星活着回来了，也没有表现出太大的异常。

    只有黑月，一直记在心里，并不停磨砺着自己。

    既然一切已经无法回头，那么，至少要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来避免下一次重蹈覆辙。

    虽然，黑月的人生中，再也没有出现这么一个可以让她“重蹈覆辙”的人。

    “嘁……现在看也看了，满意了么？”银莲有些烦躁地看了正在默默地哭泣的黑月一眼，总觉得她们之间绕了很大的一个弯子。

    结果现在，黑月还是拿到了白夜的衣服。

    然而，银莲到现在都还是一头雾水，不明白这个人类少女为什么看见一件衣服都能哭成这样。

    她上一次看见有谁哭泣，是在这个已经被轰碎的废墟中与白夜再次相遇的时候，她知道白夜是为了那个史莱姆而感到悲伤。

    但是银莲并不能很好地理解这种感情，因为她从未见过其他的魔物哭泣。

    至少，她的同族不会。

    黑月并没有理会银莲的挑衅，当然更主要的是，没有力气去理会了。

    她的悲伤无声无息，只有晶莹的泪珠滴落在她的腿上，写下了一道又一道的悲伤。

    和白夜有点像……至少那种将自己的悲伤扩散到周围的感觉，让银莲觉得有点熟悉。

    “我们要怎么办？”发现无法与黑月进行交流之后，银莲把目光转向了抱着白夜的向日葵。

    白夜上次哭了一顿之后直接组织了精灵和书本们浩浩荡荡地杀向了尤丽尔的魔王城，然而现在……银莲确实不知道这个人类少女要做什么。

    然而向日葵只是瘫着一张脸，异色的双眸里倒映着摇曳的火光，陷入了沉思。

    “……”感觉自找没趣的银莲坐了下来，也盯着眼前燃烧的火焰。

    向日葵在整理到目前为止的情报碎片。

    从黑月的反应来判断，白夜的衣服和这本《圣典》，很有可能属于某个黑月认识的人，再联系一下的话，那个人也是个女性，并且属于教会。

    但是，她们不认识，白夜好像也从未在她们面前提起过。

    甚至这件衣服都是最近才翻出来穿的。

    那么……另一个问题就是……黑月找的那个人，或者说魔物，在这个魔王城里待过的可能性很大。

    虽然向日葵觉得黑月并不会与魔物接触……但是要说能待在这个魔王城里……

    那就必须是……在她和银莲都没有来到这里之前的人或者魔物了。

    向日葵低头看了看依旧处于昏迷状态的白夜，她的脸色似乎好了一点。

    而另一边，黑月擦干了泪水，正同样凝视着向日葵怀里的白夜。

    向日葵刚才听见黑月提到了“芊星”这个名字，并且之前黑月在她的家里昏迷的时候，嘴里也在重复这个名字，并将对方称为“姐姐”。

    “……那件衣服，是你姐姐的？”虽然有很多东西都无法确定，但是向日葵还是打算按照黑月的理解先说下去。

    这样的话，或许可以把双方所掌握的碎片合在一起。

    黑月轻轻点了点头。

    那么……如果初步理解为白夜拿着她姐姐的衣服……白夜为什么会有她姐姐的衣服？

    结果银莲蹲在了向日葵的耳边，轻轻地说道：“问一下她的姐姐长什么样。”

    向日葵盯着银莲的脸看了一会儿，毕竟银莲会主动问这种问题确实有些反常。

    她本来以为银莲不会在意的。

    “别管了，问。”银莲像是直接就理解了向日葵的疑惑一般随意地回答了，然后重新站了起来，离向日葵和黑月都远了点。

    “你的姐姐……是个什么样的人？”向日试着问道。

    “姐姐她……”黑月不知道为什么沉默了一小会儿，然后静静地说道，“是个很温柔的人。”

    “……”虽然提到那个芊星的时候黑月的的眼眸好像在发光……但是这并非是向日葵想要的情报。

    “她……长什么样？”

    “芊星姐姐啊……她可是个美人呢……有一头黑色的长发……还有那黑色的眼眸……”黑月说着说着视线便放到了手里的衣裙上，轻轻抚过衣裙后背那金色的十字架，“这件衣服……简直就像是为她量身定制的一样……”

    向日葵看了银莲一眼，而银莲则是陷入了沉思。

    她记得，向日葵还没有回来的时候，她在碰到团子的时候，有看见过一段莫名其妙的画面。

    在那边的地牢里，有两个身影。

    其中……那个被锁住的人类少女……

    银莲所看见的所听见的，就是那个被称作魔王的魔物，在地下室里和那个人类少女的交谈。

    那个人类少女，身着与白夜这件同样的衣服，也是黑发黑瞳。

    但是这能代表什么，首先那些画面的来源就不明不白，银莲并不觉得那是什么“有意义”的画面。

    虽然甚至不知道那是不是团子搞的鬼，但是既然出现了，可能又代表着什么？

    自从来到白夜这魔王城，银莲都学会对不清不楚的东西进行分析了。

    但是，如果说那些画面意味着什么的话……

    “说起来……”黑月眯起了眼睛，像是为了看得更清楚那般打量着躺在向日葵怀里的白夜，来了这么一句，“她长得……和芊星姐姐……有点像。”

    “……”

    “……”

    “……”

    明明没有多说什么，但是气氛瞬间就有些不对劲了，缺乏燃料的火焰的火势开始减小，向日葵默默地在突然降临的沉默中扔了一个魔物的肢体进去保证火焰的继续燃烧。

    而团子则是拖着昏迷的尤丽尔，默默地站在相对比较远的地方，看着摇曳的火苗。

    她不怎么敢过去，现在的她对于火焰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有一点畏惧，有一点避讳，也有一点怀念。

    这样交织的情感让她只是站在另一边，看着围在火焰周围的银莲她们。

    整个大厅都沉默了，只有晃荡的火光，以及渐渐向四周扩散的暖意。

    烟尘都被向日葵引到了另一个方向，顺着魔王城的破洞飘了出去。

    “还需要么？”向日葵向着黑月伸出了手，示意了一下怀里依旧赤裸着身体的白夜，“她没有其他衣服了。”

    “……”黑月抿了抿嘴，一副犹豫的样子抓紧了手里的衣裙和《圣典》，并没有要归还的意思。

    而向日葵只是保持伸出一只手的姿势，凝视着黑月。

    黑月现在能够勉强和她进行正常的交流了，说明无论情况如何糟糕，黑月至少暂时认同了她。

    并且，到现在为止，向日葵和银莲乃至团子都没有做出任何“出格”的举动，向日葵觉得这一点黑月应该有看在眼里。

    黑月自己的内心也清楚，虽然昨晚她几乎是放弃了自己，但是她发现向日葵并没有放弃她。

    黑月本来已经失去了希望，有些自暴自弃了。

    但是向日葵依旧拉着她在被暴雨淹没的魔王城里到处跑，她也开始怀疑自己所看见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一群魔物被天降的暴雨追得四处乱窜，至少在黑月的观念里，魔物可没有这么强烈的“生活感”。

    然而昨晚，魔物做着只有人类才会做的事情。

    人类和魔物或许是敌人，但是在这里，或许就像这个连魔王城的样子都没有的魔王城，她们之间，可以有其他的关系。

    最终，黑月还是在纠结中，将《圣典》和衣裙一起递了过来。

    而向日葵只接过了衣裙：“拿去吧。”

    至少向日葵觉得，那本《圣典》，放在黑月的手里，比放在这边要合适。

    毕竟白夜，似乎也没有在意过这个。

    更何况……黑月自己的那本被团子打飞的《圣典》，向日葵并没有帮她捡回来。

    黑月则是一脸复杂的表情接过了《圣典》，将其抱在怀里。

    而向日葵则是开始将那件黑色的衣裙展开来烤干。

    衣服终究是要穿上的，总不可能一直让白夜就这么裸着。

    “……”接下来的沉默中，黑月就一直一眼不发地打量着白夜，像是看见什么奇怪的东西一般。

    最后，黑月开口说了一句出乎向日葵和银莲预料之外的话：

    “她……到底是魔物……还是人类？”